第3o3章:宇极西传(上)

    四目相对,一时无语,良久,就见那猿猴翻了个筋斗,脚踩席案打量着周继君,眸中浮起深思之色,口吐人言道。

    “尔是何人?”

    “君公子,你又是谁?”

    “君公子好熟悉的名字。”

    那猿猴抓耳挠腮,先是一脸迷茫,转眼消散,忽而一笑道。

    “记起来了,俺前世也曾同你一般大闹天宫,可惜你却不知这蟠桃大会的秘密,俺不陪你等死了。”

    说完,那猿猴哈哈一笑,翻了个筋斗,变成一只小蚊虫飞出朝会殿。

    周继君不明所以,皱眉思索,那只突然出现的猿猴身上气息玄妙莫测,可亦有些熟悉,似曾相识。陡然间,周继君恍然大悟,却是在那大宋朝的马猴以及六耳猕猴身上曾有过这种感觉,看来它也是应劫而生的四大混世灵候之一了。可它又说前世也曾大闹过天宫,这又是怎么回事,而它又为何出现于此?

    心头砰砰直跳,目光掠过席上的酒水,周继君脸庞微微抽搐,却是腹中如千刀万剐般剧痛无比,几难直起腰来。

    “这酒有毒?”

    脸上浮起苦笑,周继君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一遭,在这朝会殿中竟会有个如此幼稚却令他防不胜防的圈套,道力狂涌入腹部,可那毒液却附在肝肠上,一时半会难以消除。眸光渐渐模糊起来,周继君深吸口气,仰头看去,殿门打开,诸天仙神狰狞着面庞涌入朝会殿,向他扑来。

    北俱芦洲,佛域灵山。

    宝殿庄严,诸佛菩萨依次端坐,目光崇敬地望向盘膝坐于莲台上讲经的佛祖。

    大日如来,自从穹宇极西传道归返后,每日开坛讲经,为诸佛菩萨解惑释意。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诸佛菩萨纷纷回眸望去,满脸疑惑,不多时,一个腰插青旗的男子走进大殿。他面如冠玉,眉毛从中相连,一头黑飘至腰间,脸色却微微白,掩藏在背后的手微微抖动着。

    “阿弥陀佛尔是何人,竟敢擅闯佛门圣地”

    一名坐于末席的菩萨起身喝问向男子,就听如来佛低喧佛号开口道。

    “今日讲经罢了,尔等归去。”

    诸佛菩萨面面相觑,心中虽有疑惑,可却不敢违抗佛祖法旨,纷纷起身离去。

    “怎么了,准提”

    “那猴头差点想起前世我给它安排的轮回故事竟被一人打断,却是我之前未曾料到的。”

    灵山佛殿中,莲花绽放,梵音响起,飞花渐渐凝成一张镜幕,矗立在半空。镜幕中,却是天宫朝会殿中的场景,白衣银的男子面露痛苦之色,咬着牙直直盯向将他团团围住的仙神。飞花散去,镜幕不再,准提道人冷笑一声,掐指捏算,半晌开口道。

    “此子名号君公子,玄天修为,也算新出世的强者,七年我曾在七州遇过,那时还只是通天。”

    “哦?”

    化身大佛的接引道人面容古朴,如团髻,肤色微微黑,就见他淡淡一笑,回眸看向准提道。

    “本应是那猴头大闹天宫,尔后被太上擒获,如今却换了个人。看来这场布局已被太上识破,特放此子来搅局。”

    “他能搅的了一时,却搅不了一世,光是强求太平就让他头痛无比,想要阻扰我的布局,他却是没那功夫了。”

    准提嘴角浮起阴霾之色,转尔恢复一脸端庄肃穆,双手合十。

    “接引,这一世你可选好了。”

    “在那封神轮回中有一位古佛,法力高强,身怀法宝无数”

    嘴角浮起浓浓的笑意,接引双手合十,低喧佛号。

    “阿弥陀佛,燃灯古佛见过佛祖。”

    朝会殿中,诸天仙神忌惮地看向周继君,眉宇间杀气浓烈。

    “看来这蟠桃大会也是为我而布置的了,料想我杀入朝会殿,腹中饥饿定会不顾其他,吃食蟠桃美酒”

    周继君忍住腹中的疼痛,开口道,三道蛇人聚于他身前,警惕地看向那些双目通红的仙神。

    “哈哈哈君公子,你太高看自己了。蟠桃大会乃是招待各方仙神的盛会,和你有什么干系,只不过为了防止蟊贼和仙女们偷嘴,特意在假酒中下了毒。”

    “庞天君何须和贼子多言,如今他已无战力,诸位联手,将他擒下”

    模糊的眸影中,诸天仙神狰狞着面庞,扑杀上来,战天宫半途而止,即将身陷囹圄,周继君脸上浮起苦涩,心中不甘,可已无还手之力。

    “道主,尚有一计,莫忘了三国轮回。”

    耳边传来诡道蛇人阴鸷的话语,周继君心头一喜,可转瞬后面容僵硬。将这些仙神收入轮回虽是妙计,可如今自己道力全然无法掌控,就算将他们收入轮回后,亦无力镇压,一旦让他们在三国演义中悟出前生,修为突破通天范畴,颠覆轮回,自己辛苦得来的一身修为就会付之东流。

    “道主,勿再犹豫,如今之计唯有这般。”

    耳边传来蛇人们焦急的声音,周继君深吸口气,目光凝直,与其他承受被擒之辱还不如拼死一试,至少尚有两三分生机。

    “道主,你可如此这般”

    意识即将模糊之时,诡道蛇人悄然附耳说道,眸中蹿出一抹精光,周继君哈哈一笑,不再犹豫,手心中浮起半黑半白两团漩涡,轮回道意随着君子道意轰然而出。

    轮回困

    偌大的漩涡浮于朝会殿中,雷、火、瘟三部正神满脸惊疑不定,二十八星宿心中惶恐,四方魔帅神色大变,下一刻他们齐齐被收入轮回之中。

    汉朝末年,天下大乱,黄巾之后又有西凉刺史名曰董卓者拥兵自重,直入京城,罢黜老臣,废先帝、立陈留王为帝,座龙庭宿后宫,天怒人怨,天下皆是讨伐之声,可忌惮其麾下一员勇将,只得合兵联盟,共商勤王之计。却说那员勇将可谓万人敌,骁勇善战天下闻名,姓吕名布,字奉先。好戴束金冠,披百花战袍,内穿唐猊铠甲,系狮鵉宝带,手持方天画戟,座下一匹赤兔马,战遍天下几无敌手。

    时有三公之后袁绍,立诏聚天下豪强共讨董卓,共有十七镇诸侯前来,南阳太守袁术、冀州刺史韩馥、河内郡太守王匡、西凉太守马腾、北平太守公孙瓒诸侯麾下猛将近百,皆为一时之雄。

    且说诸侯齐聚汜水关,却被吕布麾下一猛将所阻,此人名姓化为雄,身长九尺,虎体狼腰,豹头猿臂,武艺群,诸侯连派去数员战将,皆折损于他刀下。诸侯大军停滞不前,于是聚众相商,问有肯与华雄一战者,皆不言语。那袁绍感慨连连,扫视一众诸侯,忽见北平太守公孙瓒背后立着三人,容貌异常,皆冷笑连连。袁绍微怒,便开口问曰,“不知公孙太守麾下这名大能姓名为何,诸侯议事,竟无故笑?”

    公孙瓒眼见众人向他看来,不由得微微得意,捋须道。

    “此乃平原令刘玄德以及他两位兄弟,关云长和张翼德,昔日大破黄巾正是这三人,关张二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料想斩杀华雄手到擒来。”

    袁绍神情稍缓,赐座于刘玄德,当夜无话,次日,华雄引铁骑下关,派人来到诸侯营地大骂搦战。袁绍环视一众诸侯,开口问曰,“谁敢去战。”就听太守韩馥道,“吾有上将潘凤,可斩华雄。”袁绍大喜,赐酒水于潘凤,命其前去迎战。潘凤手提战斧,踩鞍上马,急匆匆火燎燎杀出关外,就见华雄已然手持长刀,等候多时。

    纵马而出,潘凤看着华雄,心底愈古怪,只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他正想着,却不防华雄横刺里一刀砍来。

    身死存亡之际,潘凤微微浑浊的眸子陡然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凶神恶煞扑来的华雄,脸色大变,张口喊道。

    “你是张天君”

    话音未落,他已被长刀斩成两截,西凉兵自然欢呼连连,唯独华雄凝视着潘凤的尸身,长满虬髯的脸上浮起疑惑之色,心生怪异。目光飞向军阵中,当先一匹枣红色的神骏,正是天下闻名的赤兔,马背上端坐一人,身高八尺,面白如玉,容貌俊美,眉宇间却透着搅乱世间的浓烈杀气。民谣里,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正说的是自己这位天下闻名的上官,可近日华雄看向吕布,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是了,温侯向来身披百花战袍,内穿唐猊铠甲,可近日为何一身白衣,也不束冠,任凭长飘于身后。

    华雄眉头皱起,心底深处似乎埋藏着什么隐秘,可又仿佛刀山火海般,让他不敢往深里想。正迷惘间,华雄只听阵阵马蹄声传来,抬头看去,就见温厚来到自己身旁,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傲慢之色。

    “恭喜华将军了,今日又斩潘凤,想来主公定会大加赏赐。”

    “温厚大人言重了。”

    华雄生怕吕布吃味,小心翼翼地答道。

    “不过明日之战华将军当小心才是。”

    闻言,华雄微微一愣,疑惑地看向吕布,就见吕布轻笑一声,指向敌营中一面如重枣的大汉。

    “若本侯所料不差,明日那袁绍定会派出此人来战,那人姓关名云长,论及武艺却和华将军不分上下,亦为通天中品,不过此人擅借势,明日定会趁着鼓声大作时飞马来斩将军。他只有一刀可用,此刀后华将军若能身还,便能赢下这一战。”

    皱眉沉思,华雄和前几日般命手下健卒前去搦战,就在这时,轰轰鼓声从诸侯联军中响起,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西凉兵卒皆是面色大惊,唯独华雄心中了然,定是那关云长来也。策马回身,就见一匹骏马从山腰处直冲而下,势如闪电,声如雷鸣,马上那员大将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声如洪钟,手中青龙偃月刀舞动如风,转瞬间已和天地合为一体,携着天地巨势,划破长虹向华雄斩来。

    一刀之威可断山岳可绝江河,即便华雄早有准备,可面对关云长这一刀却仍觉难撄其锋芒。策马,扭身,弯腰,手中砍刀借着弹击之势,掀起漫天尘埃猛地向上迎去。

    “嘭”

    大砍刀和青龙偃月刀重重地撞在一起,通天境界的道力波荡开来,飞沙走石,山崩地陷,两军阵前马儿惊走,半晌,待到尘埃散落,众人再看去,就见那关云长俯身冲击,手中长刀滑过片片冷光向华雄罩去,而华雄双手已崩裂出一条裂口,战马也已在那一击中毙命。手持大砍刀,华雄踩地步战,砍刀舞动如风,幻化成一张巨盾,堪堪抵挡住青龙偃月刀。

    那势可倾天的一刀似乎用光了关云长大半道力,即便他驾着战马,占得优势,可一时半会却难以将华雄斩杀。华雄征战十来年,从寻常士卒一步步爬到今日的地位,战功卓著,经验自然比只打过黄巾之战的关云长深厚的多,此时虽落于下风,可丝毫没有惧色,只用半成力道抵抗关云长的进攻,沉下心思,细细寻找破绽,一旦有转机便拔身而起将关云长斩杀。

    刀光尘飞,两人一马一步,战了百多回合亦不分胜负,诸侯兵将都看呆了眼,就在这时,只见关云长座下战马微一踉跄,却是激战久了,力难以为继。如此破绽华雄岂会放过,他哈哈一笑,扭腰俯身,砍刀旋起一阵冷风斩向马腿。鲜血飞溅,战马惨鸣一声,轰然倒地,而关云长亦被甩落。华雄大喜,毫不犹豫,手中砍刀拔身而起,划过刺眼的光影,斩向关云长。就在这时,斜刺里飞来一条长矛,如雷爆喝响起。

    “匹夫,休伤吾兄”

    一员身材魁梧的战将骑着大黑马直冲而来,那人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身长八尺却与座下战马合身一体,转眼间就将杀至。又是一名通天境界的战将出现,华雄心中恍惚,若自己避开,那势必无法斩杀关云长,若不避开,那柄长矛就会将自己置于死地,生死一线之时,华雄眸中浮起绝然之色,猛地扭腰,暴喝一声,砍刀直直劈向关云长,刀锋未落,长矛已至,划过诡异的弧线洞穿了华雄腹部,砍刀落下,那关云长向右避开,虽保住要害,可整条右臂都毁于刀下。

    腹部鲜血汩汩涌出,临死前一刻,华雄眸中的迷茫之色散去,他怔怔地看了眼关羽,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苟天君”

    扑通,华雄高壮的身体轰然倒塌,尘埃飞绽,诸侯联军自然放声欢呼,唯独关羽的丹凤眼中溢出一丝精光,面露疑惑,皱眉沉思起来。

    “这时才想起来已经晚了。”

    西凉军中,身形颀长面貌英俊的男子骑着赤兔马,手中方天画戟轻轻拨动着野草,嘴角微翘。

    “诸天仙神皆在这汜水关前,却不知前世,只有将你们一一斩杀为我争取解毒的时间,方能免除后患。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在这方轮回原先的故事中,倒是有一出三英战吕布,可如今关羽已毁,赵子龙未出,单是一个张翼德又怎是我的敌手。”

    嘴角的笑意愈浓烈,赤兔马迎风长啸,西凉军士卒满脸崇拜地看着他们的战神,擂鼓嘶吼,而诸侯联军诸将士纷纷抬头望来,就见不远处的山坡上,长飘荡,白衣翩跹,那个满脸冰冷的男子嘴边卷起冷笑,大手重重拍向马臀,人马合一,飞也似的朝汜水关前奔来,十七镇诸侯无不惊慌失措。

    “温侯来也,谁敢出战?”

    汜水关前,袁绍脸色微微白,深吸口气,沉声喝问道。

    “末将愿战。”

    一将纵马提枪而出,却是河内名将方悦,一身人尊巅峰修为,端是了得。

    方悦手持长枪,厉喝声,迎向吕布,两人尚不足十丈,就见吕布手中画戟高高扬起,凭空向他斩去。天地人合一,携着吕布十来年从西北蛮族中磨练出的杀意,卷向方悦,只一合,方悦倒飞出去,身体在半空中裂成五截。一众诸侯面面相觑,面无人色,就见北海太守孔融身后走出一将,跃马而出。

    “吕贼休要猖狂,吾乃上将武安国。”

    “无名小卒,竟敢称上将。”

    吕布低笑一声,冷眼打量着飞马而来手持铁锤的通天下品战将,方天画戟舞动如风,掀起尘影连连,劈向武安国。那武安国不慌不忙,双手铁锤前后飞去,宛若龙吐珠,一冰一炎,堪堪抵挡住吕布一击。见状,诸侯们无不面露喜色,以为终于有人能敌住吕布,就在这时,龙吟虎啸声传来,吕布眸中迸射出一缕精光,方天画戟弯开奇妙的弧线,越过铁锤,咔嚓一声,斩中执锤之手。鲜血淋漓的双手跌落尘埃,武安国痛呼一声,夹紧双腿就欲逃离,画戟随影而至,捅穿了他的后背。

    一招斩方悦,两招斩武安国,皆是诸侯联军中排得上名号的大将,眼见吕布眸中晃动着邪魅之色,裂开嘴,如虎猎群兽般扑向自己,各方诸侯无不面色白,不再犹豫,纷纷将手下大将派出。

    汜水关前,风云起伏,吕布以一战群强,数十名战将走马灯般将他围绕,却无法破开那柄金光闪闪的方天画戟,不时有几名战将陨落,除了张飞能和他杀上数十合外,再无人是吕布三合之敌。西凉军眼见主帅如此威风,军心大盛,嘶喊着冲下关口,杀向诸侯联军,却是以一当十,不多时,诸侯联军已然溃败,四散奔逃。

    是役,吕布斩杀六十二员战将,通天之上六人,人尊上三十二人,剩余皆是地境。却逃了刘玄德、曹孟德以及孙仲谋,主线故事未变,只不过刘蜀的势力因为关云长身死比原先弱上三成,而三国鼎立的局面亦被推迟了数年

    朝会殿中,周继君盘膝而坐,嘴角微翘。

    “道主,诸天仙神已在轮回中陨落大半,剩余的亦如惊弓之鸟逃亡,再不会记起前世之事。”

    诡道蛇人幽幽说道,看了眼忙着为周继君解毒的玄道蛇人,心中微有得色。

    “诡道,你有没察觉到几分古怪。”

    半晌,周继君睁开双眼,面露深思之色。

    “总感觉,这天宫没我想象中那般戒备森严,而且这气氛中也透古怪,似乎有什么事将要生。”

    “道主莫要多想,如今只需尽快解毒,救出月狐,其余的事和道主再无关系。”

    心中微微忐忑,周继君总感觉这朝会殿里安静得近乎异常,半日过去,再无一兵一将进来。沉思片刻,周继君强压下心头的疑惑,平复心意,大步走过朝会殿,向后方偏门走去。

    双手按上门柄,周继君深吸口气,猛地拉开。

    殿门开启的刹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传来,战火的气息扑入鼻间,周继君满脸怔然,难以置信地望向厮杀在天宫前的千军万马。仙云雾霭缭绕,放眼望去,从远方的群山之巅,到眼前的朝晖殿,长达千里之地已是血流成河,无数天兵天将陨落在清玉地砖上,却没人去管。仙神妖王厮杀在半空,道力法宝横飞,雷部、火部、瘟部正神和二十八星宿都被周继君陷入三国演义,亦有数十万天兵天将被周继君收于山河社稷图中,天宫势力大不如从前,连连败退,就在这时,只听从云端传来阵阵马蹄声,周继君抬眼望去,数十万身穿紫色铠甲的兵将驾云而来,正是紫微星兵。紫微一方加入战事,局势扭转,渐渐倾向天宫一方。

    心思起伏,周继君渐渐记起还在东胜神州时,平天和通风升起伪天宫,裹携四大部洲妖王上天,对抗正统天宫,却不料到短短十来日就作,想来以平天的雄才大略和通风君圣的大局谋算,就算要出兵天宫,也当等到大势成矣再出手。思索片刻,周继君沉下眉头,飞出心念召唤化身银妖王的无名,半晌不见有回应,深吸口气,周继君收回心念,穿梭在厮杀的仙神妖王间,向半里外的毗沙宫走去。

    “平天通风欲趁这百年内最后的机会扩大地盘,而那紫微借着勤王平叛之名出兵相助,暗地里何尝不是打着分一羹的主意。哼,太上已至,大势由他定,其余人等只是盘中棋子罢了。”

    身旁蹿来一道矫健的身影,冷笑连连,周继君微微惊疑,扭头看去,来者正是先前朝会殿中的那头猿猴,它身后背着一只大口袋,里面隐约能看见仙丹仙果以及金器玉皿,此时正满脸迷茫,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摸了摸后脑勺,疑惑地喃喃道。

    “奇也怪哉,俺怎么胡言乱语起。”

    目光移到周继君身上,猿猴龇牙一笑,拱了拱手。

    “又见面了,你居然能活着出来看你样子不像是那天宫中人,也不像妖王,啧啧,莫非和俺老孙一样来这天宫耍来着?”

    看了眼古灵精怪的猿猴,周继君哂笑一声,开口问道。

    “敢问阁下究竟是何方圣神?”

    那猿猴诡异地一笑,刚想说什么,就听从天穹高处传来巨响,万丈祥光降下,透着清和寡淡的道意,正在厮杀的三方势力同时停下手来,怔怔地看着祥光散之处。

    重天之上,离恨天。

    “有趣有趣,莫非那太上要出手了。”

    猿猴眸中浮起戏谑之色,也管周继君愿不愿意,拉住他的臂膀向离恨天飞去。

    “热闹,热闹,俺老孙最喜欢热闹了。”

    猿猴力量奇大,竟比玄天境界的周继君还要大上几分,措不及防下,周继君只听耳边风声呼啸,转眼后已来到离恨天。此时的离恨天已不再像周继君先前到来时那般冷清,数十人立在清雅的宫殿前,有的头戴冕冠,有的身披重甲,却都气息深厚如渊,非周继君所能比拟,不是天帝,就是一方枭雄,内中周继君见过的倒有不少,平天、通风、覆海、紫微、白虎、柏鉴、袁洪、杨戬等等,此时都纷纷回头朝周继君和那猿猴看来,猿猴依旧大大咧咧,冷笑一声,拉着周继君自寻一地坐下。

    “是你?”

    通风君圣目光飘过周继君,落到猿猴身上,掐指捏算,眸里浮起凝重之色,尔后冷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你也认得俺老孙。”

    猿猴瞪大眼睛望向通风君圣,满脸凶相。

    “就算你再转世几次,也休想瞒过我。”

    通风脸色冷凝了下来,刚想说什么,就被一旁裹在黑氅中的消瘦男子拦下,他深深看了眼那猿猴,随后转望向坐在兜率宫前静静看着炉中冰火的老者,沉吟着,开口道。

    “太上大人,你这场戏也该落幕了罢。天地大战之势已成定局,你就算阻得了吾等一时,也阻止不了天上地下无处不生的乱相战事。”

    “玄天之上的强者不出手,足矣。”

    太上头也不抬,淡淡地开口道。

    “可惜,等尔等离去,定会再起杀戮,到那时轮回承受不了重压,破裂开来,外轮回的强者纷纷踏足天地穹宇,大劫再无可避。”

    “外轮回的强者?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对,大不了如此。”

    手持三尖两刃刀的男子冷声说道,眸中杀机起伏,他抬头望向以一压众的太上,嘴角划过冷凝之色。

    “吾等敬你平生所为,方才领你法旨,聚于此处,莫非你还准备将吾等困于离恨天上一生一世不成。”

    话音落下,周继君只觉得无数道浓烈的战意从离恨天上回荡起,聚成风云直指兜率宫前的老者,炉鼎中冰火相燃,嘶嘶作响,幻化出不知是烟是雾的气团,挡于太上面前。

    良久,太上抬起头,古朴的容颜上浮起清寡之色,他挥卷袍袖将横生的战意杀气拦下,起身,在兜率宫前走了两步。

    “吾唤尔等前来,却是为了见证一事。”

    太上淡淡地说道,嘴角浮起一丝浅笑,笑容倾荡开,炉中冰火陡然凝滞,化作乌黑的炭粒跌入炉中。离恨天上诸人不明所以,纷纷凝神看去,就见炉中炭粒翻覆滚动,宛若芸芸众生流离在尘世中,任凭如何挣扎,也逃不出这方宛如炉鼎的天地穹宇。

    陡然间,炉中炭粒齐齐向上翻涌,飘舞在兜率宫前,渐渐聚成一卷古朴的书卷,太上手持墨笔,龙飞凤舞地书写着。每落下一行篆字,离恨天上诸人只觉心头平静了一分,不多时,竟再生不出半点厮杀争斗之意。

    宁静祥和的气息将离恨天笼罩,一众天帝、枭雄面色大变,不由得纷纷看向书卷,一行行篆字清秀而又古朴,仿佛包含着天地至理,落入眸中,回荡在心头,在场众人无不生出玄而又玄的感悟。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迭乎?

    反道者之动。弱道者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良久,一卷书罢,霞光万丈从中生出,化作无尽祥和之意从离天上传出,上还天穹,下倾大地,转眼后,书卷中的道言已流传至天地各洲。正在厮杀争斗的人们怔怔地看着对方,忽地丢下手中兵刃,泪流满面,而百姓们则齐齐走出家中,摆案设香,对天而拜。

    离恨天上,太上抛下手中墨笔,扫视面色复杂的天帝、枭雄们,手捧书卷,朝向着东边一揖到底。

    道德经的名号传于天地间,祥和宁静的气息流转开来,直到四大部洲外的一处古洲,古洲上,两国人马厮杀在大山前,山坡上,一个身穿紫褶鱼尾长袍的男子面露玩味之色,津津有味地看着厮杀惨烈的大军。西面一国叫大齐,东面那国叫后辰,而他既是齐国国师,又是后辰国丞相,这场大战却是他一手挑起,只为让两国两败俱伤,好建立他自己的国度。

    清风拂过,山坡后草木翻飞,铁骑兵戈时隐时现,男子嘴角划过冷凝之色,目光游走在伤亡惨烈的两国大军上,右手举起,刚要号士令,就听一阵缈缈仙音从高天传来,祥和宁静的气息将他笼罩。

    “玄都上人,可是要进攻。”

    身后的大将眼见男子身形凝滞不动,心中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

    良久不见有回应,一干将佐面面相觑,纷纷抬眼看向玄都上人,却都同时一怔。就见向来心冷如铁的玄都上人已是泪流满面,眉宇间浓浓的煞气荡然无存,面色祥和平静,又透着一股前所未有让人心生崇敬的气度。

    “胜又如何,建国得天下又如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迭乎。”

    玄都上人深吸口气,抬头望天,躬身作揖,山下的战火犹自熊熊燃烧着。

    “今日得大道,道法自然,世间相争为浮云。玄都此生当丢弃杀戮,执法道教,立万物苍生为根本。”

    离恨天上,兜率宫前的老者收回他探视四合八荒的目光,喃喃自语着。

    “此子道有慧根,道教”

    渐渐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漠的笑意,太上环视离恨天上诸人,目光定格在玉皇大帝身上。

    “今著道德经,吾自号老聃,创一教名曰道教,收拢天下大道,不知陛下肯否让我在这天宫传教。”

    玉皇大帝是个阔脸大耳的中年人,面容端庄威严,可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懒散,眼见众人纷纷向自己看来,玉皇大帝轻笑一声,沉吟片刻,拱手道。

    “离恨天统领周天,又是太上大人的居所,大人建立道教,惠于天宫,寡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不答应。”

    话音落下,其余众人无不脸色微变。

    “说的好听,什么清静无为,不相争斗。他这道教一建立,教意传播,凌驾天宫之上,从此以后这天宫还不是由他说了算。哼,好大的野心。”

    坐在周继君身旁的猿猴挠了挠后脑勺,轻声低估着。

    “然也,那玉皇身为天帝,不会看不透这点,他居然争也不争就将偌大的天宫拱手让人”

    眉宇间浮起几丝疑惑之色,周继君打量着嘴角挂着浅笑的玉皇,亦小声应和道。

    周继君和猿猴在众人之末,眼前的利益纠葛和他们并无多大干系,道教立天宫也好,不立也好,仅仅是天帝和太上间的勾心斗角,再怎样也牵扯不到他们,可玉皇这一答应,却让那几位天帝坐立不安起来,目光落向太上,无不充满忌惮。

    “陛下果然有大智慧,我立道教,只行教化,定不会干涉天宫之事。”

    太上朝着玉皇打了个稽,目光游走开来,不多时落向一个身形雄壮的男子。

    “平天君圣又开辟一新的天宫,可谓是千万年不见的壮举,想来是因本教主出现,这才立足未稳就挥兵战向正统天宫。”

    太上面色淡然,忽而一笑道。

    “两天宫并立于世倒无不可,只要不相争不相斗,就算再多立几方天宫又如何。”

    高风流转,兜率宫前的大炉中,冰火渐渐重演。

    太上清朗淡漠的话音随风荡开。

    “却不知你那方天宫可否接纳吾教。”

    话音落下,各方帝王、枭雄纷纷看向平天,目光复杂。如今这离恨天上的局势,乃是太上一人,独对天上地下各方帝王豪雄,本来毫无悬念的对峙却因道德经问世、道教立天宫,而让太上占得上风。若连平天君圣都屈服于太上,离恨天上众人暗地里的联盟将会瞬间破裂,从此道教大兴,天地豪强臣服于那一卷道德经下,再无反抗之力。

    无论是先前对平天恨之入骨的紫微帝君,抑或是充满战意的杨戬,此时都不约而同地缄默着,望向负手而立的平天君圣,心中忐忑,等待答案揭晓。

    莫名的笑容从男子脸上绽放开来,平天君圣直视向太上,缓缓开口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创道德经立道教,以挟天下苍生,非是圣人所为,虚伪之极,我又岂会答应。”

    眸子微开,一缕精光从中溢出,面容古朴淡雅的老者拂袖散去炉中的冰火,抬头望向平天,良久道。

    “此言谬矣,万物苍生为刍狗,只是天地造化,与我何干。我创道教,只为教化众生,使德天地重复太平道德经中的道意,非你平天所能领悟。”

    “哈哈哈”

    众人沉默着,就连平天也不再说话,只见太上嘴角微微扬起,促狭地开口道。

    “君圣者,天地穹宇杀伐第一,却是我昔日征战天地穹宇时,所封的军中强者,至少也要有穹天下品的修为。可即便如此,那君圣仍旧是我封的罢了,我能封赐君圣之位,自然有强于君圣的实力。”

    “君圣之上?那又是怎样的封号。”

    众人之末,周继君面露深思之色,喃喃低语着,一旁的猿猴只顾着看好戏,不断从背后口袋中掏出仙果美酒,时不时还递给周继君。

    “强于君圣吗”

    平天轻声咀嚼着,眸中的战意非但没减弱,反而愈旺盛起来。

    “强又如何。孔宣也是君圣,他尚能战准提,我平天又为何不能战你太上。”

    包含杀意的话音回荡在离恨天上,化作一柄长枪悬于半空,直指太上。

    “君圣自然也有强弱之分,孔宣乃是仅存不多的远古君圣,自然能和准提有一战之力。你平天名声虽响,可论及实力却相差太远太远。”

    太上幽幽说道,忽而一笑。

    “你可知道,即便强如孔宣,数次邀战准提却次次惨败,几近丧命。平天,果真要战?”

    “战”

    惨烈雄壮的气息掠过离恨天,平天君圣眸中溢出丝丝血光,一身战意已酝酿至巅峰。

    即便是远古第一军阀,封赐君圣又如何,凡是压在他头顶的人,都是他平天必战之人,数万年前如此,数万年后亦如此。

    如同寻常老者般,太上絮叨感慨着,活动了下筋骨,半晌,扭头看向平天道。

    “若我们在这里出手,势必毁坏轮回,那方轮回强者来了,可就不妙了。平天,我们另择一处而战,可否。”

    平天君圣冷声答道。

    “今日本教主和平天君圣一战,为我道教立教统第一战,尔等可同行观摩。”

    太上嘴角弯开莫测的弧线,指尖捏出一道印法,离恨天上风云起伏,深紫的天穹上浮出一团黑白漩涡,周继君微微惊讶,下一刻就被一股深厚的道力托起,卷向那处漩涡。

    巍峨的朝歌宫殿前,火光大作,杀伐惨烈,这周商最后一战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高歌响起,清癯的老者驾云而来,万道祥光从云座上飞散开来,朝歌前的将士仙神无不满脸震惊,看着手持拂尘的老者,陡然间想到什么,同时拜倒在地。

    “参见人教教主。”

    又是一阵长啸声传来,身形豪迈的男子脚踩云座,飞至朝歌上空,身后是如山奔腾的大火,身前是受万人参拜的太上。不多时,天地穹宇中的天帝、英豪纷纷达到,无不古怪地打量着四周。周商两朝各有仙神修士,修为实力却不等,强者玄天,弱者只有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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