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睡下了?”宁妻轻声问。

    “一时半会儿,哪睡得着!-总是在偷偷摸新衣裳?唉-你比我这个亲妈还上心。我原打算年底结了工资,再给她们买的…”宁大嫂叹口气道。

    “有钱不买腊月货。今天都二十了,捱到年底-要是下场雪,估计东西更贵。我现在买好,相当于赚了!”宁妻微笑道:

    “我就是两个侄姑娘在跟前,不给她们买,给谁买呢?”

    “月子讲得对!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看到小蔷、小薇,打心眼儿高兴!”宁远贵附和道。

    “唉—他爸要是有二叔一半,就好了…我是没办法谢你们,等姑娘长大-会挣钱了,买酒给你喝!”曾明娥说着,拿起火钳道:

    “我去钳些炭来,你们多坐会儿?”

    “不冷、不冷!”月子挨近丈夫道:

    温度确实低,刚才只顾关心两个小孩-不觉得。现在安静下来,寒气猛然袭来!

    她嘴上说“不冷”,只是想给嫂子节约一些。

    “你本来身子弱,马上快过年了,要是冻感冒-鼻子拉忽的,嫂子背不起罪过!-炭有…”曾明娥走进厨房:

    往年都是她自己砍栎树烧炭,给公婆两蛇皮袋,再给老娘送去两筐。今年搬到北伏街上,一面上班,一面照顾两个丫头,实在太忙!

    过了霜降,宁远富几乎不着家,她分身乏术,急得暗自落泪—买?要花钱!不买-这个隆冬怎么过?所幸公公良心发现,在家闲着无事,烧出一窑兜子炭,跳了一担送来,说是“给两个孙姑娘过冬烤”。

    她心里难受,还是买了两罐中老年奶粉,让公公带回。算起来-差不多扯平!她不想占公婆“便宜”,省得听闲话…

    “别加那么多,我们坐一会儿-就走?”宁远贵道:

    “嫂子,姑娘还没睡着,我们说话-声音小点儿?”

    “……”宁大嫂拿着火钳,没出声?

    “嗯-嗯?”宁老二轻嗯两声,算是进入正题:

    “我下午联系老三、老四,他们都没有大哥消息。-老大能到哪哈去呢?他‘身份证’在不在家里?”

    “身份证?不在!还有驾驶证、户口本-都不在!唯一就是‘结婚证’在—”曾明娥拨一下火炉,目光呆滞道:

    “结婚证-有么用?—除了不穿的衣裳,我叠在箱子里。稍微值钱的东西,他都拿出去了…”

    “有没有字条、笔记本呢?”宁妻问:

    她本想问“欠条、借条”,觉得过于刺激嫂子情绪?

    “没的。上午,派出所的-也在问,我回来又拐拐落落找了好几遍,没看到!就这么屁股大一块儿,要是有?肯定找到了…”宁大嫂说着,磨磨头。

    “嫂子,我问个事情-你莫怪?老大经常不在家,是不是在外头有什么‘情况’?”宁远贵试探加提醒:

    他意指“出轨”?

    “情况-么情况哦?他就是到处‘找赌’!赌博-就是他的命根子。只要有赌的,不吃饭、不睡觉都行!”曾明娥眼睛发直道:

    “现在不能卖儿卖女-犯法!—我是不值钱了…”

    “嫂子,哪能这么讲呢?你为这个家庭辛苦付出多少,别人不知道,我和月子-最清楚!”宁老二劝道:

    “赌博也是犯法的。肯定是老大不对!他这次回来,我们一定开个家庭会,好好‘批评’他?不过-现在不能让老头、老妈晓得!”

    “……”宁大嫂再次沉默,眼圈红起来。

    “你到车上-把我包拿下来?”宁妻向丈夫使个眼色。

    “包?-好!”宁远贵答应:

    他反应过来—拿包是假,支走他是真!妻子要和大嫂说“悄悄话”…

    看到宁远贵出去,曾明娥加一块炭,扭头对宁妻道:

    “她婶,我晓得二叔-想问‘么情况’?—是有!”

    “我怕你难为情,叫他出去-我俩好谈心!”宁妻怜惜地看着大嫂:

    “哪个女人不想有个安分老实的男人呢?我有时候也怕,也怕他在外头‘有人’!毕竟这多年-我肚子不争气…”

    “他叔-不会的!他就不是那种人!我那个、那个?—吃喝嫖赌样样来耶!”曾明娥哽咽道:

    “我有时候,一整夜一整夜睡不着。月子-你看我老的?”

    宁妻抓着大嫂青筋凸起、长着老茧的左手,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她感到可怜的女人在颤抖-一定怄得要命!确实,嫂子和她年龄相仿,看上去要老五岁往上…

    “唉—”曾明娥长叹道:

    “我实在不想-扬‘家丑’。上午派出所的问我,他在外头有没有住的场子?他是不是有-外路子?我都没讲!我只给你一个人讲,再不讲-我怕我要疯?”

    宁嫂子起身给两人杯子加开水,喝了一口冷茶,说出一段难以启齿的往事——

    在生了小蔷之后,满五年。她想添个儿子,便找机会和宁远富同房?

    宁远富每次出车回来,喝酒、洗澡完毕,不是出去找人打麻将、赌扑克,就是喊累-蒙头就睡。她在床上,还没伸手挨到他下面,他就嚷嚷“烦死了”。

    她不死心,想尽办法哄,甚至把陪嫁的黄金首饰拿去卖掉,变钱让他赌—只要他答应同房…

    后来好歹怀上了,她挺着大肚子给宁远富洗衣服,竟然在秋裤上发现女人长头毛,还是栗红色的。她自己从来舍不得花钱染头发,这根来历不明的长头毛,就此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小薇出生,她回到娘家。宁远富很少主动去探望,都是她三番五次打电话-催,才心不甘情不愿来敷衍一番。每次,都是带着小蔷睡,不给她同房机会,警告她“小心点儿,不要吵醒姑娘”。

    后来,小蔷能带妹妹睡了。她以为忍气吞声苦熬多年,终于“方便”一些,能够和丈夫安安稳稳睡个觉?

    谁知道,宁远富几乎不在家过夜,打牌回来,看见两女儿睡熟,就说“有人包车”,扭头就走…

    一次吃罢晚饭,就夫妻俩在家,她忍无可忍说出心中的怀疑:

    “你肯定在外头-养女人!”

    宁远富抽着烟,瞪着她冷笑道:

    “这又不是‘稀奇’!我是有-还不止一个!要不是看在两个姑娘份上,我早就和你这个‘死婆娘’-离了!”

    “你良心—让狗吃了!我做活、我带姑娘,我扒心扒肝照顾老的。你又抽烟、又喝酒,还往死里‘赌’!你、你还在外头和人家-乱搞,你、你还是不是人了…”她话音未落—

    “啪-啪-”宁远富举手就是两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痛得蹲到地上,还恨声骂道:

    “老子不是人、老子不是人,你是人?敢骂老子,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老子爱搞谁-搞谁,就是不搞你!也不找泡狗尿-自己照照?这是警告,看你下回还敢龇牙!”

    那回打骂是一切撕破脸闹矛盾的开始…

    曾明娥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担心吵醒姑娘-不敢出声!

    “嫂子,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有时候也在家吵吵闹闹的-”宁妻拿出小包餐巾纸,抽出两张递上道:

    “只不过、只不过没闹这么凶…”

    “老大实在太不像话,怎么能这样干!”宁远贵推门进来,铁青着脸低吼道:

    他知道妻子没带包,便一直在门外静听,又冷又气!

    曾明娥显然受惊,立即拿纸巾捂住脸,不再作声?

    “你到车上等我,我再陪嫂子一会儿-”宁妻将丈夫推出门外,声音极低道:

    “我来问清-大哥有几个什么样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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