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蓝纳雪.舞惜回到内室去休息.如今肚子愈发大了.人也容易疲倦些.坐久了站久了都不舒服.方才又同蓝纳雪说了那么久的话.着实辛苦.

    云珠扶着舞惜坐在床上.为她垫好软枕.舞惜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云珠则坐在小杌子上.轻轻帮她揉捏着腿脚.

    “公主.方才雪夫人來那么一闹.您说她会不会去告诉公子.”云珠不免有些担心.无论如何.她在心底是期盼着公主能和公子和好如初的.只是公主性子倔.提了那么难的要求.公子该如何答应呢.而公主这又不肯退让分毫.云珠心底微微叹气.这两人.真是急死她了.然而她身为奴婢.这到底是主子们的事.她再急也沒用啊.

    舞惜睁开眼睛.淡然地说:“嘴长在她身上.我哪里管得了呢.她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罢.”

    “可是.若是雪夫人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岂不是让公子误会了您.”云珠不无担心地道.

    舞惜的眼底闪过愁绪.快得几乎让人察觉不了.她的声音依旧是平静如水的:“脑子长在他身上.他愿意怎么想又岂是我能左右的.”

    云珠无语.颇有些苦口婆心地劝:“公主.这事您可要想清楚啊.如今公子也在气头上.若是让她们钻了空.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舞惜失笑.这姑姑是越來越唠叨了.其实除了云珠.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她们虽说嘴上不说.但是舞惜看得出她们都在为她担心.只是.在这件事上.她只能领她们的好意.却不能放弃自己的原则.已经到这地步了.若是她此时妥协.那么以后就再也不能在这个问題上同舒默谈任何条件了.

    与其是日后痛苦.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

    不想在这个问題上多谈.舞惜另起了话題:“姑姑.舒默沒有派人來取回府内的账簿吗.”

    云珠一愣.明显不知道舞惜在说什么.

    舞惜叹气.告诉她:“我和舒默已经说好了.等我生下孩子.就将夫人之位让出來.”

    “啊.”云珠惊呼.“公主.事情已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吗.公子的意思是……休了您.”之前虽说公主也大致说了那晚争执的内容.当时公主也说也许有一天会有新的公主嫁过來.可是.可是那不是应该是很久远以后的事了吗.公主并沒有说在产子后便要让位啊.产子……那不是就只有两三个月了.

    舞惜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如此惊慌:“沒关系.我这个人随遇而安惯了.适应能力很强的.你不用这么担心.”

    “那怎么行.公子他不能休了您.您可是公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公主.公子若是休了您.您的日子得多么艰难啊.您哪里受得了那份罪.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该多么心疼啊.”关于休妻一事.云珠明显无法认同舞惜的轻描淡写.

    舞惜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姑姑.这不是还有两三个月吗.也许事情会有转圜的余地也未可知.你可别杞人忧天啊.”作为现代人.休妻就和离婚一样.沒什么大不了的.舞惜好笑地想.严格说起來.关于让出夫人之为.似乎是她用话逼舒默说的.这应该叫休夫才对.不过.在这里她不能再嫁就是了.

    耳边还是云珠的喋喋不休.她在为她担心未來的日子.而她自己却在天马行空地想着休妻和休夫.舞惜噗嗤一声笑出來.她还真是沒心沒肺啊.

    云珠有些郁闷了.她在这儿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公主却还能笑得那么开心.真是……

    为了照顾云珠的情绪.舞惜藏住笑意.回到原先的问題上:“舒默真的沒有派人來取回那些东西吗.”

    云珠摇摇头.若真如公主所言.那晚公子离去时那般愤怒.怎么可能还让公主管事呢.云珠想到了什么.面上有些庆幸:“公主.您说.那句话是不是公子一时气急了才说的.是不作数的.”

    舞惜眼底闪过一丝波动.作不得数吗.以舒默的性子.向來是说一不二.言出必行的.哪里会有出尔反尔的时候.沉吟片刻.舞惜轻声说:“我做夫人这个位置也就还有两三个月了.到时候也会让贤的.这管家一事我也不好一直做主.而且我这儿也到后期了.指不定哪日就会生产.你还是先将那些都整理出來.再去问问舒默.看看这些交给谁负责.免得到时候忙中出了差错.”

    见公主都这么说了.云珠就是心底着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点点头.离去前再次深深地打量一下舞惜.见她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的样子.稍稍安心些.

    舞惜见她出去了.随手拿起枕畔的书.看了起來.一副恬静无波的样子.她是想让云珠她们相信.她这几天真的过得很好.沒有任何的不适应.她不想让她们担心.也不愿听她们啰嗦.

    第二天一大早.云珠手捧着装满账簿的黄花梨木盒子.去书房面见舒默.

    远远的.就看着阿尔萨如雕像般立在门口.面无表情.云珠快走几步.发现阿尔萨看见她的时候.眼底几乎闪现水光.云珠有些诧异.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一见她几乎要哭出來.

    云珠哪里知道.自从舒默同舞惜吵架.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这几天下來.本就心情暴躁了.刘子然和子衿还几次三番地火上浇油.更是令舒默的怒火不断上升.平时书房外守卫的人都是轮换的.然而在这种情形下.阿尔萨自然不敢离开.所以几天下來都是他在门口站岗.累就不说了.关键是随时得将神经绷紧.生怕公子动怒.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这几天.阿尔萨心心念念的就是漱玉轩能來个人.这日盼夜盼终于盼來了夫人陪嫁的侍婢.他几乎要痛哭流涕了.

    云珠來到近前.阿尔萨惊讶地看着她手中的盒子.问道:“夫人让你给公子送东西來了.”

    云珠脸色有些尴尬.看阿尔萨那样子.多半是以为这是什么小点心之类的吧.若是让他知道这是账簿.只怕要惊掉他的下颌.似是而非地点点头.云珠问:“公子在里面吗.”

    “唉.夫人总算是率先示好了.你不知道啊.公子这几天喜怒无常.阴沉沉的.稍不注意就一通脾气.不好伺候啊.”阿尔萨压低了声音.和云珠说道.

    不待云珠说有反应.便从屋内传來低沉的嗓音:“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來了.阿尔萨.本公子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滚.本公子谁也不见.”

    “回公子.是夫人身边的云珠姑姑.”阿尔萨的声音中透着点轻松.

    果然.里面静默了片刻.听到舒默说:“让她进來.”

    阿尔萨对云珠递了个暗自保重的眼神.将门推开.

    云珠心中有些忐忑.听阿尔萨的意思.公子多半是在等公主先服软.好有个台阶下.可等会公子若是看到自己手里的东西.不晓得会不会一怒之下.冲到漱玉轩中.将公主抓起來暴打一顿啊.

    深深地呼吸几下.云珠进了门.阿尔萨看见云珠进去了.一直悬着的心有些放下了.他相信不一会公子便能和缓下情绪來.

    “舞惜让你送这个來的.”舒默面上不豫.低沉地问道.

    云珠递上盒子.说:“回公子的话.公主说生产之后她就不是您的夫人了.这些东西由她保管着有些说不过去.便让奴婢收拾了交给您.让您交给未來的夫人管着.”云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颤巍巍的.她发现她每多说一个字.公子的脸色便难看一分.顶着公子这种瘆人的目光.云珠深深地体会到阿尔萨这几日的心情.

    话音刚落.便听见木盒落地的声音.继而是瓷器落地的声音.屋内一时间噼里膨隆响作一团……

    门口的阿尔萨一惊.这是什么情况.夫人那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怎么沒见消气.反倒是火气更大了.阿尔萨不放心地问:“公子.”

    舒默沒有理会他.而是对着云珠暴怒道:“混账.让她帮本公子管理着府里难道还难为她了.这么急着想摆脱掉责任.她只要是本公子的夫人一天.就得做着夫人该做的事.想偷懒.门儿都沒有.你回去告诉她.这事本公子还就让她管了.”

    云珠抬头看一眼舒默.面色铁青.神情憔悴.眼里冒着血丝、喷着怒火.额头上青筋微露.再想想自家公主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底突然间便消弭了害怕.而更多的涌出同情.这公主气人的功夫还真是无人能比啊.难道这就是夫妻间的相处之道.谁更在意投入的更多谁就是输家.

    云珠开始觉得自己之前几天对公主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看看公子这样子.哪里是能舍得下公主的.分明就是太过在乎公主了嘛.公主这几天表现得这么淡定.莫非是算准了公子会这般焦虑暴躁.

    云珠在心底对舞惜佩服得五体投地.如公子这般铁骨铮铮的硬汉.居然在公主手下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爱情还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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