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拓跋乞颜叫他.瑞钰松开舒默的手.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仰头叫道:“汗爷爷.”

    拓跋乞颜抬手摸摸他的头.慈爱地说:“好孩子.既是你喜欢这个玉佩.那今日汗爷爷便将玉佩赐给你.你说可好.”

    “好.”瑞钰笑着点头.奶声奶气地回答.

    拓跋乞颜不舍地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玉佩.将玉佩递与瑞钰.小小的人儿双手接过來.眼神中竟有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然后瑞钰小心地将玉佩放在贴身的衣服里.

    阿尔萨看一眼众人.高声唱道:“吉时已到.拓跋瑞钰公子抓周之物为大汗钦赐玉佩.”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來的一幕惊得不知该说什么.乌桓宗室的子嗣周岁时均有抓周的仪式.然而所有的孩子抓的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物件.区别只是意义好坏而已.唯有瑞钰.他竟然爬到大汗身上.取下了大汗贴身的玉佩.

    舒默看着站在父汗身边的瑞钰.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骄傲.他的儿子果然与众不同.自他有记忆起.父汗的那枚玉佩便从未离身.如今能赐予瑞钰.足可见父汗对瑞钰的重视.

    舞惜看一眼瑞钰.无奈地叹息.事已至此.已非她一人之力可以扭转.只怕明日整个平城谈论的主角都是二公子府的瑞钰小公子.看來.她想让瑞钰自小低调地长大是很难实现了.这孩子从出生之日起.便总是给人带來意想不到的事.到底在他身上还有多少意想不到呢.

    舞惜的心态向來是“凡是改变不了的.便欣然接受”.如今对瑞钰也是如此.既然瑞钰天生不属于低调.那么她便拼命地保护着他高调开始自己的人生吧.

    思及此.舞惜脸上重又恢复淡然.她不动声色地退回到舒默的身边.仔细地打量着众人的表情.

    桑拉的脸上有着掩藏不住的惊愕与恨意.这小子竟然能让父汗将最贴身之物慷慨赐予.难道说父汗真的就那么喜欢舒默的这个儿子.脑中不期然地出现瑞钰洗三那日.大祭司的到场……

    放眼全国.哪个孩子能如瑞钰一般.洗三之日得大祭司亲临添福.那个孩子能如瑞钰一般.周岁之礼得父汗钦赐玉佩.这意味着什么.这孩子真是命格贵重.天生有福之人吗.

    桑拉的眼底划过狠戾.为了夫蒙他们.他一定要想办法除去瑞钰.不论他再怎么有福.终究是个沒断奶的娃娃.能掀起什么大浪來.等到他将他除去.看他还有哪个命來贵重.

    阿尔朵原本是同拓跋乞颜并排而立的.见此情形忍不住后退一步.她愣愣地看着瑞钰.想着他接过玉佩的一刹那……她也记不清大汗是什么时候开始佩戴那枚玉佩的.记忆中那玉佩似乎一直存在.

    大汗十分看重那枚玉佩.那玉佩的玉质和打磨.明眼人一看就知必是珍品.这些年來大汗也赏赐了她不少稀世珍品.然后无论哪方面皆无法和大汗的那枚相较.有一次.她见玉佩放置在大汗枕边.便想拿來一观.然而.还未等她碰触到.便被大汗伸手将她隔开.继而语气冰冷地对她说:“大妃.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大汗越是这样说.她的好奇心越强.后來又有一次.大汗睡着了.她小心拿起那枚玉佩放在掌心上把玩.玉佩的龙纹样式打磨得极精致.她喜欢极了.谁料大汗突然醒了.突然问她:“阿尔朵.你在看什么.”

    她知道若是被大汗看见就不好了.她本想着大汗刚醒也许并未注意到玉佩被她拿了.打算同大汗说说话.然后悄悄将玉佩放回去.然而有时候偏偏事与愿违.面对大汗那双似乎能洞察世事的双眸.她一紧张.玉佩竟从她手里滑到地上.

    “哐当”一声.虽不大.却足以让大汗注意到.她愣在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而大汗在目光触及玉佩的瞬间.已飞快起身.下床.俯身.拾起玉佩.反复打量.

    她坐在床榻上.嘴唇嗫嚅:“大汗.妾……”

    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她的话打断.那一瞬间她觉得脸上除了疼.什么感觉都沒有.耳朵里嗡嗡作响.唇角稍稍一动.便疼得眼泪直流.那一巴掌大汗应该是用足了力.她有些懵.跟了大汗这么多年.为他生儿育女.难道还比不上一枚玉佩吗.

    大汗看都沒看她一眼.自顾自地将玉佩擦拭干净.贴身放好.转身便要离去.

    她自床上起身.顾不上衣衫不整.她忍着疼痛.艰难张口:“大汗……”她想说.那玉佩不是完好无缺吗.

    大汗转身.目光冰冷刺骨.他说:“大妃.你该庆幸玉佩完好.否则.本汗必要你为它陪葬.”

    陪葬.

    她吓得说不出话來.这样恐怖的两个字.她从沒想过大汗会对她说出來.哪怕是倾城在世时.大汗也沒有说过这样的话.如今.为了一块玉.他居然将“陪葬”二字轻而易举地说出口.仿佛要“陪葬”的不是她的命.

    她知道大汗心中从沒有她.但是她的命在他看來就这么轻贱吗.

    她吓得连泪都不敢流.只能轻声解释:“妾只是想看看……”

    大汗转过身去.留下冰冷的一句话:“本汗警告过你.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一个哆嗦.她自昔日可怖的回忆中醒來.她刚刚看的清清楚楚.瑞钰拿的就是那枚龙佩.她几乎以为大汗会一掌将瑞钰自腿上打落在地.毕竟当年她只是碰了一下.就被大汗教训至此.而今瑞钰将玉佩拿走.大汗居然只是怔怔.而后竟然还将玉佩亲手赐予瑞钰.

    到底是她太不重要还是大汗太过看重瑞钰.阿尔朵有些不明白了.

    抓周之礼在众人的各种羡慕与惊诧中结束.所有人都在议论.大汗对瑞钰公子的重视远胜其他孙子.

    是夜.哄睡了瑞钰.舒默尚在书房处理政事.舞惜独自坐在窗下.手中拿着那枚玉佩.那玉佩上的龙纹雕饰着实精致.饶是舞惜在大秦时看过不少稀世珍品.也不得不拜服这枚玉佩的工艺.

    然而.翻來覆去看了半晌后.舞惜心中有些犯嘀咕.不知为何.这枚玉佩让她觉得十分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再度仔细把玩.舞惜几乎敢肯定她见过.但是她怎么都回忆不起到底是在哪儿见过.肯定不是在父汗那里.那么.到底是哪儿呢.

    她这边正冥思苦想.舒默那边则被拓跋乞颜连夜宣进了宫.

    “父汗.您深夜找儿臣來.不知有何要事.”舒默有些诧异.父汗很少会在这时宣他进宫.除非是有要紧事.但是近日朝政上一片太平无事.父汗也身体康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紧事呢.况且如今.父汗的面前放置着摆好的棋盘.漏液宣他入宫莫不是來下棋.

    拓跋乞颜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坐在棋盘的另一边.他只说:“陪父汗下一盘.”

    舒默有些纳闷.但是也沒有多说.安静地坐下來.陪着拓跋乞颜对弈.一局之后.舒默大胆地问:“父汗.您有心事.”否则以父汗的水平.他不至于赢得这么轻松吧.

    拓跋乞颜叹口气.关于玉佩的事.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将舒默叫进宫來.告诉他真相:“舒默.父汗今天将你宣进宫是有事想告诉你.”

    “儿臣愿闻其详.”舒默恭敬道.

    “关于父汗今日赐给瑞钰的那枚玉佩.你可知晓那玉佩的來历.”拓跋乞颜问.

    舒默摇头:“并不知晓.但是儿臣打有记忆起.便见父汗出入皆佩戴那玉佩.似乎从未离身.”

    “你观察的很仔细.那玉佩是父汗毕生心爱之物.”拓跋乞颜提及玉佩.语气中仍有着浓浓的不舍.

    舒默以为他是舍不得.连忙起身道:“今日之事是儿臣疏忽了.请父汗见谅.明日儿臣便将玉佩送还给父汗.”

    见他误解了他的意思.拓跋乞颜连忙抬手制止:“不.父汗今日已将那玉佩赐予瑞钰.哪有再要回的道理.只是那玉佩于父汗來说.意义深重.瑞钰年纪尚小.你和舞惜务必将那玉佩保管好.”

    舒默从未见拓跋乞颜这样爱护一件东西.心知那玉佩的來历必定极有意义.好奇地问:“不知那玉佩是何人所赠.这么多年來.一直让父汗不离身的佩戴.”

    “那玉佩……是你阿妈昔日所赠.”提及倾城.拓跋乞颜的语气中有几分唏嘘.

    舒默震惊:“那玉佩是阿妈的.儿臣怎么从不知晓.”关于玉佩.似乎从未听阿妈提起过.

    拓跋乞颜点点头.说:“是你阿妈临死前亲手为父汗系上的.这么多年來.父汗每每看见玉佩.就好似看见你阿妈一般.原本父汗也是要将它送给你的.不想因缘巧合.瑞钰今日从父汗身上抓中玉佩.也许是你阿妈冥冥之中的安排吧.她必是知晓瑞钰是你喜欢的儿子.所以才指引着瑞钰拿到那玉佩.”

    舒默起身.跪下道:“那玉佩既是阿妈的遗物.又是父汗的心爱之物.儿臣必会妥善保管.待瑞钰长大成人后.再交予他.父汗放心.”

    拓跋乞颜面上露出欣慰的笑:“这玉佩交予你.父汗是最放心不过了.”说罢.拉起舒默.道.“好了.时辰不早了.父汗就是告诉你这件事.你回去吧.”

    “儿臣告退.”舒默行礼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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