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小脑袋一偏.想了半晌.对舒默说:“云楼想不起來了.”

    舒默不疾不徐地放缓语速.提醒道:“你方才说阿爸身上的药味好重.”

    “哦.想起來了.”云楼高兴地拍着手.问.“阿妈病了都不用吃药.为什么阿爸要吃药.”

    “因为.阿爸病得太重.”舒默说完话.抬头看向杜筱月.眼神中的冷漠是她从未见过的.她张了张嘴.本能地辩解:“公子.您听妾解释.事情不是那样的……”

    舒默抬手制止了她.语气森冷:“童言无忌.什么都不必说了.好歹在云楼面前给自己留一分脸面.”语毕不再给她留任何说话的机会.牵起舞惜的手.离去.

    舞惜边走边小心打量着舒默的神色.舒默的脸色暗沉.舞惜微微侧身.双手抚上舒默的手.舒默的心情她能理解.换做是她.大概也会难受吧.“舒默……”舞惜忖度着开口.

    舒默脸色和缓.看一眼舞惜.说:“你不必劝我.我并不难过.”

    “唔……”舞惜一顿.将所有的话咽回肚子.

    舒默的目光看向远方:“现在回想起來.我并不气她的生病.生死面前.人人自保.这本是无可厚非的.哪怕在当时.我也只是有些郁郁.但是对于她的反应.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叹口气.他接着说.“她真正让我失望的是.在她做了那些事之后.却不敢承认.甚至当着云楼的面.她仍然大言不惭.”

    舞惜微微点头.事涉他和别的女子.她不想发表任何意见.尤其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稚子无辜.

    舒默抬手搂住她的肩.语气中有着莫大的欣慰:“舞惜.有了你.不论她们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可以不在乎.”

    难得听到舒默口中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气氛变得微妙起來.舞惜有些羞赧.她将头扭向别处.低声说:“还有多远才到呢.怎么走了这么久啊.”

    舒默停下脚步.捏捏她的鼻子.说:“还沒闻到吗.”

    听他这么说.舞惜微闭双眼.轻轻嗅着.果然.空气中有淡淡一阵梅香.萦萦绕绕.若有似无.只淡淡地引着人靠近.舞惜睁开双眼.满脸惊喜.她松开舒默的手.向前快跑几步.

    那香味越近越沁人心脾……

    舞惜顾不上舒默.独自向前小跑着.她推开栅栏.走进园子.入眼的便是一色的红梅.

    昨夜才下过雪.园中的积雪并沒有人扫除.舞惜的小羊皮靴子踩上冻得尚不严实的雪地.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身后传來舒默的声音:“慢些跑.小心摔着.”舞惜早已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住.她头也不回地说:“舒默.快些來.这里多美啊.”

    舒默无奈地摇摇头.快步走到舞惜身边.小心在她身边保护着她.银装素裹的世界中.满园的红梅.恣意地怒放.那梅花红得似要燃烧起來.花瓣上尚有点点白雪.晶莹剔透.衬着黄玉般的蕊.火焰般的花朵.相得益彰.远远望去.玄衣红影.伉俪情深……

    舒默如愿看见舞惜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心底颇为安慰.舒默半倚在柱子上.含笑看着在花枝间穿梭的舞惜.红衣的她已与梅花融为一体.好似一个跳跃的精灵般……

    这样寒冷的天气下.舞惜跑了一会儿额头竟出了薄汗.背心里也汗津津的.她站在原地.喘了下气.笑着回到舒默身边.将自己的身体放松地投入到舒默的怀抱.

    舒默拥紧她.下颌轻轻放在她肩头.她身上那的香味混着清冽的梅香.萦绕在他鼻尖.直让他沉醉其中……

    而舒默和舞惜走后.杜筱月仍不放弃地跟阿尔萨说:“总管.请你跟公子说说吧.当日我真的是病了啊……”

    阿尔萨摇头.这月夫人还真是不死心啊.他看一眼旁边懵懂无知的云楼.说:“月夫人.您真的丝毫不顾及您在云楼公子心中的形象吗.云楼公子才这么小.他如何会说谎呢.”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杜筱月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來.她知道若是解释不清楚.公子必定不会再要她了.

    阿尔萨看向舒默和舞惜离去的方向.嘲讽地轻笑:“月夫人.您死心吧.当时那种情况.病了大概是您最好的选择.可是.您可知晓.夫人是从平城疾驰了三天赶來的.”

    “夫人……夫人她……”从杜筱月知道夫人來了.就知道从此在公子心中无人能撼动夫人的地位了.

    阿尔萨继续说:“您可知晓.夫人当时大病初愈.原本大夫还让她再卧床静养來着.然而.当她得知公子身染时疫时.却毫不犹豫地赶來.前两日.夫人因劳累过度.昏了过去.”

    杜筱月嘴唇微动.不知该作何反应.

    阿尔萨的语气中有着深深的尊敬:“要是沒有夫人的话.公子如今只怕……所以老话说患难见真情.一点也不假.”说罢.阿尔萨扫一眼杜筱月.说.“这些您能比得了吗.所有人都不理解公子为何这样专宠夫人.您说.这样的夫人.换做是谁能不专宠.所以.如今这样.只怕是对您最好的结果.若是您再惹恼公子.只怕……”

    阿尔萨的话并未说完.留下想象空间给杜筱月.他则快步离开去追随舒默和舞惜.

    杜筱月坐在地上.悔不当初.泪如雨下……

    云楼不明所以地看着杜筱月.心疼地说:“阿妈.您怎么哭了.地上凉.您快起來.”说着去拉她的手.

    杜筱月甩开云楼的手.抬手给云楼一巴掌.骂道:“谁让你來的.在你阿爸面前乱说话.”

    “哇……”云楼捂着脸哭起來.边哭边说:“我沒有乱说话.阿妈.疼.阿妈……”

    云楼身边站着的绿儿见云楼被打.连忙跪下请罪:“月夫人.您别生气.都是奴婢的错.今日是小公子醒了想找您.奴婢便带他來了.都是奴婢的错.您别生气.奴婢知错.”

    杜筱月沒有理会绿儿.打完云楼后.见他哭得伤心.自己心底也难受不已.她伸手胡乱地擦去云楼脸上的泪水.抱起他.边哭边往住处走去.

    回到内室.玉儿见杜筱月和云楼都哭得伤心.心中一惊.便知定是遇到公子了.上前几步.从杜筱月手里接过云楼.小心询问:“月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杜筱月一看见她.想着方才受的委屈.气就不打一处來.然而刚想要发怒.看见云楼.耳边响起阿尔萨方才的话“您真的丝毫不顾及您在云楼公子心中的形象吗.”.于是生生将怒气压下.她看一眼绿儿.示意绿儿将云楼抱走.

    绿儿会意地上前接过云楼.杜筱月温柔地说:“云楼乖.你跟着绿儿去玩.阿妈一会儿就來陪你.好吗.”

    云楼懂事地点点头.小声说:“那云楼等着阿妈.”

    当内室只剩下杜筱月和玉儿两人时.杜筱月脸上温柔褪尽.她寒着一张脸.瞪着玉儿.厉声道:“跪下.”

    玉儿不敢辩驳.扑通跪在地上.以首触地.说:“奴婢甘愿受罚.只求月夫人能明白告知.”

    “明白告知.你还有脸跟我说这话.”杜筱月俯下身去.一把抓住玉儿的头发.逼迫她仰头看着她.眼底闪烁着怒气:“混账.当初若非你劝我.倘若我在第一时间去照顾了公子.今时今日被公子捧在手心的就不是她了.而是我.是我.公子身边的应该是我.”

    “奴婢该死.请月夫人责罚.”玉儿听了这话.丝毫不敢有任何多的言语.如今月夫人正在气头上.说得越多.她越是火大.到时候自己的下场就会越惨.

    杜筱月将方才在外面所受的气尽数发在玉儿身上.她一手抓着玉儿的头发.另一手则使劲打向玉儿的脸.一下又一下.直到玉儿的脸颊红肿起來……

    杜筱月仿佛还不能消气.她将不能得到舒默的气以及被舒默怪罪的气都撒在了玉儿身上.可怜玉儿原本挺清秀的一张脸.生生被杜筱月打得又红又肿.稍稍牵动嘴唇都疼得直流眼泪.

    饶是这样.杜筱月仍不解气.边打边责骂:“沒用的东西.枉费我如此信任你.你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留着你有何用.”

    玉儿不得已忍着疼痛.哭着说:“月夫人明察.奴婢是一心为了您啊.奴婢……当初也是担心您的安危啊……月夫人饶命啊.”

    不知是不是打累了.杜筱月终于松开她.揉揉打疼的手心.悠闲地喝一杯茶.冷冷地道:“为我好.那你说如今该怎么办.公子摆明了不相信我.也不给我任何机会.”

    玉儿说道:“不论如何.公子也会看小公子的面子.有云楼公子在.公子不会太不给您留脸面.”玉儿每说一句话.脸颊都疼得钻心.然而.她完全不敢去碰触.

    玉儿的话给了杜筱月希望.对啊.她还有云楼.不论如何.她是云楼的阿妈.想想刚才.公子明明已不想理会她.然而云楼一出现.公子还是会耐心面对的.杜筱月眼珠一转.要想重新回到公子身边.必得靠云楼了.

    然而.凡事她都想得太过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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