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灏这突如其來的举动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眼看他手中的剑直指张普的脖间。慕萱惊呼一声:“父亲。”

    张普也是始料未及的。來不及躲闪。然而戎马一生的他无数次地经历各种危险。又怎么惧怕子灏这样的威胁。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子灏。眼神中甚至连一丝闪躲都沒有。

    “灏儿。住手。”尖利的呵斥声从门边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门口处站着急匆匆赶來的静妃和叶黛。静妃看着子灏手握长剑对着张普。吓得几乎花容失色。叶黛也是脸色惨白地看着这一幕……

    子瑾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弧度:人基本上都來齐了。这下子好戏才能开唱呢。他微微向后退一步。将舞台让给他们。

    子灏因着静妃的呵斥而停下手上的动作。静妃冲过來。站在张普的面前。冲子灏嚷道:“灏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怎么。母妃。我杀了这人您不愿意吗。您不是说我马上就是九五至尊。难道身为天子。还不能杀一个臣子吗。”子灏看着静妃的举动。不由地怒从中來。

    “自然可以。您马上就是大秦江山的主人。自然是无所不能的。”张普看着即将失控的局面。站出來说道。

    静妃看他一眼说:“灏儿。你别忘了。张普是世袭罔替的国公。自古就有刑不上大夫的说法。即便你身为天子。也不能违背老祖宗的意思。”

    子灏听着静妃的话。邪邪地笑:“母妃。您这会又开始想着老祖宗了。在您心中。可曾有过父皇。若是我今日要杀的是旁人。您可还会搬出老祖宗來压我。”

    静妃一噎。有些无言以对。她露出痛苦的神色來。看着子灏问道:“灏儿。若不是因为母妃。你还会对他有这样大的敌意吗。”

    子灏点头:“我一直都不喜欢这个人。只是因为您。我现在开始厌恶他。”

    张普听着这母子俩互不退让的对话。说:“英亲王。静妃娘娘。你们不必为了臣争执。咱们中国有句话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英亲王执意如此。那么臣虽死无怨。”张普说这话时。颇有几分英勇就义的感觉。

    子灏大笑着看他:“好样的。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是条汉子。既然如此。那么本王今日变成全你。”说罢将手中的剑递给他。说。“來吧。像本王证明你自己。不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吗。來啊。”

    张普深深地看一眼。接过剑。对静妃说:“静妃娘娘。您不必为臣求情。臣这一生什么沒有经历过。临了能死在英亲王的手上。也算是值了。这一切大概就是因果循环。臣欠了皇上的。就该臣來还。”说罢。他举起剑便要自刎。

    一直沒有说话的叶黛冲上來。使尽全力地撞向张普。力道之大。竟然让张普一个趔趄。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张普诧异地看着叶黛。几乎有些不认识了一般。叶黛一向是温柔得体的。从沒有这样激烈的言行。这大概是三十多年來第一次让他看见这样与众不同的叶黛。

    叶黛不去理会旁的。只是紧张地仔细看着张普。确定沒有任何伤痕之后。她才松一口气。略带嗔怪的语气说道:“老爷。您以后可不要有这样危险的举动。”

    “母亲。”慕萱叫道。上前拉过叶黛的手。说。“母亲。人家心中根本就沒有您。您何必在这儿自作多情。”慕萱现在压根不愿再去面对父亲。在她看來。父亲的举动实在是糟糕透了。

    叶黛看着她。责备道:“慕萱。那是你父亲。怎么是人家呢。无论他和母亲的关系如何。这么多年來。他对你的关爱。你不会感觉不出來。对不对。”

    慕萱不高兴地说:“那不一样。他对您不好。就是对我不好。”

    叶黛一瞬不瞬地盯着慕萱。用眼神示意她去关心张普。在叶黛的督促下。慕萱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來到张普身边。语气僵硬地唤道:“父亲。您沒事吧。”

    张普慈爱地回答:“沒事。你们不必担心。慕萱。你把你母亲照顾好就可以了。”

    静妃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在这一瞬间。她深深地感觉到那才是一家子。她永远都只是一个外人。似乎怎样都插不进去。

    子灏适时地开口:“母妃。您看到了吗。从始至终他们都是一家人。就好像。我和您还有父皇是一家子一样。这是这一生。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静妃身体微微一颤。喃喃低语:“一家子。是吗。”

    张普听见静妃的低语。偏头望去。正好对上静妃抬起的眼神。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一瞬间。即是永恒。

    子灏愤愤地看着这一幕。慕萱更是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她冲着张普说:“慕萱。慕萱。原來您一直以來爱慕的都是喜爱萱草的林芷萱。而不是喜爱萱草的母亲。”

    张普收回目光。看一眼慕萱。又看一眼叶黛。沒有说话。叶黛尴尬地低咳一声。对慕萱说:“何必这样较真。人生难得糊涂。”

    慕萱不理会叶黛的话。同张普面对面站着。逼问:“父亲。当着母亲的面。还有她的面。我问您。当年若是母亲不喜爱萱草。您可还愿意娶她。”

    张普沒有说话。子瑾察觉到气氛的尴尬。上前拉住慕萱的手。劝道:“慕萱。这是长辈们的事。你不便插手。还是交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慕萱甩开子瑾的手。坚定地说:“母亲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再度发问。“父亲。您同母亲生活在一起三十多年。可曾后悔过。您真的始终如一地心中只有那一人吗。”

    慕萱的咄咄逼人。令张普有些招架不住。其实这些问題的答案很简单。他几乎可以不用思考就脱口而出。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似乎他怎样回答都不合适。索性。他选择三缄其口。

    张普颇为无奈地对子瑾说:“子瑾。你将慕萱带回去吧。今日之事。她实在不该再参与下去。”

    子瑾点点头。他也觉得事情看到如今这一步。其实一切皆以明了。唯有慕萱还在这较真。他拉着慕萱。走上前对叶黛说:“母亲。您随我们一起回府吗。”

    叶黛看一眼张普。她知道有些事。张普想要单独和静妃母子说。这些年來。虽然张普沒有言明。但是她什么都知道。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好。我随你们一起回去。”叶黛说罢。看向慕萱。“走吧。你想知道的事。母亲一会儿会告诉你。面对我们无法改变的事。何必还如此执拗呢。”

    慕萱心不甘情不愿地随子瑾和叶黛一同离去。临了她用极其失望的眼神看向张普。只可惜张普的眼中只有那个静妃。

    看着他们离去。子灏也颇为不满:“怎么。心虚了。所以将他们都打发走。不就是你们之间那些破事吗。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子灏甚少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同静妃说话。静妃一怒之下。抬手便给了子灏一巴掌:“混账。有你这样对母妃说话的吗。”

    子灏抬手摸了摸脸颊。这一下并不重。但是却是静妃开天辟地头一遭打他:“母妃。我从小到大。您从未打过我。如今为了这么一个东西。您居然动手打我。难道在您心中。他不止比父皇重要。也比我重要吗。”

    张普也被静妃的那一巴掌震到。忍不住出言道:“芷萱。你不必拿子灏……”

    “你闭嘴。”子灏打断他的话。“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的名字。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要以为你是父皇封的陈国公就可以为所欲为。父皇若是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只怕早就将你碎尸万段。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静妃哆嗦着嘴唇看着子灏。她从沒有见过子灏这样狠地去诅咒过一个人。她只要一想到子灏说的那些刑罚。便觉得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浑身被冻得动弹不得。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静妃厉声喝道。

    “我清楚我说的每一句话。”子灏失望地看着静妃。他还是第一次见母妃这样维护一个人。他指着张普。说:“现在的我还沒有权利。等我登上皇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变成事实。”说完。他转身便走。

    “子灏。”静妃大声叫着。

    而子灏就像是沒有听见一样。大踏步地往外走。

    张普拉住静妃的衣袖。低声说:“芷萱。别说。什么都不要说。这个时候不是说这话的时机。”

    子灏停下來。冷笑地看着他们:“还不要说。你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有什么沒有说的。”

    静妃看着子灏这样。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倘若有朝一日。他手握生杀大权。只怕他不会心软。她不能眼见这样的悲剧发生。今日子灏已经受到了刺激。还不如一次性说完。让他慢慢消化。

    静妃抬手扒开张普的手。对子灏说:“灏儿。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我不允许你这样说他。”顿一顿。她一字一句地说。“你要记住。这个世上。沒有他。就沒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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