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和晋国都城时,车队还稍稍休息了数日方走。『泡書』来去匆匆。不过孙乐都不叫苦,那些齐人和剑师们自然更不好意思叫苦了。

    虽说如此,被马车颠得屁股疼,全身骨节酸痛的孙乐不由暗暗期待着,“这一次到了韩国后,一定要多多的休整一些时日。”

    这一次出行,至今为止十分顺利,而且平安无事。孙乐不知不觉中,心神每每飘飞。

    大梁城遇到的那个少女坦白而直爽的要求,还有义解说的那番话,一而再在她的脑海中浮现。有时孙乐想着想着便有点呆痴。她隐隐地感觉到,在感情一事上,自己也许是太过被动和太过胆小了。

    大梁离韩都平阳,日夜兼程亦不过是月余时间便到了。

    韩国离中原有点远了,其地多山陵,与楚地有点相似,不过远不及楚境那般湿润多雨。

    这个时代,是越靠近中原越是繁华,离中原越远越是荒凉。因此,韩国在国力上,是很一般的,与魏只是伯仲之间。

    随着时间流逝,孙乐等人可以知道,齐赵已大战了数场,各有伤亡。总体来说,齐人的损伤当然要大些。

    至于孙乐要汗和等人传达到赵侯耳中的消息,两个月过去了,也不知有没有送到。想来,以这时代人的办事效率,这消息真要传到赵侯耳中,还需要费一些周折吧。

    这一天,车队终于驶进了平阳城。

    比起中原诸国来说。平阳城不管是人物还是建筑。已偏向精细了。一路走来。街道两旁尽是些木制平房。石屋并不多见。

    这个时候孙乐已经知道。韩已与秦国有约。它攻时秦国束手旁观。不加以干涉。上次地战争。使得韩国对秦已有了阴影。听到它答应不会趁自己出兵攻魏时欺负自己后。便很感觉到心安了。

    随着齐赵大战。在周边奔波游走地田乐之名。也在迅速地向四方蔓延。

    孙乐本来以为。料到了自己来意地韩侯会回避她。哪里知道。她当天刚入平阳城。晚上便接到了韩侯地召见。

    这一次。孙乐依然只带了义解四人。坐上马车便向韩宫中驶去。

    马车驶入王宫。走过插着火把和飘着灯笼地青石道。驶过几处幽暗地回廓。来到一个院落里。

    院落里很安静,只有十几个灯笼在夜风中飘摇。院落里,持戈而立的卫士不过十来个。

    孙乐作为齐使以来,还从来没有到过哪个王宫,是这么安静得近乎悄悄而行地。刚才进宫城时她便现,自己的马车走的是第三侧门。让一国使走侧门,是一件很无礼的行为。可是,孙乐却现那引她前来的韩大夫信,对她显得十分地尊敬而有礼。这种尊敬有礼亦不是一个大夫对异国使的行为。

    所以,她按住好奇心,平和地跟在大夫信的马车后面。

    “田公请!”

    大夫信朝着孙乐略施一礼,率先向一间厢房走去。

    厢房中灯笼光亮不大,孙乐走进去之后,直眨了几下眼,才现房正中的塌几上坐着一中年人。中年人身边,四五个美貌少女布的布酒,捶地给他捶腿,而中年人则手中持着酒,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

    那中年人脸色微黄,双眼细长,长须,戴着王侯冠。孙乐一见,连忙深深一礼,“齐使田乐见过大王!”

    “孤闻田乐之名久矣,今日得见不胜荣幸,请!”

    “谢陛下看重。”

    孙乐在韩侯地对面塌上跪坐好。大夫信退后几步,在韩侯左侧后坐下。义解等人不用说,还是站在院落里等着孙乐。

    孙乐一坐下,韩侯便挥手示意众少女退下,他把酒斟放在几上,抬头盯着孙乐细细打量起来。打量了半晌,他开口了,“素闻田公年少,果然!”

    孙乐一笑,叉手道:“虽少,亦一英杰!”

    韩侯哈哈大笑起来,“善!”

    他笑着笑着,声音稍顿。只见韩侯冲着孙乐略一叉手,客气地说道:“孤闻田公之名久矣,今有一难题,不知公可解否?”

    这个韩侯,居然一开口便是要自己给他解难题?孙乐眨了眨眼,想起这一路上的不对头之处,马上肃然应道:“诺!”

    “善!”

    韩侯得到了孙乐的承诺,显得十分开心。他皱着眉微一沉吟,便开口说道:“孤之相国公仲移,辅孤多年矣,自孤一败于楚,二败于秦后,孤之言语多有不信。而公仲移则气势日盛,有老受寒,他见之必解衣,有孤子病重,他停车泣于道,世人皆称善!孤甚患之,不知田公可有策乎?”

    这下孙乐完全明白了。韩侯是说他打了两次败仗后,在国内威望下降,那他的相国公仲移却四处收买人心,威望日甚。现在韩侯感觉不舒服了,居然向自己这个外人求计。

    孙乐沉思起来。

    她沉思的时候,大夫信亲自上前,为她斟酒。

    孙乐沉思片刻后对上韩侯,微微一笑,长长地睫毛扇了扇,“倒有一策可用。”

    韩侯大喜,倾身向前

    地盯着孙乐说道:“请说。”

    孙乐徐徐说道:“王何不向百姓嘉奖公仲移之德?王就布令,‘寡人忧民之饥也,移收而食之,寡人忧民之寒也,移解衣而衣之。寡人忧劳百姓,而移亦忧之。移之所作所为,称寡之意。’凡是公仲移所做的善行,大王就多多嘉奖。”

    孙乐说到这里,见韩侯露出深思之色,不由笑了笑,继续说道:“这样过了一二个月之后,王可在朝会之日,当着群臣之面,在大庭中对公仲移行以揖礼,嘴里则感激他这些年遵王之令,四处行善的劳苦,并向国内出告示,就说王将在某一日中,亲自为饥寒的百姓赐粟米谷粮若干。”

    孙乐轻笑道:“如此,王只需行善一次,百姓们便会说,‘公仲移善待百姓,劳民之苦,都是受了大王的教导啊!’如此,日后公仲移如果行善,皆是大王之功!如果他不愿意再行善,王更可布令天下,当众斥责于他!”

    “善!”韩侯听到这里,双眼刷地晶亮,他连连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叹道:“善!大善”

    腾地一声,韩侯站了起来,冲着孙乐深深一揖,“田公果然大才,孤受教矣!”

    孙乐连忙还礼。

    孙乐的这个计策,解去了韩侯地心腹大患,一时之间,韩侯一扫阴郁,精神焕。

    他抚着长须,一边打量孙乐,一边呵呵笑道:“田乐此来,是为齐赵之战否?”

    “然也!”

    孙乐朗声应道。她盯着韩侯,说道:“乐此来,是想劝大王不可攻魏。”

    她这话一说出,韩侯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犹豫不决地表情。

    孙乐微微一笑,双眼炯亮地看着韩侯,沉声道:“大王如果攻魏,韩危矣!”

    韩侯眉头皱了皱,抬眼认真地看向孙乐,有点不解,也有点觉得她是在危言耸听的模样,“可有说?”

    “然!”孙乐朗声应道。她身子向前倾了倾,双眼灼灼地盯着韩侯,认真地说道:“敢问大王,韩南邻何国?“

    韩侯皱眉应道:“楚耳!”

    孙乐笑了笑,“然也!韩南邻楚国,而在不久之前,大王与齐魏夹击楚国,已得罪了它。大王此次攻魏,就不怕介时楚弱趁大王国内空虚之时,派兵攻韩,一南一北,与魏成夹击之势,使得大王腹背受敌吗?”

    韩侯脸色一白。

    他喃喃念着,“腹背受敌?”这也是腹背受敌这个成语第一次出现于世,这四个字一出,韩侯便脸色变了。

    孙乐见他有点紧张了,继续说道:“乐闻大王与秦侯有约,求韩攻魏之时,秦不得对韩不利,然否?”

    韩侯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孙乐徐徐说道:“大王思虑不周到啊!”

    韩侯抬头认真地看着孙乐,等着她的解释。孙乐冷笑着说道:“秦侯虽然贵为秦国之主,可秦之精锐尽在十三王子赢秋之手,赢秋行事向来不听秦侯之令。大王就不怕韩在北有魏,南有楚夹击时,赢秋见有便宜可捡,以私兵之名而取韩地否?介时韩已危,秦侯只需把背弃誓言之事推于赢秋身上,便可安心分割王之城池!”

    这下,韩侯完全脸色大变了。

    他腾地站了起来。刚一站起,韩侯便又慢慢地坐下。他朝着孙乐一叉手,恭敬地说道:“田公可有教乎?”

    孙乐心想:事成了,她徐徐说道:“大王不于此时攻魏便无惧矣。”

    韩侯点了点头,他长叹一声,冲着孙乐叉手苦笑道:“既如此,韩不攻魏便是。”

    “善!”

    得到了韩侯地承诺,孙乐在心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闭了闭眼睛,暗暗想道:只需韩国的使把此话传到魏侯耳中,我这次地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直到马车驶出了韩宫,孙乐还一动不动的瘫在马车中,宛如一团软泥。也不知为什么,这人一放松,便只觉得疲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义解等人耳力过人,孙乐与韩侯地应对都一一听入耳中。他们看着安静地坐在马车中一言不的孙乐,突然之间,都有了一种敬畏地心情,都不敢去轻易打扰她了。

    这一次出使四国,孙乐创造出了三个流传千古的成语,“唇亡齿寒”,“围赵救齐”“腹背受敌”。他们可以想象,要不了多久,田乐地名字将传得世人皆知!而且这一次,她将是以稚龄少年的身份,真正的完全地登上顶尖智的行列!

    孙乐没有心情理会义解等人的感慨,她闭上眼睛,暗暗想道:这一次,得在平阳城休息够了再动身!她真是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了,这一路来地颠覆劳累,紧张辛苦,都在这一刻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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