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先生是足智多谋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成为诸葛和庞统等人的老师,这个神仙一般的人物,给李秘出的主意竟是这般冒险,难免让李秘怀疑,这老头儿是否在故意挖了个火坑,引着李秘往里头跳。

    虽然李秘与他没有利益牵扯,但到底是撞破了他潜伏军器局的阴谋,为了保密,坑李秘一把也犹未可知。

    这种想法只是在李秘心头一闪而过,李秘眼眸之中的迟疑却真切落到了水镜先生的眼中。

    李秘这想法还未落地,水镜先生便嘲讽一笑道:“你有着小狐狸一般的狡黠,却也有着狐狸一般的胆怯和小心眼,老夫是何等人物,既决定帮你,自不会害你。”

    “以你如今的身份,想要做成此事,自是不易,可成大事者,无不善于借势而为,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很多事又何必自己动手?”

    “借势?小子初来乍到的,也没甚么人脉,如何借得别个的势?又该借谁的势?”

    水镜先生听了李秘的疑虑,也是摇头笑了起来,点了点李秘道:“说你狡猾,那是一点都不冤枉。”

    “这偌大京城,虽然你是初来乍到,可难道就真的没有借势之人?吴惟忠是副总兵,是你义父,如何不能借势?早先多得你举荐,泰西儒士利玛窦便在京城之中传教,如何就不能借势?”

    “你不是无势可借,不过是放不开手脚,不想连累牵扯这些人罢了,似你这等心思,便是想当*又想立牌坊,言语虽粗俗,但绝不会冤枉了你。”

    水镜先生如此点破,李秘也是尴尬一笑,因为水镜先生所言,也确实不差。

    这件事太过隐秘,李秘确实不想牵扯开来,再者,若要借势,必然要说清楚内情,自己的身份等种种秘密,也必须要说出去,否则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水镜先生见得李秘沉默不语,也轻叹了一声,朝李秘道:“你这性子很不好,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你畏首畏尾的,又如何斗得过周瑜?”

    李秘也不反驳,只是朝水镜先生道:“先生既然已经看破了晚辈的软肋,想必也早已想到应对之策了吧?”

    水镜先生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而后朝李秘道:“有一个人,你可以借势,也不需要担心他会受到牵连,你应该知道是哪个了吧?”

    水镜先生如此一说,李秘也是心头一振,双眸亮了起来,因为他确实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

    “老夫也实在想不明白,你李秘也算是个悲悯之人,从不牵扯无辜,为何对李进忠这太监,就这般不上眼,还有祖大寿这个少年,你能否告诉老夫,为何要特别关照这两个人?”

    李秘一方面吃惊于水镜先生竟然连这种小事都知道,另一方面也有些担忧,群英会对他的调查,比想象之中还要细致,除了自己是穿越者这个秘密没有被看破,只怕其他事情都没能逃出群英会的眼睛!

    可无论如何,这种事也是无法说破的,难道要说自己预感到这两个人必定会成为大明朝的祸害么?

    只是水镜先生已经提出来,李秘也不可能含糊过去,只是朝水镜先生道。

    “先生是个慧眼识珠之人,门下更是通天之才,敢问先生,如何评价这两个人?”

    水镜先生听得李秘的问题,也沉吟了片刻,才朝李秘道:“李进忠虽然出身市井,为人自私贪婪又狡诈多端,甚至于本心本性也不算好,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深宫里头活着,倒也无可厚非,此人善于钻营,眼下已经成为魏朝太监的亲信,又攀上了王安的高枝,你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提前敲打一番也是应该……”

    李秘闻言,也是心惊,自己之所以敲打李进忠,是因为直到李进忠迟早要变成九千岁魏忠贤,那是借了历史光环的能力。

    可水镜先生是大明土著,只是以他对李进忠的了解,便能够预测到李进忠往后会如何,足见他的识人能力并非浪得虚名。

    “至于祖大寿,你敲打他,便是质疑他老子祖承训,祖承训世代镇守辽东,与地方势力勾结颇深,若说他有反心,倒也不至于,只是辽东之地盘根错节,复杂得紧,若时局动荡起来,谁也说不准……”

    李秘听到这里,也不由忧虑起来,既然水镜先生已经将事情看得这么清楚,为何还要问自己?

    “先生既然已经看出这些,为何还要明知故问?”

    水镜先生抓住铁笼的栅栏,逼视着李秘,眼神肃杀地说道:“老夫乃天机社的长老,手里掌控天下机密,身后有一百八十多谋士在解析,研究他们的家族与环境等等,才得出这些人往后的一些轨迹,可你李秘孤家寡人,又为何如此笃定?”

    原来这才是水镜先生疑惑之处,无论他们以为李秘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是对李秘的底细仍旧看不透,都足以说明,他们一直在关注着李秘,恨不得将李秘的脑子给剖开来研究!

    “如果我说晚辈也有察人之术,先生会相信么?”

    水镜先生看着李秘,却只是摇了摇头,显然是不信的,他朝李秘道:“察人之术自是有的,老夫自认眼光也毒辣,看人看事也敢拿个七八分的准头,但凭靠的是阅人无数,凭靠的是几十年甚至大半辈子的经验阅历,可你这年纪又能经多少事,又有甚么阅人的底气?”

    水镜先生便这般盯着李秘,仿佛要从李秘的反应之中,看穿李秘一般,不过李秘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惊诧。

    “你可知道自己哪一点吸引了老夫么?”水镜先生如此问着,李秘也只是摇了摇头。

    水镜先生抬起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朝李秘道:“似周瑜这样的人,是群英会从小培养起来的,他们有着忧国忧民,争霸天下的野望,并不足为奇,而你……”

    “你分明只是起于微末的小人物,背后也无人可支撑依靠,为何能够心怀天下?若不是心怀天下,又何必大费周章去招惹李进忠和祖大寿这样的人?”

    “这才是最让人警惕的事情,若你能把自身来历说清道明,老夫可以给你一个许诺,群英会长老团必有你的一席之地,你若无心于此,群英会绝不找你半点麻烦,任你纵横朝堂也好,隐匿山水也罢,绝不干扰你的生计,甚至可以派人暗中护你周全!”

    水镜先生如此说出口,李秘也警惕起来,因为这已经碰触到了李秘的底限,仿佛他是穿越者的秘密,便只有一线之隔,只消轻轻一动,就会捅破最后一层纱一般!

    他本是要水镜先生帮忙,如今却不知不觉让水镜先生引导到了这个话题上,越聊越深,自己暴露的可能也越来越大!

    李秘是何等机警之人,此时也是暗咬舌尖,头脑顿时清灵起来,朝水镜先生道。

    “先生不也有着自己的秘密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时候这些秘密,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晚辈不敢探听先生的过往,先生缘何要窥视晚辈?”

    “将心比心,若晚辈直接问先生,如今皇帝身边的红人,到底是周瑜还是王佐,你会直接回答我吗?”

    水镜先生不是年少轻狂,他已经走到了迟暮之年,或许他早已清楚,自己并非历史上的水镜先生司马徽,又或许他仍旧沉迷于这样的身份之中而无可自拔。

    无论如何,群英会不是一个封闭的邪教,他们是积极入世的,是与这社会相互连通的,万万不可能彻底断绝这样的信息来源。

    他们或许也曾产生过质疑,对自己的身份也有疑虑,可他们能够存在至今,可不就是因为一直坚定着这样的身份么?

    若他回答一句,那是王佐而不是周瑜,否定的可不仅仅只是周瑜这个人,而是整个群英会的根本与命脉!

    这不是一个很难的问题,但偏偏是最不能碰触的核心问题!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李秘的破绽,但李秘何尝不是抓住了群英会的致命弱点?

    两人四目相对,便这么僵持着,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水镜先生才轻叹一声,朝李秘道。

    “你还是走吧,切记这两天之内要动手,否则周瑜就要将这些东西转移走了。”

    如此说着,他便转过身去,身子隐入铁笼的黑暗之中,不再与李秘交谈。

    李秘本还想说些甚么,毕竟如何让李进忠帮忙偷天换日,还需要推敲不少细节,可因为身份秘密的讨论,水镜先生沉默了起来,他也就无法开口了。

    不过水镜先生提点出李进忠这个突破口,到底也是解决了李秘的燃眉之急,作为甲字库的大太监,李进忠也是管理宫廷物资的,以他的身份,到这工部军器局提领工料,也是名正言顺。

    至于如何让李进忠就范,李秘却是不愁的,这太监经过甄宓的“教导”之后,对李秘和甄宓的忌惮已经深入骨髓,也不消李秘再如何敲打了。

    虽然水镜先生不再说话,但李秘仍旧无法离开*库,他小心翼翼地取了一些*,就地取材,包裹严实,带在了身上,这才走到门口这边来。

    门是从外头锁起来的,只能等待甄宓过来救援,李秘已经将库房都搜查了一遍,也没其他要紧的东西,剩下的也就只有等待了。

    只是将这些东西偷换出去之后,该藏在哪里,又该如何处置,如何利用起来,这才是李秘真正需要考虑的问题!

    李秘甚至在想,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两全其美的法子!

    长夜漫漫,甄宓估摸着还在想方设法,而李秘同样在思考着,如何才能发挥这些*的真正作用和价值以及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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