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让张国祥不幸言中,继正阳门被烧之后,神武门竟然也起了火!

    这日,锦衣卫匆忙赶到国公府来,让李秘去处置紧急事态,听说神武门起火,李秘也不敢耽搁半分,当即赶到了神武门这边来,也亏得发现及时,才未酿成大火。

    经过勘察,周遭同样有燃油残留的迹象,也就意味着,这确实是人为纵火!

    早先张国祥称,朱翊钧还会继续放火,李秘心中到底是有些不信,没想到果真发生了这等事情。

    不过经过盘查,李秘也掌握了第一手信息,纵火者极有可能是宫中的一名宦官,这宦官并非惜薪司的人,而是御苑局的,平素里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若说是朱翊钧指使,到底是有些牵强。

    因为索长生已经入宫,整日里伴着朱翊钧,若果真是朱翊钧指派,索长生应该是会知道的。

    只是李秘找到了索长生,问起这桩事来,索长生却一无所知。

    到底是朱翊钧故技重施,还是张国祥和陆家茅为了夺取太平令而故弄玄虚?

    因为控制得当,火场并未蔓延,所以调查起来也不难,起火点和火势走向等等,尽皆一目了然,甚至还在现场发现了装载提纯石油的碎罐子!

    这一切似乎都将纵火者指向了正阳门的嫌疑人,因为使用的是一样的引火之物。

    然而只有李秘知道,这不过是弄巧成拙罢了。

    惜薪司那一场大火,已经将石油提纯的黑工厂给烧掉了,煤场大爆炸毁掉了这一切,王森和徐诵都已经入狱,被李秘控制了起来,又有谁会拥有提纯级的燃油?

    与其说是朱翊钧所为,倒不如说,有人特意弄了一些燃油,想要栽赃陷害朱翊钧!

    如此一来,张国祥的嫌疑就该是最大的,或许为了使他的预言应验,又或许为了太平令,至于真相如何,只能继续调查。

    张国祥身为龙虎山大真人,按说不该,也不敢如此行事,李秘毕竟曾跟随他学艺,对他的为人还是非常了解,也非常的有信心。

    可如今内宫清净,无人有这等恶意和歹心,更没有这个胆子,这火头又是谁生起的?

    正阳门起火之时,还有苏修这样的目击者,可神武门起火,当场抓了一个小宦官,这小宦官倒是说得很清楚,只是愤懑于大太监对他欺压太甚,这才报复式地纵火。

    然而这样的时节,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无法不让人浮想联翩。

    李秘也审问过这小宦官,甚至让索长生来主审,只是略施小计,就让小宦官吓得魂不附体,所言也都不差,想来该是偶然事件罢了。

    可越是偶然,就越是可疑,因为若果真是偶然事件,张国祥又如何能预料得到?

    到了年尾,眼看着要过年节,其余两门同样也发生了火患,仍旧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才引发的报复式纵火,这就更让李秘疑惑了。

    若是干燥的夏季也便罢了,如今却是冬季,而且时常有雨雪天气,仍旧还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何能让人安心?

    李秘担任留守都指挥使,断然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调动了锦衣卫和禁军,严防死守,终于是消停了下来。

    到了十二月初,李秘仍旧还在为这件事情奔走,因为事实太过明显,根本就无从查起。

    这些小案子就如同一颗颗小萝卜,拔出来一个,留一个坑,偏偏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坑,想要再挖,也得不到更多的东西。

    就仿佛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迷惑李秘一般。

    张国祥仍旧安心地住在国公府,他每日里入宫给皇帝调养身体,一直到十二月中,才名正言顺地住进了宫里,据说要为朱翊钧讲道和炼丹。

    朱翊钧的精神好了很多,起火事件也就暂时消停了。

    十二月十八这天,李秘还在留守指挥使司衙门签押,沉鱼却是慌慌张张地来禀报道。

    “爷,主母要生了!”

    等了这么久,李秘都快以为甄宓怀的哪吒了,可听得这消息,李秘又惊慌失措起来。

    无论是查案还是历险,李秘都能够镇定自若,可当爹却是头一遭,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喜悦和担忧充斥着他的脑袋,晕乎乎地就跟着沉鱼回到了府邸。

    因为早就做足了准备,所以生产过程也比较顺利,甄宓虽然是头胎生产,但因为心志坚韧,又是练武之人,倒也无虞有失,到了傍晚,孩儿终于还是呱呱坠地了!

    “恭喜爷喜得千金!”那稳婆虽然如此说着,但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估摸着也是觉着李秘会重男轻女,毕竟是古时,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

    然而当她看到李秘喜极而泣,抱着那小小的女婴,便如同抱着一个易碎的珍宝之时,她才知道自己多虑了。

    彼时规矩也保守,李秘却不顾稳婆等人的劝阻,抱着孩子便进了产房。

    此时的产房也是一地狼藉,房间中满是血腥味,众人都觉着这样对李秘不是很吉利,但李秘却没有理会这些。

    他将女儿轻轻交到甄宓的怀中,这个曾经杀人不眨眼的女人,此时也是泪眼婆娑,抱着这个嗦着嘴儿的小宝宝,便是给她一座江山都不换了。

    “没能给你生个儿子……”甄宓带着歉意,朝李秘如此说道。

    李秘抚摸着她的头,满眼地疼溺:“说甚么傻话,女儿也是宝贝,巴不得连命都给她,还要儿子作甚。”

    李秘如此说着,甄宓也是内心感动,朝李秘道:“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李秘其实早就想了不少名字,只是仍旧没能定下来,此时看着那宝宝的小脸蛋,又陷入了纠结。

    甄宓可不想李秘因为此事而伤神,朝李秘道:“我给她取了个乳名,唤作安歌,大名咱们往后再想也不迟……”

    “安哥?这是男孩儿的名啊……”李秘也是哭笑不得,甄宓却瞥了他一眼,朝李秘解释道。

    “这是出自《九歌?东皇太一》,有曰,疏缓节兮安歌,恬淡得紧,你不懂别乱说!”

    李秘不免惊诧,因为甄宓可不是个爱读书的,又岂会正经翻阅典籍?更何况还是九歌这么偏门的。

    见得李秘的眸光,甄宓也有些不好意思,当即朝李秘解释道:“看甚么呀,我就不能看书了?”

    李秘仍旧盯着她不说话,甄宓这才尴尬一笑道:“好啦,是早先请教过张天师的……”

    李秘这才笑了起来:“既然是天师取的,自是最好,恬淡一些也不错,不似你我,整日里打打杀杀,只希望安歌能活在太平生死,一世安康吧……”

    甄宓轻轻握住李秘的手,朝李秘道:“她的父亲不是一直在为此而卖力么?相信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李秘也是心头温暖,或许也只有甄宓才能理解他这种心情与志向吧。

    甄宓毕竟刚刚结束了生产,李秘也没在产房多留,而是让稳婆和女医进来收拾停当,秋冬丫头和张黄庭带着国公府十几个丫鬟伺候着,也没甚么可担忧的。

    李秘也是一夜未眠,守在外间,随叫随到,直到第二日,外头却是热闹起来。

    先是田义过来支会,说是万岁爷要亲自过来看看,而后便是锦衣卫和东厂来排查国公府,确保安全,又有禁军封锁街道,而后御驾才缓缓过来。

    甄宓无法下床,更不方便见人,李秘便带着张黄庭,到街口来迎接御驾。

    经过了索长生和张国祥一正一邪的调养,朱翊钧果真容光焕发,仿佛枯木逢春一般。

    不过他的嘴唇青紫,牙齿发黑,头发也掉了许多,可以看得出来,为了延寿,吃了不少不该吃的东西。

    朱翊钧也是不耐操劳,诸多礼节一切从简,倒也省了不少功夫,坐着龙辇便直接进入到国公府来。

    “李秘,朕说过,你若生了儿女,要亲自过来看看,取个名字,朕可没有食言。”

    李秘也是感激不已,毕竟朱翊钧的健康状况令人担忧,这才刚刚有所好转,就专程出宫来探望李秘,亲自为李秘的女儿取名,这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

    李秘让秋冬丫头将女儿安歌抱了出来,朱翊钧急不可耐地抱在怀里,眼眶都湿润了起来。

    朱翊钧共有十个女儿,但最终只活下来两个,一个是长公主荣昌公主,另一个是七公主,其他女儿全都早夭,绝大部分活不过周岁。

    荣昌公主和寿宁公主都已经嫁人了,所以朱翊钧才过继了朱轩?,要配给李秘。

    这也就难怪他要亲自来看望李秘这个女儿了。

    看着这女婴,朱翊钧百感交集,湿润着眼眶,那粉嫩嫩的小脸,充满了生机,仿佛只是看一眼,朱翊钧便能多活一年半载那般。

    初生婴儿拥有着最强大的生机,是生命力最旺盛之时,便仿佛刚刚破土发芽的青苗,像春天的第一缕清风,吹动了朱翊钧那消沉的生气。

    “我要给她赐姓,李秘你可舍得?”朱翊钧如此问道,李秘却苦笑不已。

    按说皇帝赐国姓,该是非常大的恩荣,然而李秘却希望自己的女儿跟自己姓,没有太多迟疑,便朝朱翊钧尴尬一笑道。

    “陛下赐姓,那是天大的荣宠,若生的是儿子,自是欣喜,可毕竟是个女儿,赐姓的话不是太合适,臣又是个女儿奴……所以……”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秘也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朱翊钧相信也能够想明白。

    毕竟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给女儿赐国姓,确实有些不妥,而且他十个女儿有八个早夭,做他女儿可不是甚么好事,李秘心有顾虑也正常。

    当然了,这也难免要戳到他的痛处,不过身为帝皇,他早已看开了这个问题,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么疼爱李秘这个女儿了。

    “女儿奴?这词儿倒是趣味十足,哈哈哈……”也不知朱翊钧是借此缓解尴尬,还是真心觉着女儿奴这个词有趣,朱翊钧算是不提赐姓了。

    “既然你觉得赐姓不妥,朕也就不提了,不过说了要给她取名,朕大老远地来,你不会不答应吧?”

    此言一出,李秘也是诚惶诚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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