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钦天监早有奏报,八月十五有日食,因此按照日食礼部仪门及正堂早就结彩设香案,两旁还特意设置了金鼓。日食如期而至的时候,俱着朝服的官员一一参拜,不但礼部鼓乐齐鸣,就是街上的百姓也有不少敲锣打鼓的。就在这又拜又起好容易折腾完的时候,正要散去的群臣却得报皇太子第四孙朱瞻垠逝,一时都错愕了起来。

    尽管如今的钦天监已经几乎能预报出日食何时生何时结束,但这日食救护却仍被朝廷当成一桩大事,跪拜行礼仍是不可马虎差池。所以这一天回到家里时,张越在心里头自是埋怨封建迷信害死人,可看到管家高泉正在指挥下人收起锣鼓等物,想起之前日食出现的时候恰是满城敲打鼓,他只能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人有敬畏之心总归是好的!

    高泉一转身看到正要往里走的张越,连忙三两步赶上前来行礼。左右望了一眼,他就亲自把张越往里头送。

    等过了屏门,见四下里无人,他方才低声说:“三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因着日食家里头敲锣打鼓闹腾的时候,家里头出了老大的乱子,方姨娘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竟是乔装打扮成了小厮,从后门偷偷跑了。二太太知道了之后没有先报老太太,而是在自个屋子里头清点是不是遗落了什么,所以等到回报了之后就晚了。”

    “怎么可能!”张越言顿时倍感惊愕,“就算她溜出去有路引怎么可能出城,就是在路上也寸步难行!”

    此时此刻,高泉的面上不流露出几分尴尬:“这个小的实在不清楚,只是在事之后去各处城门打探之后才知道,方姨娘竟是早就凭着路引出了宣武门。老太太这次实在是气得狠了,先头在北院大上房大雷霆,三位太太个个都闹了个没脸,这会儿连晚饭没传,还请三少爷去劝劝。所幸下人们知道此事的很少,我去外头打听时也只说家里跑了一个丫头。”

    尽管张越心觉得此事极其古怪此时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紧的是老祖母顾氏已经年纪一大把了,若是因此事气出一个好歹来,那就是了不得的勾当。当下他也没功夫和高泉多说,淡淡点了点头便急匆匆进了二门。等来到北院大上房,他就现堂屋里只有几个丫头。就在这个时候白芳正好打起帘子从里屋出来。

    “三少爷可是回来了!”看张越,白芳着实是大喜忙上前行礼,又低声说道,“老太太连三少奶奶和灵犀姐姐的劝说都不听,打她们回去了,刚刚又赶了奴婢出来。她说没胃口吃饭,您赶紧进去瞧瞧吧。这人是铁饭是钢顿不吃怎么行。”

    张:只点了点头,旋即进了里屋。看见顾氏正斜倚在炕椅靠背上上看不出是悲是喜,他便上前轻轻唤了一声。这时候氏方才别过了头,看清是张越便板着脸冷笑道:“你也知道了?好嘛,家里几十年都没出过这种事,现如今真是不成体统了。一个说是二房,其实却谁都当作头面主子的留下几句话说跑就跑了;另一个已经是伯夫人的顶尖命妇,遇上这种事竟是先清点东西,连个主次都不分!儿子是这样老子娘也是这样,简直是混帐!”

    想到方水心地身份和二伯父张攸下地去向。张越自然不可能不担心。黔国公沐氏永镇云南。每逢交趾用兵。其必定是后方支援。而如今听说由于征太苛。西南夷已经颇有些不稳。见炕桌上还有热茶。他劝着顾氏喝了半盏。眼见祖母不再是刚刚那幅咬牙切齿地光景。这才开口劝说了起来。

    “事情都出了。祖母还请暂且怒。如何善后才是最要紧地。如今既要追究人是怎么走地。还要弄清楚她究竟为什么走。您刚刚说留下几句话。她都说了什么?”

    “还有什么。之前芒市土司特意让人捎信给她。说是让你二伯父为他们部族多求一些棉布和茶叶。结果你二伯父弄到了棉布。茶叶却是难能。毕竟朝廷有禁例地。她留下话对二房伺候她地那个小丫头说。既然你二伯父走了。她也不愿意呆在张家。宁可去投奔她阿爸。也好劝着他不要因朝廷苛待犯了糊涂……最最该死地是。那个小丫头还说方水心呕吐了好几天却没声张!这若是真地有喜了。几千里跑下来还能有命在?这个糊涂透顶地女人。简直是命都不要了。她一个女人就算有了路引。有那些饰当盘缠。这一路上天知道有什么凶险!”

    张越自然不是傻瓜。闻

    便再也没有去问什么路引是打哪里来地愚蠢问题。顾氏一番。顾氏先头已经气消得差不多了。这会儿看到张越亲自到外头把食盒提上来一样一样摆满了炕桌。又说亲自陪着她吃饭。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动了筷子。但喝了大半碗粥就放下了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仿佛像吃珍馐美味那般吃着那些家常饭菜。

    由于今儿个实在是被那场事先预料到却又躲不过去地日食折腾得很惨。因此张越这吃饭地度自然便快了些。等注意到祖母一直在端详着自己时。却已经是他吃完一碗饭之后地事了。尽管他不在乎惜福少食地原则。这当口也不好只顾自己吃。

    “吃得下是好事,看我做什么?”顾氏没好气地哂然一笑,旋即便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次的事情你心里有数就罢了,事情闹大了整个张家都没脸。你二伯父封了伯爵,我原想着一家人蒸蒸日上,谁知道麻烦竟是就不曾断过。你可知道,你二伯父这回临走的时候竟然暗示我说哥儿的那个外室留不得,这一回则是轮到了……好嘛,他们当爹娘的倒是杀伐果断,可这都是给儿女做的什么榜样!这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桩桩件件都要负责任的!”

    说到这里,顾氏实在是连责备的力气都没了,当下便淡淡地吩咐道:“你在兵部多留心一点交南的事,方水心那边我自然会嘱咐人追查下落,希望还能来得及。你娘大约过几天就走,我已经和她提过,这次把菁丫头留下。横竖你家媳妇不用操心家务,让她好好教导一下这个小姑子。咱们家好几个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日后彼此也好有个伴。若不是你大姐那一头如今忌讳着前事,我还想让人把昂哥儿也接过来,唉……”

    陪着顾氏饭后闲话了一阵,又陪着老人家在外头走了一小会消食,直到把人安置着躺下了,张越方才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屋子,他就看到赫然只有小五,不禁有些迷惑。毕竟,如今她已经算是他的小姨子,平日也不再住在张家,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杜家?

    “小五,你姐姐呢?”

    “姐夫,你可是回了!”

    今天第三次听到这么一话,张越忍不住想要苦笑,但看见小五一下子蹦起来,还四下里张望,他便觉得事情不对头。小丫头向来是阳光灿烂的性子,纵使有话说也不至于避着别人。果然,在确定了屋子里并没有外人之后,她方才把张越拉到炕上按着坐下,这才低声说:“姐姐如今有了静官,以后还要照顾菁儿,整天够忙了,所以我也不敢告诉她……其实我不是有意偷听,两次都是巧合……”

    她越是这么吞吐吐,张越就越是觉得心里紧,当下连忙打断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前几天夏原吉夏尚书见过爹爹,因为我听娘的吩咐正好送东西过去,所以听到只言片语,似乎是在讨论什么国库拨粮饷的事……”小五自个搬了一张小杌子在张越对面坐下,这才仰着脸说,“这些事情我又不明白,所以也没去理会,谁知道昨日傍晚那位杨学士也来见爹爹,我正好从冯大夫那儿回来,恰逢爹爹送客到门口,就听到杨学士对爹爹说,皇上讨厌朋党,他身为阁臣得更谨慎些。结果人一走,爹爹和我一起进去的时候,就对我说人哪怕不能铁骨铮铮,但至少也应该问心无愧。”

    说这里,她微微停了一停,随即心虚地看了张越一眼:“我只是觉得爹冲我说那话的口气斩钉截铁,仿佛是嘱咐,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听着怪碜人的。姐夫,爹是不是认为我那天偷听了他和夏大人的话?”

    “岳父哪有那么多?”张越哂然一笑,:即便问道,“是哪位杨学士?”

    “嗯?就是和爹爹交好的杨士杨阁老。”

    得知是杨士奇,张越不禁若有所思地蹙紧了眉头。杨士奇一向以沉稳中庸著称,既然有这样的提醒,无是得到了什么风声。只不过,杜分明是受命和夏原吉一齐整顿钞关重新厘定商税,有些往来也算正常,再说了,他那老岳父要是朋党,天下便全都是朋党之人了。

    只是这事情还是先留心一些吧……这一年实在是诡异得很,朝中事情没完没了,千万别家里事情也没完没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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