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凌走后,翊坤宫的灯火照例熄却了一半,然贞妃的心情却并未能有所平静,她站在那里,眉头紧皱地盯着桌上的茶盏,盯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后,她猛然拿起茶盏欲往平整的青石地上掼去,随侍在身边的绿衣默默的看着她,不敢多嘴劝上一星半点,她知道,主子这一次是真的气极也恨极了,主子向来以不动声色的谋略见长,而这也往往能为主子取得预期的成效,入宫这么多年,她从未见主子的计划有所失败过,可是这一次确是失败了,尽管不是完败,但已经足够让主子恼火的了。

    就在茶盏即将离手往地上落去之时,贞妃却突而手指一紧,重新握住了茶盏,任由里面的茶水流满整只手,然后她将茶盏往桌上重重的一放,眼睛里射出渗人的寒意“宛妃,真的好聪明,好谨慎,本宫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居然还取不了她的命,实在可恨!”

    “娘娘。”绿衣试探的叫了声,不敢冒然多话,唯恐惹恼了正生气的贞妃。

    贞妃压下心中少有的烦燥看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说。”

    得了贞妃的许可,绿衣上前一步,小声道“娘娘您先莫气,说不定是因为药效还没有发作呢,毕竟它是通过皮肤渗进去的,比其他的毒药慢一点也是有可能的,不知咱们再等等,也许过一会儿延禧宫那边就有消息传来了。”

    贞妃轻哼了一声,遥望沉寂于黑暗中的紫禁城“你不用安慰我,这药是你从宫外带进来的,也是本宫的舅舅荣海亲自交给你的,既然他说只要带上便会发作。你觉得会有错吗?”“奴婢不敢!”绿衣见惹得贞妃不快,赶紧低下头认罪。

    贞妃也没心思训她,只叹着气道“如此好地一个时机便就此错过了。下次恐怕不会再有那么好的机会了,想不到宛妃连对洛贵嫔的疑心也这么重。明明是没什么问题地君山银针,她都不肯喝。”

    绿衣抬头微有惊诧地道“娘娘,您先前不是说洛贵嫔是看着宛妃喝的吗?难道她暗中又给吐掉了,根本没咽下去过?”

    “应该就是这样,她连对洛贵嫔疑心都这么重.ap,更新最快.更不用说别人了,只怕这宫里她就只信任自己一个。”停了一下贞妃继续道“当初本宫将君山银针交给洛贵嫔送与宛妃之时便定下了一石二鸟之计,手串上地毒旁人接了并无什么事,唯有喝过君山银针的人接触了才会立时毒发,所以当初在洛贵嫔到来时,本宫才会先让她喝了那杯放过解药的茶,然后才将手串交给她,几乎将所有人都瞒在了鼓里,可未想如此周密的计划却功亏一篑。实在可恼。”说到这里,她一只手重重的拍在身侧地桌子上,发出“”的一声响。

    看着她拍桌子。绿衣赶紧上前看她的手,果然掌心一片通红。急道“娘娘您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快坐下歇歇。”

    贞妃依言坐了下来,但是脸上还是一样的气愤“说起来也是月凌那丫头没用。本宫辛辛苦苦扶着她做上了贵嫔之位,她居然还是一样没心眼没本事,连人家喝完后当着她的面吐掉了也没发现,居然还和本宫说什么都喝了,当初要不是看中她和宛妃不一样的关系,本宫才懒得理她,可惜她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绿衣一边替她抚着胸口顺气一边道“洛贵嫔虽说蠢了点,但不正因为这样她才会乖乖的听娘娘您吩咐吗?叫她往东不敢往西,要是换了个心思活络点地,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唉!”贞妃突然长叹了起来,脸上充满了难言的情绪“与宫中其他娘娘相比,本宫始终是欠了一筹,孩子……这是本宫心中永远地痛,其他的人都能生,唯有本宫,从娘胎里出来时,便被剥夺了这个身为女人地权利,也让本宫永远不能拥有自己地孩子,郭络罗氏!”说到这个名字时,贞妃简直就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郭络罗氏就是鄂硕的原配,也是董鄂香澜地额娘,当初就是她让贞妃还在娘胎里时便带上了心悸的毛病。

    绿衣是从小服侍贞妃的,她心中对此再清楚不过,这件事是贞妃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痛“娘娘,您不要再想这些了,何况……何况您不是快要有孩子吗,等再过两个月洛贵嫔生了,您不就可以……”

    不等她把这个话说完,贞妃已经抬断了她的话,警觉地站起来看看外面可有人偷听,待见无人靠近后才略有不悦地道“下次说这个话时小心些,要是让别人偷听了去,看本宫如何能饶你。”说完这个她又有些叹息地道“原本确实是可以这样的,可是现在恐怕要重新策划过才行,本宫等了她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个孩子,这个可以让本宫后半生有依靠的孩子。”

    “恕奴婢多嘴问一句,为何又要重新策划过,难道娘娘您先前的计划不行了吗?”绿衣虽大致听贞妃讲过这些事,但并不是很清楚,所以才有此一问。

    贞妃一捋鬓边发簪上垂下的细流苏“你知道为什么本宫将这个计划叫一石二鸟吗?正是因为这个计划不仅可以除了宛妃,还可以让本宫得到洛贵嫔将来生下的孩子,当初所谓的让宛妃失去手串,从而被皇上责罚,不过是用来蒙洛贵嫔的,否则她怎么可能会去做,若是知了真相,她只怕逃都来不及,哪还会听本宫的吩咐将手串换来。

    你想,宛妃将手串拿给洛贵嫔看,可当她重新戴上时,却骤然毒发身亡,当一切无法挽回时,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洛贵嫔,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是她嫉妒宛妃得到皇上的御赐,从而谋害宛妃,特别是从她身上搜出被换下来的真手串后,那就坐实了用淬毒的假手串毒死宛妃的罪名,到时她就是有一千张嘴巴也说不清了。”贞妃的计划竟是如此一环扣一环,月凌所知的不过是表面而已,她真正的目的竟是要让月凌背上谋害清如的罪名,从而连她也一并除掉。

    看绿衣有所了解的点头,贞妃继续说了下去“皇上为了替宛妃报仇,也为了一正宫规,肯定会将洛贵嫔处死,但那应该是在她生下孩子后,在此之前只会将她幽禁在冷宫中,毕竟是血脉相连的骨肉。只要洛贵嫔一死,这孩子便成了没额娘的孤儿,到时候,本宫再向皇上进言,表示愿意抚养这个罪妃之后,那皇上定会欣赏答应,说不定还会感谢本宫替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从始至终,贞妃对月凌一直都是不安好心,刚开始的时候是想拉拢她,使清如少一个助力,也让自己多一份势力。

    但从月凌怀有龙裔的那天起,她的目的就改变了,她要得到月凌的孩子,得到她自己没办法生下的孩子,好让自己将来有依有靠,为此她势必要害死月凌才行,否则孩子是不可以交给她来抚养的。

    好一副如意算盘,一切都在所有人的不知不觉中进行,要不是清如对她戒备太深,连那原本没问题的君山银针都不敢喝,只怕还真要和月凌一起双双死在她的手里,这样的女人,这样狠毒的手段,着实另人发指!

    绿衣听着贞妃全盘的计划,不禁也有些暗自心惊,不过她可不敢表露在面上“主子,现在宛妃没有死,那您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实行原本没想过实行的计划。”她抬手左手碗,露出套在里面的翡翠手串,眼紧紧地盯着,像要看出一个洞来似的“明日本宫便会寻一个皇上与宛妃同在的机会,引皇上看宛妃被换的手串,想必皇上一眼就可以看出不对劲来,到那时,宛妃丢失御赐之物的罪肯定是逃不了的,就算不能狠狠的打击她,至少也可以挫一挫她现在正盛的势头,让她不敢再与本宫正面相敌,剩下的事只能等洛贵嫔生下孩子后,再慢慢合计了,毕竟这才是本宫的主要目的。”

    绿衣应合的点头,贞妃淡然看了她一眼后道“还有,叫宝鹃继续看好洛贵嫔,不要让她耍出什么花样来,本宫虽然一直不觉得她有多聪明多能耐,可多防着一些总是没错的,有些事本宫老觉得不像表面上显示出来的那样简单,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本宫可不想大江大河都过了,却在阴沟里翻船。”

    绿衣应道“娘娘放心,奴婢明天就去通知宝鹃,让她多看着点洛贵嫔,一有什么消息便立刻来禀报。”

    贞妃点点头,安排完了事,顿觉困意上涌,不由打了个哈欠,她摸摸自己的脸道“替本宫卸妆更衣,本宫累了。”

    这折腾了一天的闹剧,随着贞妃的睡下,暂告一段落,屹立在黑暗中的翊坤宫就像一只欲择人而噬的怪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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