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三暮四,昨非今是,痴儿不解荣枯事。,宠花枝,黄金壮起荒淫志,千百张买张招状纸。身,已至此;心,犹未死。”

    二胡弦声太痛,老人闭紧双眼,左手中指晃颤按弦,曲意苍凉空旷。

    啪啪。

    门外有人鼓掌,老人弦音断却。

    “贵客远来,一杯浊酒何如?”老人的声音苍然空洞,轻轻放下二胡。

    “一百四十载的赖府茅台,此物若浊,天下再无美酒。”女人袅袅娜娜的走进门来,风姿如玉,曲线玲珑,嘴角之下一颗淡淡的美人痣,道尽说不出的香艳。她端起老树墩上早备好的一杯醇酒,凑近鼻端闻了一闻,赞道:“香气如余音,未入口已齿颊酥沸。”一口饮尽,背影被夕阳在黄泥地上拉成一条凄丽的斜影。

    老人微微一笑,转身走入土房,拂了拂油兮兮的桌子,动作极轻极轻。女人仔细看他每一下轻拂,注意到老人用手拂去了灰尘油污,但肌肤却始终未与桌面相触,这份拿捏的手段,放眼天下,也足以自傲。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好手段。”女人赞叹道。

    老人淡然一笑:“胭脂扣,诀别诗,笑白马西风,三杯两盏淡酒。女诸葛,玉玲珑,看星汉灿烂,一枕东篱花瘦。女中南北豪杰,以你与上官采薇为最,如今再临陋室,想必又有精进了。”

    胭脂扣脸上浮起淡淡一抹微笑,道:“不谢鬼神谢苍生,得儒门耆宿谢老爷子一语之赞,与女诸葛并称,小女子不胜之幸。”顿了一顿,又道:“《论语》分寸拿捏之学,谢老爷子宝刀未老,这场架究竟无须再打,我输了。理_想_文_学0_3w_x”

    谢苍生神情淡定,仔细把桌椅拂拭干净,佝偻着身子道:“请坐。”

    胭脂扣娉婷走入土屋之中,在长板凳上坐下,一个行将就木皓首橘皮的老人,一个烟视媚气度雍容的女人,一张黑黝黝沉甸甸八仙木桌,一缕金色的夕阳斜晖投射进屋,构造成一副奇异妖艳的画面。

    谢苍生忙活着端来一把古意盎然的茶壶,倒入两只满是茶垢的杯中,竟然是很上等的云栖龙井。老人的手很慢,他端着微微倾斜的茶壶,细细白白的一线水柱从茶嘴中吐出,注入茶杯之中,浑无半分声息。

    “神龟似乎重出江湖了。”胭脂扣打破寂静。

    老人听到这消息,似乎颇为震惊,手腕一抖,一点水珠溅到木桌之上,啪嗒。

    胭脂扣细细打量这个老人,想从他惊愕神情中看出破绽,但始终不得其要,只得轻轻一叹:“北京赵家传来消息,神龟的孙子,一个叫做柳行风的少年,在重重包围之下逃离京师,大家都不相信这孩子有这份本事,唯一的解释就是神龟重出江湖。”

    “他自重出江湖,春水池皱,干卿何事?”谢苍生神色恢复古井不波

    胭脂扣微微笑道:“赵苍然老先生致电小女子,悬赏五千万买那少年一命。”

    谢苍生道:“区区五千万,也入胭脂扣法眼?”胭脂扣笑道:“钱财事小,关系事大。我一介女流苦撑大厦,朝中若有人,办事也方便许多。”谢苍生瞥了她一眼,道:“只怕是与虎谋皮,饮鸩止渴。”

    胭脂扣轻笑道:“老爷子融《论语》之学于武功,拿捏精准绝伦,我不过弱质女流,心有余而力不足,武功是登不上巅峰的,但为人处事的分寸,个中精奥却有几分心得。”

    谢苍生闭上眼睛品茶,道:“是么?柳圭年若在广州,谅你也不会过来与我说这番话。想必是你已有确切消息,神龟未必复出江湖。”

    胭脂扣一怔,随即笑道:“言多必失,看来我比谢老爷子还差了老大一截。”

    “柳家人个个命硬,四十六年前柳圭年在赵苍然婚宴上夺了新娘就走,三天之内连杀十五位高手毫发无伤,彭德怀、、罗瑞卿等个个都要保他。二十三年前柳抱朴被韩、赵、叶、楚四家人围杀堵截在小小一方破庙之内,现在却手握一省生杀大权。啧啧,我很期待这个孩子会被逼着走出怎样一条路来。”

    胭脂扣听的悠然神往,大人物大都不是一帆风顺,没遭遇过穷途末路,就不会知晓柳暗花明的可贵。胭脂扣叹道:“此番又与宝物无缘,也罢,也罢。”

    谢苍生道:“我师兄弟三人守护的这件东西,武林中人人欲得之,胭脂扣,你也算是第一流的人物,我不怕告诉你,这件东西,于你半点用处都没有,对大多数人来说也只是谈资。别说你拿赵苍然那五千万来威胁我,就算是你把那孩子抓到我面前,拿刀架住他脖子,我也不给你。要得到东西,行,打赢我这半死的老头子,不难。”

    后半句话已有挑衅意味,胭脂扣闻言也不动气,淡淡道:“老爷子,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不这般说我未必会动手,既然你说要我把他抓到你面前,拿刀架住他的脖子,那我便试一试,也好瞧瞧神龟后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谢苍生干脆把眼睛一闭,再不说话。

    胭脂扣恨得牙痒痒,谢苍生只把话说到三分,她根本拿不准到底哪句是虚哪句是实,又实在不敢挑战刀笔春秋五行雷电的精微手段,更不能确定柳圭年是否一命呜呼,她想或许这位神龟的莫逆之交谢苍生会知晓内情,孰料他听到柳老乌龟复出的消息也是惊诧莫名,虽然她也拿不准这惊诧是伪装还是真实。

    但她情愿相信神龟还在人间,也不愿去触犯这样一个人的逆鳞,当年江南楚家何等显赫?只因受了挑唆围杀柳抱朴,家主楚长河一夜之间就被摘了脑袋挂在自家门口。猛虎虽老,可爪牙仍然锋利,柳家人……还是不要轻易惹的好。赵苍然家大业大,但总不及柳圭年神出鬼没。

    有这样一柄利刃时时刻刻悬在头顶上,胭脂扣不敢轻举妄动,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选择。

    “谢老爷子,那我便告辞了。”胭脂扣盈盈起身,含笑告退。

    谢苍生睁开眼来,微笑道:“走好。”

    胭脂扣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苍生,却无法从那张老脸上看出半分破绽,最终还是半带自嘲半带不甘的缓缓离去。

    谢苍生目送胭脂扣离去的背影,轻轻道:“一石激起千层浪,我自岿然不动趁机混水摸鱼,这倒有些像上官采薇的手笔。”

    老人的垂下的手微微颤抖,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坐了半个钟头之后,才抬起手来,一道深紫色痕迹微微凸起,蜿蜒蔓延,与一条青筋虬结纠缠,煞是可怖。

    谢苍生忍不住摇头苦笑,他神色似悲还喜,低低呢喃道:“一甲子苦修化作飞灰,未必是好,未必是坏。好在那女人绝非玄门正宗,只消她懂一分望气之术,今日也只能是任其宰割。儒门衰颓,自顾不暇。圭年兄,我妄动不得,也只能帮他到这里了,真正的路,只能由这孩子自己来走……”

    :二十三道题目…今晚上就这一更了,要做外教布下的作业…晕啊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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