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往日恩怨

    永礼闻声一惊,乖乖不得了,连这位老人家都惹出

    一截灰色残影从屋顶嗖地掠下,速度之快惊绝当世,柳行风定了定神,眼前赫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皮肤红润而有光泽,不显老态,与胡须花白的释永礼相比,他似乎还要年轻一些。这个老僧似乎是不修边幅久矣,浑身邋里邋遢,活脱脱再世李逵模样,却偏偏给人一种巍峨雄峻的浑厚之感,显然内功和佛法都臻至极高境地。柳行风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全身乏力连吐字都费劲。

    “师叔有礼。”破天荒的第一次,释永礼恭恭敬敬的合十,然后持操手礼站立。以他在少林寺的地位,对这个尘虚老僧持晚辈礼节,尘虚和尚的辈分之高,可想而知。

    尘虚和尚哈哈一笑道:“和尚一发现端倪就火速从后山赶来,没想到还是错过一场好戏,怎么,有人进犯?”

    释永礼点头道:“对方为永智师弟而来,已经被这位柳施主击退了。十七年不见师叔,师叔修为大进,可喜可贺。”

    尘虚微微一笑,对释永礼的恭维话置之不理,一双环眼却精光闪烁,瞥了一眼柳行风,道:“他也姓柳?”

    释永礼微笑道:“他与三十年前造访本寺的柳圭年施主是祖孙关系。”

    尘虚一怔,眼中蓦然闪过古怪神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好!”说着探手扣住柳行风腕脉,却发觉他体内空空荡荡。尘虚洒然一笑,掌中涌出一股极为精纯绵泊的内家真力,顺着柳行风手臂经脉一路往上,在周身上下四肢百骸中走了一遭,柳行风精力缓缓回复,他深吸一口气,道:“尘虚大师,你好。”

    尘虚摆摆手,笑道:“故人之子,不碍事,不碍事。”说着不住端详柳行风,啧啧有声。

    释永礼道:“师叔既然有暇临藏经阁,不妨入内室听师侄禀明事情经过。”

    尘虚一抖襟袖道:“走吧。”

    藏经阁内室之中。

    有尘虚老和尚亲自治疗。释永环伤势得到缓和。等到寺中各个僧人归位地时候。几个小沙弥过来把释永环抬走。由寺内专门医疗人员医治。释永智满脸羞惭之色。这一战累得释永环伤重。几乎废了一条臂膀。少林灵药虽多。要治愈释永环损伤筋骨不难。可若要恢复往日灵动。却是难于登天。

    被尘虚运内力吸出子弹地释永智垂首默然不语。任由尘虚和尚大声喝骂。周清羽那几人本为他而来。可他却临场怯敌退缩。本就愧疚于心。这时又哪里能说得出半句话为自己辩护?

    尘虚铁青着脸。喝道:“还不把当年那些子破事给抖落出来!”

    释永智低声道:“是。”顿了一顿。道:“十五年前。师侄在昆明遇见未出家时地故友余庆贤。他邀我去他家做客。于是我便在他家小住了三四日光景。偶然一天。我见他眉眼间若有愁意。站在窗台上长吁短叹。就问他有何心事。余庆贤说他这些年来为一个毒办事。走私贩运毒品。可近来那个毒枭闹得大了。东窗事发。警方穷追猛打。毒吃受不住。要从众多手下里找出一个替死鬼为他抵罪。余庆贤生怕会轮到他。所以愁眉不展……”

    释永礼皱眉道:“师弟,既是为毒枭办事,那是祸害苍生的大罪,让他们自己狗咬狗便是,你又何必插手?”

    释永智苦笑道:“我当时听闻此事,也是霍然色变,可余庆贤却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问我能否帮他一把,渡过这个难关。我当时本想狠心说不,但余家那瞎了眼的老母亲却颤巍巍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也跪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我帮忙。八十五岁的老人家跪在我面前,饶是那时我出家也有五年光景,仍是手忙脚乱,本来打算硬起地心肠也顿时就软了。”

    尘虚摇头道:“出家人当心如止水,永智,你不妨仔细思量,我与你尘空、尘净两位师叔在后山坐禅一十九年,除了今日,可有哪一天下过山?”

    释永智叹道:“没有。师叔修为高深……”

    尘虚打断他道:“起初我们也耐不住寂寞,可渐渐的,每日晨钟暮鼓,诵读佛经,也就静了下来。你记得你初入师门的时候,老和尚给你讲过地那个故事么?”

    释永智脸上顿现茫然之色。

    尘虚道:“有一宰相,求林中老僧出山匡扶社稷,老僧低眉不语,宰相不肯离去,他在林中苦候三日,每日都是重复的说来说去,可老僧就是不回答他的话。在最后一日,宰相突然发现老僧鼻子上挂着一溜晶亮鼻涕,于是忍不住问道,大师,你为什么不擦去鼻涕?这一次老僧却说话了,吾身非吾身,外物安能动我心?宰相闻言,明白再也请不动老僧,于是只得飘然离去。”

    释永智苦笑道:“如果我能领会这个故事的真谛,或许就不会惹下这麻烦事了。”

    尘虚淡淡瞥他一眼,道:“那也未必,你心智不坚,人家三言两语就能动摇你根本,难成大器。”他这话说地直接,释永智浑身一震,长长叹一口气,道:“师叔说的是,我被那老人家一哭,心肠就软了下来,她接着细数那个毒枭的罪状,一条一条触目惊心,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简直令人发指。我当时禅定功夫不深,听得热血沸腾,立刻答应出手帮忙。当时我本以为余庆贤一定是让我深夜刺杀此人,可余庆贤却说另有妙计。”

    柳行风眉头一挑:“哦?是与我舅舅有关么?”

    释永智点头道:“不错,第二天,他便领着我见了七个人,六个是周履冰的手下,剩下一人便是柳施主的舅舅林惠龙,他谈吐气度俱佳,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一种天然魅力,令人为之心折,我听余庆贤说这人也是仗义相助,不由对他生出敬佩之情,而剩余的三分犹豫三分虑也消失殆尽。”

    柳行风听得心中一动:“如果说舅舅为了我们柳家赴汤蹈火,我百分百地相信,但为了一个外人仗义相助,如果没有足够利益,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柳家和林家本是姻亲,交往很频繁,如果余庆贤也算“自己人”,柳行风一定听过这个名字,但事实上他并没听过,由此可见,余庆贤,不过是个

    了。柳行风虽然明知道舅舅为人狠毒刻薄,但仍旧了任何厌憎感觉,林惠龙对他们一家实在是太好了。

    释永智又道:“想必说到这里,诸位都明白了,那个毒枭,就是周清羽之父,周履冰。而这场颠覆毒地斗争,主帅是周履冰地亲弟弟,周履辛,而军师则是柳施主地亲娘舅,林惠龙。我们几人谋定而后动,因为周履辛的关系,我们知道周履冰在他巢穴周围布下层层守卫,我去探查地势地时候,发现宅院周围的树木全被砍倒,空空荡荡,而且无论任何时候,这宅院之中都是灯火通明,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藏匿的地方,而那些守卫各个杀气十足,端握机枪,有两人更是身负上乘武功,看到这些之后,更坚定了我杀周履冰之心,他既是毒枭,又拥有如此强大地火力,可想而知他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尘虚点头道:“你这点上倒没做错,换了老僧在场,也是和你一样。”

    释永智得尘虚一语称赞,脸上顿现喜色,他续道:“周履冰和周履辛两兄弟已经闹翻,他不允许周履辛再靠近宅院半步,所以,我们要把这个周履冰生擒活捉,难度无大了很多。林惠龙却不屑的说,这周履冰是作茧自缚,要擒他不过反掌之间的事。我却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要怎样才能进入这如同铁笼一般地宅院,听到他这样说,不由大是诧异。”说着呼出一口气,显然是说的累了,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尘虚和释永礼对视一眼,各自有惑之色,那周履冰的防御诚然堪称完美,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守卫,更有武林高手坐镇,又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将他生擒活捉?

    柳行风思索了一会,道:“难道我舅舅的计策是趁夜黑风高之际,切断宅院外围的电线和水管?”

    释永智放下茶杯,眼中有赞叹之色:“令舅地计策,正是如此。自古征战,自来都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周履冰巢穴中粮食不缺,但水电却还是得靠外界供应,我们只要把握好时机,趁他们吃饭的时候切断水管,然后猛地拔掉电线,在这种情况下,这群人虽然训练有素,却也难免手忙脚乱,但等他们重新发起电来,我们已经发起总攻占领高地了。果然,我们断电断水之后,里面一阵大乱,但短短三分钟之内,那些人就迅速调整好队形,端着机枪向外扫射,可就是这三分钟,我已经带着余庆贤爬上最高层,打翻两个放哨地之后,余庆贤架起狙击枪,又约莫等了几分钟,整栋宅院又亮了起来,而就是这些亮光,让余庆贤一枪一个,里外三十七人死在他枪下,而林惠龙一个保镖悍勇无比,冒着枪林弹雨连毙两个武功高手,身中四枪而不倒,实在让人钦佩。”

    柳行风暗道,这一定是应道儒了。

    自从李猎水来杭州后,他才知道那个应叔叔的全名原来叫应道儒。

    尘虚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然后呢?”

    释永智神色惨然:“然后,这群人就仿佛突然变了个模样,如狼似虎地冲进宅院里,在最里边的一间房里找到周履冰一家三口。

    我见状忽觉不妙,也赶忙跟了进去,却见那周履冰遭逢大变而丝毫不乱,只是冲着周履辛淡淡一笑,说:‘好弟弟,你赢了。’当时还是个垂髫童子地周清羽抱紧父亲的大腿,周履冰摸着他的脑袋,慈爱的笑笑,忽然从抽屉里抽出一把手枪,对准周履辛就要开枪,当时我也是情急生变,抓起一个花瓶掷了过去,周履冰那一枪就打在了花瓶上,我紧接着急速掠过去,他枪法很好,一枪在我腿上开了个洞,可我也咬牙在他胸口印了一掌,周履冰虽然也练过武,但哪里能抗住我苦修五年的内家真力?当即口喷鲜血栽倒在地。”

    柳行风惑道:“他枪法好,就只在你腿上开了个洞?”还有一个疑点柳行风始终没说出,就是他颇为怀那余庆贤的枪术,几分钟之内干掉地理位置南辕北辙的三十几个人,除非是事先知道他们的位置,否则,就算是上官鸿渐,也没这本事吧?

    释永智道:“这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当时我根本没有任何与持枪之人争斗的经验,只是一味往前冲,根本避不开要害。可周履冰却没打死我。他倒下之后,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指着我嘶声道:‘少、少林寺的僧人,也……’,还没说完,就昏了过去。我当时懵了,这是我第一次杀人。而周履辛满脸狰狞之色的跳了过来,冲着周履冰身体连开数枪,然后仰天长笑。林惠龙拉住他道:‘周老弟,此地不宜久留,事情既然办完了,我们走。’于是我们便把周清羽和他妈妈一起抰持着走了。”

    柳行风根据释永智所说,与刚才周清羽的失常表现结合在一起,思前想后,大致脉络已经出来了,只是点仍然众多,周履冰一个小小毒,能拥有这么强大的火力,人人一挺机枪,我的天,要知道那可是九十年代初期。还有,周履冰为什么不杀释永智?余庆贤的枪术也是一大疑点,如果他枪术真的如此惊人,那么想必周清羽杀他杀的并不轻松,可是,照他们的脚程来看,从周清羽开始复仇到现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足见他根本没受伤。

    “师叔,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始末,师侄从头到尾没有半点隐瞒,若有一字虚言,定教此生长堕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释永智说完,长出一口气,不无疲惫的赌咒道。

    尘虚点了点头,道:“你的所作所为,总算没有把少林寺的脸丢尽。”

    释永智脸有喜色,却不知说什么好。

    释永礼道:“师叔,永智师弟说了这么多,又受了伤,也该累了,您让他歇歇吧。”

    尘虚一拂袖,径自走到柳行风面前,微笑道:“小家伙,老和尚那不争气的师侄把话说完,想来你也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柳行风深吸一口气,感觉丹田渐渐充盈,笑道:“当然。”

    尘虚眼中贼光一闪,嘿嘿一笑,小声道:“那么……你跟老和尚去个好玩的地方,咱们玩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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