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你把我拉来也没用,郑建东跟我没多厚的交情。”

    金河大酒店一楼大厅里,吴天坐在迎门的沙上,掏出烟盒递给贾亮一根,説道。

    “你好歹也和他是初中同学,多少有diǎn面子啊。”贾亮diǎn着烟笑道,“放心,本来事儿就不大,无非就是广告词儿出格了一diǎndiǎn嘛,一场酒就打,更别説你们还是老同学。”

    “人家新晋副局长,正是春风得意,会不会正眼看咱都两説,还不如生碰生,照规矩上供好打呢。”吴天苦笑着説道。

    吴天最烦的就是看人脸色、应酬周旋的事情,当初合伙开公司的时候説好的,公司经营上的事儿全靠贾亮,自己只做策划创意,不过真到了事儿上,又岂能真的抽身事外?少不得被贾亮拉着各种应酬,几年下来,身材日见福,脂肪肝、胆囊炎、高血压、高血脂的毛病全有了,往日里那些狂傲脾气却被消磨了个干净。

    “哎,来了,迎一下……”贾亮説着,按灭了还剩大半根的香烟,慌忙满脸堆笑的朝门口一个方面大耳的家伙迎了上去。

    吴天也跟着迎了上去,嘴里打着哈哈,道:“老同学,几年不见,你这官帽子是越来越大了啊,呵呵,今天咱们得好好喝两杯。”

    郑建东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对着吴天伸出的手掌,却只探出半只胳膊,这手握得自然显得吴天上赶着巴结他一般,哪儿有一diǎn老同学见面的热情?

    吴天岂能看不出这diǎn道道?心下自然暗暗不喜,不过今天却是有求于人家,就是来看人脸色的,説不得只能压下那口气来,依然满脸热情的请了郑副局长去早就定好的包间落座。

    不説同学的交情,只説人家如今贵为市工商局主管广告监督管理的副局长,这酒菜档次自然就不能低得了,不过再上档次,在人家郑副局长眼里也只等闲,每样只夹得一两筷子就丢过一边了,不过酒却不推辞,只要吴天、贾亮敬来,就满饮杯干。

    眼见一瓶五粮液就快见底儿了,贾亮估摸着差不多了,自然就把话头往正事儿上引,可郑建东却根本不搭这个茬儿,贾亮刚一张嘴,人家立马就把话题扯一边儿去了。

    吴天不禁暗咬牙根,果然是被自己给説着了,本来就不过只是初中的老同学罢了,根本就没多深的交情,贾亮硬扯着咱出面,反倒容易弄巧成拙,还不如“公事公办”的好,无非就是多出几个钱嘛。

    “吴天,还记得谢晓娟吗?”

    眼见一瓶五粮液倒空,贾亮正在开新酒的时候,郑局长醉眼斜睨了吴天一眼,悠悠説道。

    “谢晓娟?”吴天皱了下眉头,道。

    “二年级时候的学习委员。”郑建东diǎn醒道。

    “噢,坐第三排中间,老是扎个马尾巴辫子,呵呵。”吴天回忆起来,笑道。

    郑建东似乎对吴天这个反应很不满,耷拉了一下眼皮,道:“那时候谢晓娟可是很喜欢你的。”

    “她喜欢我?”吴天愕然了一下,又不禁笑了。

    话説咱当年也是英俊潇洒的美少年,可不像现在,两百斤的大胖子一个,穿着衣服还算人模狗样的,露出肚子那比待产孕妇还大上三分。并且吴天从小天资聪颖,初中之前一直都是班上的尖子生,即便上课从来不认真听课,整节课都是趴在桌子上看,只等下课老师布置了作业,才匆匆扫上两眼课本就什么都会了,只落下需要死记硬背的英语不怎么样,别的课目成绩都是ding呱呱的。再加上当时吴天的父亲还正在省报副总编的实权位置上,自然少不得老师们另眼相待,不免把吴天养出一身狂傲脾气来。

    这样一个相貌英俊,学习成绩优异,老师时常表扬,又气质冷傲然的好学生,自然有不少女同学明里暗里的喜欢,只可惜当初吴天年少轻狂,不解风情,不知道辜负多少美人恩。

    贾亮打开了五粮液,拿着瓶子要给郑建东满上,郑局长却伸手捏住了瓶嘴,把整个瓶子给接了过去,对吴天説道:“人家谢晓娟可是为你茶不思饭不想的伤透了心啊,看你这个反应,好像当初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事儿?你説你该不该罚?”

    吴天眼神一滞,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位郑局长当初只怕是喜欢过那位谢晓娟的,怕是当初还把咱当过情敌呢,如今还在念念不忘,却真是冤枉了咱啊。不过他既然提起这个茬来,又把酒瓶子抢了过去,説不得只能遂他一次意,谁让人家是“官”,咱又有求于他呢?反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如今説出来也只是一笑之资,无非找个借口多灌咱一杯酒罢了。

    “罚,这个必须要罚,呵呵。”贾亮起哄的嚷道。

    “认罚,我认罚,呵呵。”吴天也呵呵笑道。

    郑建军“啪”的一声,把酒瓶子墩在了桌子正中间,道:“好,吹了这一瓶,这事儿就算了,你们公司那diǎn事儿也算了!”

    一听这话,吴天脸上立马变了颜色!

    这可是刚打开的整整一瓶五粮液,五十二度的烈性酒,别説刚才三个人已经分喝了一瓶,就算让吴天自己细酌慢饮也不见得能喝得下,更别提要一口气“吹”完了。

    这个郑建东,这是故意刁难!话都已经明摆着的,咱要是不喝,二十年前的旧账不説,如今公司的事情也别想解决!

    更甚至,吴天怀疑之所以工商局那边盯上咱们公司,只怕也是这个姓郑的手脚——要知道如今所谓的广告监管又哪儿来的那么严格,只要不是特别出格的,任你夸大也好,误导也罢,各种手法多了去了,谁还真当回事儿?

    你丫不就是当了个小小的副局长吗?不就是刚好管到了老子头上?竟然就翻出了二十多年前的旧账来公报私仇来了?

    “吴天……”贾亮站起了身,一双眼睛灼灼的望着吴天。

    从小光着屁股玩到大的兄弟,自然很清楚吴天的脾气,素来傲然的吴天又岂会忍得下这口气?别説他了,就是自己也看不下去了,咱们兄弟岂能让人这么欺负?大不了这破公司不开了,也得把这瓶酒摔在他郑副局长脸上!

    吴天抬头和贾亮对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也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慢慢的伸手抓起酒瓶,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道:“老同学,这酒……我喝!”

    “吴天!”贾亮叫了一声。

    吴天一手举起酒瓶子,另一只手朝贾亮轻轻摆了摆,示意他不要再多説了。

    无非一瓶酒罢了,咱认这个亏,服这个软,也不能真个和郑建东撕破了脸,毕竟人家是“官”,是正管着咱的官。以他手中的权利,想为难咱那小小的广告公司实在太容易了,就算这次治不死咱,就算再辗转拖别的关系度过这一关,可也经不住人家三天两头给你挑刺儿找麻烦,那样的话你再好的生意也别想干下去。

    咱倒是无所谓,光棍一个,大不了转行咱不在广告圈子里混罢了,可贾亮却有老婆孩子要养,不能因为咱,坑了兄弟啊!

    有气也得憋着,有火也得忍着!

    五粮液再好也是酒,喝到喉咙里依旧是个辣,咽到肚里依旧是烧得慌,吴天却是锁着眉心,憋着气一口一口的往下咽……

    酒精迅上头,吴天脑袋里晕晕乎乎的想着,如果当初父亲不是因为站错队而失势,自己身为衙内,又岂会正眼看他郑建东一眼?如果当初自己毕业后能够不辜负父亲苦心用尽往日的人情关系给自己安排的工作,在体制内好好干的话,现在也不见得现在比他郑建东差!如果自己做生意能多用一diǎn心,把公司做大做强,手里攥有足够的资本,也不见得就会被他郑建东随意拿捏……

    如果再来一次……

    “吴天!”

    贾亮的叫声听在吴天的耳朵里,似乎很遥远,他感觉自己摔倒了,倒是不痛,只感觉眼皮很沉重,强力撑着也只能睁开一条缝,缝隙中可以看到郑建东俯视的笑容,嘴唇开阖着説道:“还剩下一两没喝净啊,不过算了,能让当年的天哥认罚服软,已经让我很满足了,哈哈。你们公司那diǎn事儿就算了啊,我先走一步,老同学喝多了,就不用送了,哈哈……”

    吴天想咬咬牙根,却现自己咬牙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皮也终于支撑不住,无力的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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