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破庙内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听得院外的上官靖羽头皮直发毛,整个人都颤了颤,“素颜她?”

    “不必管了。”他无奈的摇着头。勒紧马缰,“横竖死不了就对了。”

    她想下马,却见青墨急急忙忙的过来,双肩微微一耸,“废了。”

    “废哪里?”她顾自呢喃一句。

    “想看?”重锡挑眉看她。

    上官靖羽急忙摇头,“不是。”

    “我们出去走走。”一声马鸣,他直接策马带她离开。

    “去哪儿?”她问。

    马背颠簸,她又不会骑马,只能抓紧马缰,将自己所有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可他就是不答,任凭策马奔驰。

    “爷!”她禁不住马背颠簸。终于喊了一声。

    马儿终于止步,身后的男子长长吐出一口气。“总算肯叫我了?”

    她红了红脸,“我早前怎不知你这般无耻?越发的没有规矩了!”语罢,她挣开他的手,竟直接跳下了马背。

    他低笑两声,“规矩是什么?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还是可以让人吃饱穿暖?”

    她哑然,站在马下仰头望着他。

    他本就高,如今她站在马下,月光下,身影越发颀长无比。他黑压压的身影,遮去她顶上所有的月光,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黑暗世界里。

    下一刻。他慢慢俯下身来,将脸凑近她,“阿靖,我们的时间不多,若是处处都讲规矩,我又如何能走到你跟前?”

    她娇眉微蹙,却能感受到他温暖的呼吸,就扑在自己的脸上。

    他口吻温柔,教人一直暖到了心里。

    可是转念一想,却又带着难以言说的悲凉。

    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不似寻常人酗酒过后,散发着浓烈的酸腐之臭。淡淡的酒香。仿佛夹杂着清浅的花香,好似蔷薇,又好像不是。教人猜不透,看不明,却甘愿随着他的温度,燃烧自己心头的霜冷。

    他的脸,距离她只有毫厘之差。

    她向前挪了一步,将自己精致小巧的鼻尖,抵在了他的鼻尖处,唇与唇相贴,只是慢慢的摩挲着,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月色如练,清辉铺满荒芜的大地。

    她长长的羽睫扑在他的脸上,带着轻微的颤。近在咫尺。反倒看不清眼前的他,到底是何模样。只记得他如墨深瞳,有着浓烈的光,始终落在自己模糊的视线里。

    她轻轻啄着她的唇,却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哪怕是前世,对于男女之事,她素来是被动的,甚至于有时候闭着眼睛,根本不敢去想不敢去看。

    因为她出身相府,所有的教习嬷嬷都告诉她,身为女子理该矜持,不管在任何人时候,都不能对男子做出越矩之事。

    虽然她也叛逆,虽然她也有自己的思想。

    可是她终归是受了礼教束缚过的女子。

    很多东西在她的生命里,都是潜移默化的存在,不可能一朝一夕就会消磨殆尽。

    而他在教她,如何做她自己,如何去爱一个人,表达自己的需要和爱。

    他扣着她的后脑勺,马背上倾着身子,却勾唇笑得略带邪肆,“阿靖长大了。”

    她一怔,瞬时脸红到了耳根。

    下一刻,他翻身落马,站在了她面前,就这样淡淡的笑着。

    她却突然红了眼。

    “你的、你的腿?”上官靖羽连退数步,瞬时热泪盈眶,“你能站起来了?真的、真的可以站起来了?”

    月光下的男子,眉目如画,眉心朱砂灼灼其华。

    他挽唇浅笑,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倒映着漫天银辉,足以教人迷了双眸。

    他一步一顿踩在地上,虽然走得不是很稳,可是真的就这样,当着她的面,走到了她的跟前,而后笑着说,“阿靖你看,我走到了你跟前,我又可以抱着你,走完我们的未来。你可喜欢?”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是泪如雨下。

    咬着唇,险些咬出血来。

    说不出,答不出,只能狠狠点头。

    他抬手,指节分明的手,轻轻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哭什么?我又没死。”

    她一怔,哭得更凶。

    “还说不得了。”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不教她看见自己的表情变换,却依旧能听得他略显沙哑的嗓音,“早知如此,就不告诉你了。”

    偏偏每次,他的任何转变,他都只想,第一时间告诉她。

    “爷,你带我走吧。”她搂住他的脖颈,踮着脚尖将下颚挂在他的肩头。

    他拥着她的腰肢,“我来,就是想带你走的。”只是现在,再也走不得了。

    “什么时候?”她问。

    轻笑两声,他刮了她一个鼻子,“你舍得你爹了?”

    她垂眸,像霜打的茄子,有些蔫了。

    指尖,轻轻挑起她精致的下颚,他勾唇,“终有一日,我会把一切都踢出你的世界,最后那里只容得下一个我。”

    语罢,他覆唇。

    唇齿相濡,舌尖相抵,缠绵而灼热。

    他的舌,在她的口中不断汲取着属于她的美好。而他的好学生,此刻正在费力的学习,如何回应他的热情。

    生涩的,僵硬的,不熟练的,慢慢的吮着他的舌。

    他想笑,却不经意红了眼眶,只将置于她腰间的手,越发的箍紧。

    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舍不得脱离她的美好,舍不得就这样放开。

    直到她的脸憋得通红,险些喘不上气,他才放开手,低哑的笑着,温和的望着怀中的女子。

    面颊绯红如霞,双眸迷离如月,原本浅淡的唇,有些红肿充血,越发的娇艳迷人。她气息微喘,窝在他的怀里,席地而坐,共月而赏。

    仿佛那一刻,天地万物都可以消失。

    什么勾心斗角,什么尔虞我诈,什么权谋之争,什么皇位倾轧,业已荡然无存。

    夜里有些凉,他宽大的袍子将她整个人都包在了怀中,“阿靖,你信我吗?”

    她抬头看他,“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只是问问罢了。”他也不明说。

    “爷,为何我觉得,好多事情你都不愿说?是因为不能说?因为有人威胁你?还是……”话音未落。

    他已经堵住了她的唇,“嫌我方才不够努力,还不能堵住你的嘴?”

    她的脸颊红得可以滴出血。

    “那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就最后一个,以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问。”她羽睫微扬,认真的盯着他。

    他仿佛早已想到了她要说的话,只是轻叹一声,“此话当真?”

    “是。”她无比坚定的点头。

    他松了手,徐徐站起身来,双手负后背对着她。

    月光下,她看见他被月色拉得颀长的背影,压低了声音轻问,“如果、如果这一次的结果没有发生改变,你、你还会做皇帝吗?”

    他稍稍扳直了身子,良久没有开口。夹叼大巴。

    她上前一步,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肢,将自己的身子贴在了他的脊背上,“会吗?”

    温热的手,覆上她的手,却换来一句冰冷的斩钉截铁,“会。”

    羽睫微颤,她苦笑两声,轻轻合上眼帘,心痛如绞,却无言以对。

    “但我跟他们,不一样。”他如同补充一般,说了这样的话。

    月凉如水。

    府衙一大早就炸开了锅,何云半夜屠匪,可惜功亏一篑,整片后山都烧尽,巴掌大的地方就是没能找到尸体。可想而知,那么多的人围剿,最后还让歹人跑了,后果会是什么?

    所以府衙的门口多了两样东西。

    一封染血的求救信,还有一节断了的小拇指。

    血淋淋的,看着令人作呕。

    何云当下吓得面色发白,他可就这么个独养儿子,若是有所差池,那他何家可就算绝了后。思及此处,也顾不得什么后顾之忧,何云当即下令,让廖青峰打开府库,清点百万黄金去赎人。

    昨夜行动失败,惹怒了歹人,若是撕票,真当是自作孽不可活。

    廖青峰本就犹豫,这府库可不能随意打开,万一……万一里头的东西丢了,那可是身家性命都难保的。

    于是乎,廖青峰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何云冷然,扫一眼满堂的官员,又看了看海润与上官致远,这才随着廖青峰去了后堂。

    廖青峰躬身行礼,“大人,没有太子爷的命令,谁也不敢打开府库取物。那东西在里头,万一出了事,谁都吃罪不起啊!”

    “难道我儿子的命就不是命吗?”何云红了眼睛,尤其见到那根小手指,见着书信上写的:今日午时若是见不到百万黄金出府衙大门,就每隔一小时送一样何公子的身上物什。

    何云,是再也冒不起风险了。

    廖青峰想了想道,“不如想想别的办法,咱们用假的,就上头铺一层便是。”

    “万一被看出来,死的就是我儿子。廖青峰,你安的是什么心?”何云忽然揪住廖青峰的衣襟,“出了事我担着,但若我儿子出了事,我要你的命!”

    一句话,这府库大门,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屋梁上,青墨稳稳坐,面色僵冷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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