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西亚军队喊着“毫不留情”的口号如奔牛群般冲向敌情未知的敌军,他们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不过愤怒左右下智商也趋近于狂牛。

    他们被诺森布里亚与维京大军联合绞杀,数以千计的阵亡者血染塔姆河畔。

    到处都是血染的尸体,战场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剧烈的铁锈气息……

    有的人还在弥留蠕动,便有精疲力尽的战士又补上一板斧。

    诺森布里亚的农夫战士们浑身是血,他们张着大口于精神恍惚中继续战斗。

    有的人倒下的原因并非受了致命伤,而是力战中力竭跌倒。

    尸体互相堆叠,弯折的铁剑杵在地上,到处是破损的盾牌,插在殷红泥地的矛柄恍若树苗。

    阿里克浑身冒着热气,他气势汹汹命令:“不留情面,杀死敌人!”

    罗斯军的确这么做,巴尔默克军队的表现也是一样。

    受伤的敌人,甚至是受伤的诺森布里亚所谓友军,都被维京联军无差别杀死。

    也许这算是一种仁慈,那些重伤员就算暂时未死,几日之内也几乎都在极端痛苦中死于伤口感染。现在的补刀实为一种解脱。

    为由维京联军的伤员被兄弟们拉到后方,他们将有机会接受医治。

    战场成了绞肉机,最近投诚诺森布里亚的佩克拉特伯爵军作为看客,对这残酷战场看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维京人的实力?两位萨克森人王国的军队打得昏天黑地,维京人出动后迅速结束了一切。

    那些被俘的塔姆沃思民众进一步的瑟瑟发抖,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可以解救自己的军队全军覆没。甚至有眼神敏锐者看到了国王的陨落。

    留里克下了船,他就站在床边。

    “可恶,血腥味!”他咧嘴喃喃,又抬头瞪向侧舷处的王女玛丽。“玛丽,你下来吧。跟我去战场找寻你父亲的尸首。”

    “这……真的有必要……”

    玛丽其实在瑟瑟发抖,攻城大战时她坐在堡垒里,而今她成了可怖大战的观众。

    “快点下来!这是命令。”

    玛丽这才顺着绳梯下船,紧跟着留里克的脚步进入尸横满地的战场。

    不远处,一个奄奄一息而衣着颇为讲究的人被发现,其人半个身子被死马压着,一支标枪惊人地刺穿其身体。

    一顶镶金边的铁盔落在一边,还有已经严重弯折的镶宝石的铁剑落在地上。

    此人正是只剩一口气的威格拉夫,待血流尽后他就死了。

    断臂的埃恩雷德却坐在其身边,他支开自己的手下,甚至不希望维京人处决这属于他的战利品。

    埃恩雷德就这么坐着,并非得意洋洋,看着弥留的敌人也是心里憋了太多的话,滔滔不绝嘟囔起来。

    威格拉夫根本不想听这王八念经,吐着血咒骂:“你和魔鬼签订契约,你死后必下地狱。”

    埃恩雷德亦是反唇相讥,“可我还有子嗣,你的家族已经完了。对了,你的那个女儿,现在是维京人的奴隶。我听说,那女人为了活命,会做任何屈辱的事。”

    “你……你住口!”说罢又是一口老血。

    埃恩雷德木着脸变本加厉:“你的家族都下贱,你做麦西亚王完全是幸运。你以为我可能臣服你?”

    这时,留里克带着一批血染的佣兵气势汹汹而来,而打扫战场的工作已经开始。

    留里克注意到了埃恩雷德,他对这家伙的态度也很复杂,倘若这个断臂王于此战死亡分明是极好的事。

    或者说不列颠地区各王国的君主纷纷暴毙,地域陷入动荡,维京军队才能更好地浑水摸鱼攫取利益。

    埃恩雷德毫发无损,而血泊中的就是弥留的威格拉夫。

    王女玛丽看到了父亲,不由得失声尖叫,接着双眸有泛出泪花。她并没有扑上去,那心中的仇恨是不可能弥合的,她只是可怜这个快要死的男人。

    “玛丽!你……还活着……”威格拉夫抬起头,好不容易憋出笑容。

    这一刻,她的心头萌起巨大的疑问,可那问题也不便于当众说。

    留里克令玛丽退下,他俯视威格拉夫,以简单的萨克森语自我描述。

    直到当下,威格拉夫终于知道了是谁击败了自己,竟是眼前的这个金发少年?

    虽然感觉很荒谬,似乎这就是事实。

    “你……就是魔鬼!可恶的东西快滚回地狱!”

    留里克也不气,缓缓拔出自己的短剑,剑刃贴着威格拉夫的脖子,而这位王依旧怒目圆睁。“我……岂能被一个孩子杀死?”

    “哦?”留里克的确想亲手处决此人,既然其人不希望如此,他抬头看看埃恩雷德,“也许,该由你杀了他,这样你的人就知道麦西亚王是被你斩杀。”

    “算了吧。”埃恩雷德指一下那标枪,“这是你们的功绩。他快要死了,让他静静地去死。”

    留里克摇摇头,猛然抓住王女玛丽的手,就把短剑递在她手上。

    “女人,你不是恨吗?仇人就在这里,你来处决他。”

    “我……”玛丽一个松脱,剑直接扎在地上。

    “愚蠢!”留里克踢上一脚,这玛丽也顺势跪在地上。

    “看来你还是下不去手,毕竟是你父亲,对你一再做那样的事,还是你的父亲。可你必须拿起剑,否则就别想做维京的女人,就在这里被我们杀死!”

    听得这拉丁语的话语,玛丽竟毅然决然攥紧了剑柄。

    “你……果然要杀了我么……”威格拉夫又挤出一抹带血的笑容。

    留里克先是瞥一眼玛丽,又对埃恩雷德说:“给她个机会,这是艰难的抉择。你带着人离开,我也会回避。”

    “这合适吗?好吧。”

    维京人的心思埃恩雷德实在不懂,逼女儿刺杀父亲,教唆如此歹毒之事,罗斯的留里克真是阴毒啊。

    其实在留里克看来这就是以直报怨罢了,虽然的确极端。这亦是给玛丽的空白的投名状,虽说这个年轻的女人给了自己欢愉,而且具备可以利用的身份和知识。只是,倘若她不能狠心就不能加入维京大军。

    罗斯,没工夫养金丝雀。战争也是逼得留里克有了一颗铁石心肠。

    留里克给了玛丽一个机会,他欣然察觉这女人欣然持剑接近其夫。

    玛丽蹲下来眼含热泪,她把剑插在地上,情绪激动地飙泪质问起那困扰一生的问题:“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为何这么对我?难道我的出生只是作为你的玩具?你想得到你女人很难吗?我明明是你的女儿!”

    威格拉夫暂不语,他笑着犹豫一阵子,缓缓道:“最后能被你杀死,也不错呢……”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还带上博特伍尔夫,你们是一对混蛋!你毁了我的一生!”

    “不……玛丽,你的确是一个下贱的奴隶。”

    “可恶,直到现在你还在羞辱我……”玛丽已经泣不成声。

    威格拉夫则不然,鼓起力气言语带着嘲讽:“你真的以为自己是麦西亚公主?你不是我女儿!你是一个偷情的孽种,倘若你不是漂亮的,早已被秘密处决。我和你做就是对你母亲的报复!”

    “居然?是这样?我不相信。”哭泣的玛丽先是愣住,接着又惶恐起来。

    “愚蠢的女人,这就是事实。不过,我不否认自己的行为。玛丽……能像以前那样,再服侍我一下?听说你很会服侍那些维京人……”

    突然一股寒光冲了过去,威格拉夫还没把话说完,玛丽的剑就刺穿其人脖子。

    威格拉夫瞪着一双眼很快咽气,玛丽亦是溅了一身血。

    自己的身世竟是如此?不行!这个不可思议的秘密必须永远变成秘密。

    她根本不是单纯的女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和趋利避害的心性化作这一剑重击。

    须臾,精神颇为恍惚且身上带血的玛丽找到了自己的主人留里克,颤颤巍巍地将染血的钢剑物归原主。

    “大人,我恨他,我杀了他。”

    留里克仅仅的脸上表演一个不吃惊,见得这女人却有产生一丝恐惧。

    “你?你简直是血腥玛丽。”

    他收了剑,招呼部下把玛丽带走须臾,却见这亡国的王女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振振有词:“我,永远都是你的女人。忘了我是麦西亚的王女,我要做维京人。”

    留里克点点头,随机又把锋利的剑插在地上。“割断自己的长发,割成短发。”

    她毫不犹豫地照做了,象征性地与过去切割。

    在这片战场上,那些战死的麦西亚贵族的尸首都被找到。

    麦西亚军队本有四千人,最后幸存的还不足二百人!

    多亏了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的征求,这些人才未被事后处决或是“血祭奥丁”。

    因为这一战诺森布里亚军一样损失惨重,埃恩雷德所谓的大军兵力本就有限,经历了乱战又死了近一千人。

    仅就现在的情况,倘若留里克或是马格努特突然翻脸,诺森布里亚人也可在当日全军覆没。

    维京人终究还是停止了杀戮,并非他们仁慈,恰恰是收到了指挥者毫不留情的命令,闹得维京战士们也气喘吁吁没了进一步战斗的体力。

    战斗和杀戮应该作为最终的手段,如何条件可以,留里克还是支持如敲诈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人上贡的手段从麦西亚勒索。

    英格兰七国时代到现在仅剩下三个大国,而今两个大国已经被首次入侵不列颠的大军打得大败亏输。

    是时候撤离了!

    或者说是离开塔姆沃思这染血之地,维京的巴尔默克人退到约克等条约割让后的土地开始消化这些胜利成果,而罗斯人也必须赶在海洋冻结前撤回老家。

    大量的武器被维京人捡走,留里克这番不仅是下令部下找寻扭力弹弓打出的标枪和铸铁弹丸,亦是有心收缴敌人的箭矢。

    箭簇几乎都能运用数十次,然箭杆可能射击一次就断裂报废。

    麦西亚人的箭矢有限,最终还是对罗斯军做出了一番补充。

    只是麦西亚人拙劣的铁剑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弯折,巴尔默克人觉得此乃废品,留里克不嫌弃,他就收缴了近两千把铁剑,想着拉到老家扔进炉子重塑。

    不列颠有罗马时代就探明的铁矿,本地也有不错的煤炭资源,此乃本地区能发生工业革命的物质基础之一。

    恰是这个原因,本地的封建王国打造铁器的成本也不高。当然,罗斯人的冶铁成本已经是实质上的欧洲最低。

    一批锁子甲被缴获,斧头和矛头大规模地成了巴尔默克人的战利品。

    维京大军到处去扒死人的衣服,他们丝毫不觉得晦气,因为在故乡面对纺织品匮乏的日子,普通的巴尔默克战士也没有富足到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破布缝合一番能拼凑出新衣服,再想破布从敌人身上弄下来,不也代表了自己是光荣的胜利者?

    再不济破布还能填补木屋的缝隙。

    当然,敌人精锐士兵的尸体,那些皮靴第一时间就被巴尔默克人一抢而空。

    从敌人死尸实在搜刮不出多少好东西,维京战士们窃窃私语,许多人担心还有新的战斗。战斗?不过是新的一群送死的送装备者。

    塔姆河畔战役,维京人战死者寥寥无几。的确,杀戮精疲力尽的武装拙劣的农夫战士,有组织又多披甲的罗斯第一旗队,做到了一个受伤的人都没有。

    倒是一度被女人掏空身子的十多个巴尔默克战士,他们于乱战中被杀。

    无论如何,维京人也是不可思议的大胜。他们极地的损失埃恩雷德看在眼里,即恐惧又羡慕。

    当夜,塔姆沃思的宫殿。

    胜利者在此大摆宴席,至于食物嘛,就是威格拉夫被杀的坐骑。

    晚餐吃马肉,此实在是大家都接受的,是油腻的烤肉,又代表对失败者的羞辱。

    断臂的埃恩雷德颇为诧异,那个下贱的玛丽为何会成为就餐人员。佩克赛特伯爵也是心有不解,不过此人不想和恶魔共进晚餐,只想早点结束晚餐离开。

    见得大口吃肉的维京人保持淡定,埃恩雷德姑且认为此乃维京人的习惯。

    事实这就是维京人的习惯,甚至留里克在老家做得更绝。

    这不是已经在罗斯堡的崽子中普及筷子了嘛。留里克已经在自己的女眷里普及合餐,这里当然有显示的原因,她们不会忌讳自己男人的口水。

    埃恩雷德暂不忍打扰,突然,留里克却扔过来一个完全透明的东西。

    他将至接住大吃一惊:“这是水晶?”

    “打开木塞,感觉一下。”

    其实埃恩雷德是第一次见烈酒,他打开瓶塞又是进一步震惊。

    “这就是酒,是伏特加。你认识罗马字母,对着蜡烛看看吧!”

    埃恩雷德一看果然如此,甚至能轻易拼读,“你们从何得到?”

    “此乃我们罗斯的创造物。”留里克直言:“诺森布里亚王,你称呼我们为野蛮的魔鬼,这很荒谬。你们甚至不知道失败的原因是你们太落后,在我看来,你才是野蛮人,甚至连如何运用暴力都不懂。”

    这番话以诺斯语嚷嚷,巴尔默克人跟着哈哈大笑。

    埃恩雷德这边已经能听懂一些,经过保罗的翻译,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也许,你们可以为我训练军队。”

    “唔?那可不行。”留里克吃了一惊又直言拒绝。

    马格努特刚刚喝了半瓶烈酒,这酒劲已经上来,拍案倒:“你是失败者,也配?你变强了,会立刻打我们!”

    其实埃恩雷德就是这么想的,虽然他竭力反对。

    留里克也不赘言,又说:“我们将要离开。不用担心麦西亚会打你,很快更多的军队会登陆。明年我们只会进一步强大,你想要维持王权就不能单方面撕毁条约。听着,你倘若背叛,我们不会赏赐你新的机会。”

    “这……自然不敢。”

    “放心。”留里克又突然拍打起玛丽的肩膀,“她是麦西亚的王女,我和她的儿子自然可以日后做麦西亚的王,这仅仅需要一点时间。麦西亚人终将拥有一个听话的王。埃恩雷德,是我们的庇护你王权稳固,臣服我们,你和你的民众将得到和平。”

    和平?多么奢侈。

    至于付出的代价,真是太沉重了。

    马格努特又晃晃悠悠强调:“愚蠢的王,我警告你,每一年!三百万磅麦子!拿不出来就是背叛!”

    “是。我会拿出。”

    “哦。”马格努特拍拍脑袋把剩下的烈酒也喝了,咆哮道:“你是很聪明是贵族!我的约克可以开放集市,你们的人也来做生意。据说北边还有敌人,那个叫什么都贵族?莫慌,我明年杀了他,你的王权就没有竞争者。”

    “哦,那真是感谢。”

    埃恩雷德也想感觉离开这糟糕的晚宴,可是罗斯人拿出来的烈酒是真的神奇,把水晶瓶子价格不菲,罗斯的留里克就这么慷慨赠送了?

    其实那就是留里克故意准备,所谓缝合伤员伤口做杀菌处理用的。奈何己方需要缝合伤口的伤员微乎其微,剩下的烈酒可不就是喝掉?

    这一瓶,仅仅是给埃恩雷德一个人情罢,以让这个偏僻岛屿的小王开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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