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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早年罗斯部族侵入尹尔门湖以武力迫使当地人年年纳贡相似,至少半个世纪前即有丹麦探险者渗透到庞大楚德湖最南端的普斯科夫定居点,这些探险者一开始仅是和平贸易,随着时代的发展,掌握很强战斗力又善于抱团战斗的他们,逐渐拥有了当地的权势。或者说,是普斯科夫当地的斯拉夫众庄园主合力选择了来自丹麦的人们。丹麦人先以雇佣兵的形式定居于此,以机动部队的形式承担起本地主要军事防务的职责。
于是,一个毗邻楚德湖的小型丹麦移民社群渐渐出现,社群男丁几乎都会作为战士,他们再与本地女人通婚,生育的孩子多数也会成为战士。
丹麦社群的实力一直在悄悄膨胀着,他们距离成为普斯科夫的统治者也只是时间问题。
由丹麦族裔的佣兵首领做老大,斯拉夫人很顺滑地交出了本该被自己牢牢掌握的权力,权力移交过程无比和平。
或者说,当丹麦佣兵掌控本地军权后,他们已经是这里的统治者。一切皆是慢慢地转变,现在,丹麦人推举他们中的最强者高尔·西格法姆森成为“战争酋长”,所谓大酋长。
在芦苇河(卢加河)快接近入海口的区域俘虏小船连带划船的五人,五人供述他们奉普斯科夫老大之命出使罗斯。
留里克一直没有暴露身份,以至于对方觉得他就是一位高级贵族。
在一般概念里,一个强大势力的统治者怎么着也得是超过三十五岁的男人。太年轻了不够格,太老了也不合适。
譬如通知普斯科夫的大酋长高尔,现年正好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又充满智慧。
被抓到的五人以使节的身份得到善待,他们可继续待在罗斯人的长船上继续漂行,也可选择借用罗马马匹跟随大部队推进。
他们更乐意骑马,毕竟乘船早就令人厌烦,骑马则是无比新奇的体验。
这些家伙并没有可以证明自己是使节的东西,哪怕是刻在木板上的书信也没有,就凭着一张嘴让留里克和麾下战士相信未免有点牵强。
留里克始终不能完全信任他们,倒是这些家伙对于普斯科夫的描述,实在是难得的情报。
那个叫做波姆的男人,其人身材不高,白皙的皮肤、纯金头发和湛蓝眼睛,证明其的确是北欧血统。虽是第一次骑马,缰绳还被另一名骑兵牢牢控制住,短暂适应后他可以保证不掉下来。
骑马的波姆就在留里克旁边,他试图闻讯这位高大壮士的真名。
“我?我何必告诉你我高贵的名字?”
“傲慢?你的确有傲慢的资本。”波姆心中有点怨气也只能憋着,他笑了笑,整个人几乎是趴在马背上就怕不慎坠马。又道:“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普斯科夫的一些情报,毕竟我的老大很希望其他信仰奥丁的勇士知晓他的存在。”
“你说过的,叫做高尔。”
“是高尔,打架从没输过,而且曾勇一支鱼叉戳死了进村偷吃的熊。他是我们那里最厉害的战士,兄弟们选他做老大,当地的那些斯拉夫人也必须承认他的老大。”
呵!这不就是消失很久的“竞技”嘛。
部族里通过打斗,凭借实力打出一个狠人再由其充当老大,如此模式罗斯早在三十年前就淘汰了。
或是出于旅途的无聊,或是因为即将真正抵达罗斯的兴奋,这个波姆滔滔不绝。
他一直在说有关普斯科夫的事情,搞得似乎这个家伙要拼了命的将所见所知和盘托出,像是纳投名状般只为加入罗斯过好日子。
他在尽量接受当地的风土人情,自然也从侧面介绍了当地的军事、经济模式的情况。
“那些当地人其实都是我们的奴隶,只是我们没有真的奴役他们。兄弟们出兵保护,他们掏钱掏粮食,再把漂亮的女人拿出来和我们的崽子结婚,这很公平……”
留里克牢牢记在心里,想了想突然提出一些问题。
“普斯科夫人在雇佣你,听你说,你们的老大高尔可以组织出一千名维京战士?”
“那是当然!如有必要,还能再组织当地人打仗。”
“我懂了,你们最多可以集结三千人的大军。”留里克面色地问。
“是的。如何?”波姆笑了,笑得愈发狂妄,整个人干脆坐直了身子,不免傲慢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壮汉:“三千人大军,我们非常强大。”
“的确强大,我想……罗斯的统治者也要承认你们首领高尔的权势。”
留里克就是看破不戳破,他相信这些家伙可以组织三千人大军。如此规模的军队的确可以吓傻很多小部族,但罗斯王国可以快速动员一万人参战,后续还能再动员至少两万人。若有必要再动员盟友军队,兵力就更强了。
问题微妙的关键在于,一个可以组织三千人军队的势力就在楚德湖最南部以及更南方的一些河流边定居,在地理上他们距离尹尔门湖并不远。军势如此强盛,核心军队还是都是主要丹麦族裔的维京人。这个波姆单单声称“我们可以如此”就令人疑惑。
《大明第一臣》
留里克免不了灵魂一问:“究竟是什么会迫使你们集结三千大军?你们假象的敌人究竟是谁?你们……总不会是提防罗斯吧!而且,你们怎么确定罗斯的主要定居点在海湾里面。”
波姆没多想直言否定:“我们只想与你们联络,怎么可能与罗斯为敌呢?我们都是奥丁的战士,没理由产生不愉快。再说了,我们过去仅是不和你们交流,并非无知你们的存在。我们不聋不瞎,现在谁不知道罗斯的统治者占有了大部分海洋(指波罗的海),甚至我们的老家丹麦都与你们结盟。我们还知道,去年你们在法兰克和那些信仰异教的家伙打了一仗,胜利属于信仰奥丁的勇士。罗斯令人敬佩。”
“居然还有这回事?”留里克不由得脸上挂出一丝露怯的苦笑。
真是惭愧,一群藏起来的普斯科夫的丹麦移民都知晓波罗的海和萨克森发生的大事,为何罗斯连身边藏着拥有很强实力的势力一直只知其名不知其实力呢?
但波姆并没有回答问题,留里克不得不再催促一下。
“其实我们提防的是波洛茨克人。这是普斯科夫本地人对他们的描述,就是住在河边的波拉()人。”
何为波拉人?从这个词留里克就能判断出那些家伙在自称“农夫”,但这个词与“白色”一词的发音几乎一样。
留里克想了想,他已经完全明白这个词直指波洛茨克,只是与自己的认知有所不同:“波洛茨克人?他们也说着斯拉夫人语言吧?你们和他们有什么仇?”
“仇?”波姆撇嘴道:“一开始是普斯科夫人不喜欢他们,现在我们这些来自丹麦的勇士也不喜欢他们。”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为何?”
“真是奇怪了,从来只有奥丁的勇士去截断河流,要求过往船只交过路费。那些波洛茨克人凭什么?居然敢向我们要钱?!”
“所以呢?和他们打咯?”
“他们人多势众不好打。再说了,兄弟们主要是做生意才路过那边的大河,才会遭遇那些可恶的波洛茨克人。大不了我们不亲自去,转道去里加,把皮毛粮食卖了就走。”说着话,波姆的脸上还有着怨气。
这家伙所言信息量有些大。里加?大河?这都是什么情况?
倒是留里克知道里加,他并非第一次听过这个词,因为逃遁到萨列马岛上的就有拉脱维亚人、利沃尼亚人和爱沙尼亚人,多是因为在故乡畏罪逃跑而抵达岛上做起海盗营生。萨列马岛是这个时代一处来自五花八门势力中有罪之人的流亡地,如今岛屿被罗斯牢牢控制,罗斯也从这些人嘴里知晓了一些陆地上的事情。譬如,贸易城市里加。
泛波罗的人的多个势力总要彼此交流做生意,来自丹麦的旅行者就是很好的交易媒介。
波罗的海说小很小,说大也是巨大无比。茫茫大海上一条长船孤寂航行,总能掩藏住自己的身份。何况如今波罗的海大面积被罗斯王国把控,近十年来,由王国牵头造船业史无前例地迅勐发展,整个海域的船只才终于多起来。
所有的有识之士都意识到这一显着的变化,过去那种自由自在的航行时代结束了,却也开启了另一种全新自由的航行时代。只是新时代的人们必须承认强势崛起的罗斯,以及罗斯整合了大部分北方人这件事。
住在里加,乃至进入普斯科夫的维京人都是丹麦人,由于过去对于渔场争夺导致的连年战争,丹麦人也不会主动侵入中波罗的海。远洋的丹麦船只就在南波罗的海贴着欧洲大陆的海岸线行动,也就是汉萨同盟的最传统航线,后者实为延续先人奠定的航道。
航线连接了奥伯特利迪特、波美拉尼亚、普鲁士、库尔兰、瑟米加利亚、利沃尼亚,直到拉脱维亚人拥有的入海口贸易城市里加。
里加与拉脱维亚本就是一个词汇,本地人称呼自己所在叫做Latga,念快了就是Liga。
终于,留里克还是基本弄明白了情况,也亏得吃了激将法的波姆不遗余力比划着双手也要让听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遂在队伍夜间休息时,急于弄清楚有价值情报的留里克,又以美餐犒劳这五个家伙。他们被好饭供着,甚至还能喝点麦酒解馋。
留里克也罢自己的最高书吏艾尔拉麾下的一名年轻的男书吏叫来,令其持纸币尽量距离此五人的说道。
东欧的波罗的人小世界的迷雾终于开始散去,这片距离罗斯势力很近又的确几乎一无所知的世界,终于渐渐露出他的这面目。
与里加那边的拉脱维亚人,以及其他势力交流,多年前的畅想终于到了该落实的时机。
同样了,那条大河的名字也有了眉目。
当地人称呼它为道加瓦河,它的另一个被赋予的名字就是“西边的德维纳河”。
西德维纳河留里克当然是知晓的,它的源头甚至就在庞大瓦尔代泽地里,是在斯摩棱斯克之北,罗斯的新兴城镇卢基霍尔姆(大卢基)之南。此泽地是几年来马队的必经之地,三条大河流经过该地,成为旅行的重要标识物。
令普斯科夫当地人和丹麦移民恼怒的正是西德维纳河(道加瓦河)的上游河道附近盘踞着一伙势力。
波洛茨克人依傍河流建立村社联盟、开垦农田、饲养牛羊,再在河道里捕鱼,一切都无可厚非。这片区域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亦有自己的村社武装,拥有着推选出的酋长。
谁知道突然冒出来的长船是敌是友,这些也无关紧要,关键在于他们认为河道就是自己的财产,没有武力没收船只已经是仁慈了,所以收取一些过路费不是很正常?他们一样对外扩张,寻找新的牧场开辟新农田,乃至去更远的地方打猎。尤其是狩猎行为,直接与普斯科夫人相遇,产生摩擦冲突在所难免。
因为,都是斯拉夫人,普斯科夫人属于东斯拉夫,波洛茨克人是希斯拉夫。他们的语言并不完全相同,文化也有差异。这些情况他们自己分的很清楚。
普斯科夫的丹麦移民并没有直接的水道直通西德维纳河,要么走一介旱路,由新水道拐入。要么就走现成的小水道去里加,再拐入西德维纳河。
无论怎么拐,南部内河航路的终点实际是斯摩棱斯克,船只通过沼泽区后把物资卖掉就可以撤了。大家都知道一旦进入第聂伯河可以前往极为遥远的南方,东西可以卖出大价钱。但南方还有更强大的势力,贸易风险过大。大家最多将东西卖到基辅,仅有少数冒险者还敢继续南下。
篝火边的交谈继续。
“奇怪!真奇怪。你们有能力不断南下,为何不试着北上?只要是和平贸易,我们罗斯非常欢迎。你们其实只要从楚德湖的北方出口进入海洋,就可以与我们相遇。”留里克如此所言,但在五人听来非常奇妙。
“我们毕竟是丹麦人,就怕去了北方被你们抓到杀死。”那位话多的波姆继续重复着话语。
“时代已经变了。现在丹麦、瑞典、罗斯,以及所有北方人完全结盟,我们为何要杀你们呢?不过,这倒是一个理由。你们担心不必要的冲突,迟迟不愿北上。”
“还有一个大原因。”五人中的埃里克谨慎说道:“我们只知道你们在海湾里面建立有定居点,却无人知道它的规模,更不知道即便和平贸易能否交易愉快。如果……只是个小村庄,我们何必过去呢?”
他如此说,其他兄弟已经投来白眼。一时间埃里克也觉得话语糙了些,他并不道歉,依旧昂着一脸胡须的脑袋,大胆地看着留里克的眼睛:“年轻人,我们在海上的生涯太久了。我们只愿做有前途的买卖。”
“原来如此。留里克捏着胡须点点头:“我现在明白很多。遇到你们真是幸事,放心,我会安排你们与罗斯统治者见面。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罗斯大王的名字,他的名字叫奥托。”
“是尊贵的奥托吗?令人尊敬。”波姆先言,其他人也纷纷赞誉道。
留里克这话并非胡说,他依旧掩饰着自己罗斯王的身份,但自己的亲爹奥托可是“太上国王”,称其为国王很合理。
“奥托年纪大了,很快他的儿子就会是绝对的罗斯之王。最关键的是,你们对于罗斯依旧知之甚少。被你们误解是小村庄的,就是罗斯的最大城市,也是北方世界最大的定居点。她叫做新罗斯堡,也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放心,你们所言绝对令罗斯大王极为感兴趣,我会安排你们与他好好会面。”
五人互相看看心情畅快无比,已经随行第二个夜晚,这支罗斯人马队表现出难得的友善与好客。当然,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一定会露出凶残本质。
看来时代真的变了,罗斯、瑞典之流真的一改往日的政策,甚至惠及漂泊远方的丹麦人。
他们想看看罗斯最大城市的繁华,而旅途也逐渐进入尾声。
因为,空气中出现澹澹的盐味,即便芬兰湾的海水盐度很低,敏感的人还能觉察到清晨的雾气里含盐。
芦苇河的入海口就在前方不远处,接着沿着海岸线向东走仅仅一整天天的功夫(卡尔团队的情报)就能抵达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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