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温暖,夜色幽深。

    三人饱食了一顿野鸡大餐后,坐在火边闲聊。

    “你到银光城去做什么?”云襄儿问言诚。

    长长旅程下来,三人越来越相熟,过去不大好问出口的事,便自然而然问了出来。

    “先到那里,看看再说。”言诚笑。

    “你呢?”他问。“为何想要拜战国为师?我看你自己也挺厉害的,家中人应该更强吧。”

    “休提他们。”云襄儿皱眉。

    半晌后才说:“我想拜战国为师,更多是学他治国之法。”

    “治国?”温小莲一怔。

    这些东西与女儿家有何关系?

    拜那么强的人为师,不正应该学习他那强大的念术吗?

    “治国。”云襄儿点头。

    “那么,你先要有国可治。”言诚说。“不然岂不成了屠龙之术?”

    “屠龙之术?”云襄儿从未听过这故事。

    温小莲也用神情表现出了自己的兴趣。

    于是言诚讲。讲那个花光了家里全部的钱,去学根本无用武之地的屠龙之术的人。讲周围人的摇头叹息和嘲笑。讲那个人最后的茫然无措。

    云襄儿深思了很久。

    “终是不同的。”最后她认真地说。“世上无龙,但有国。国可以从无到有,因为只要有人便有国。无疆净土之前不也只是赤辛的国土一角吗?”

    “却是我浅见了。”言诚认真地道歉。

    “好厉害。”温小莲感叹。“你这样的年纪,却在想这种事情……天啊,襄儿你不会是哪一国的公主吧?”

    云襄儿笑。

    “开什么玩笑呀。”她说。“就算是公主,女儿家也不可能继承大统呀。”

    “那不就更奇怪?”温小莲一脸不解。“那你学治国之术有何用?”

    “我要建国,便如战国一般。”云襄儿认真地说。

    温小莲愕然看着她,但见到她目光中的真诚知道她并不是开玩笑,于是更加惊愕。

    “我要建立一个修行者与凡人平等共处的国家。”云襄儿解释着。

    谈这些时,她的脸色红润,眼睛变得光彩熠熠。

    “修行者本也是凡人,不过拥有那么一份才能与幸运,才习得念术,拥有了力量。但他们不应忘本,不应脱离了苦海,便回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去看仍在挣扎的人们。”她说。

    “他们本应伸出手,拉他们一把。或者说,把那天造的苦海填平。他们应与天斗,而不是骑在人的身上作威作福。”她说。

    “无疆净土之所以叫净土,便因为它是一块无天之地。上头没有那沉沉的天压迫着,凡人才可以幸福地活着。”她说。

    “我便要与天斗。”她说,“我要扭转天道的不公,建立一个如无疆净土一般的国家。”

    温小莲听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也有些脸红。

    人家比自己还小三岁,可脑子里想的竟是这样的国家大事。自己呢?

    也只会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伤怀于家的不可归,父亲的再不能见。

    格局太小。

    “但是已经有无疆净土了啊。”言诚说。

    “战国的心只限于这一片土地,却不肯放眼更广阔处。对他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云襄儿认真地解释,“我要做的是继续他的事业。如此,便会再有人模仿我,那么也许几十年或上百年后,这个人间将整个变一副样子。”

    “理想远大。”言诚拍掌赞叹。

    “多谢。”云襄儿微微有些得意,面露欣喜色。

    “只是有一点错了。”言诚认真地说。

    “哪里错了?”云襄儿问。

    “苦海并不是天造的。”言诚淡淡而笑。“天造万物,赐无数生灵以生命,只有大恩。苦海是人造的。若要填平苦海,不应与天斗,而应与人斗。又或者说,与人伪造出的那个‘天’来斗。”

    云襄儿愕然。

    “你这番理论,却是新鲜……”许久后她点头。“与人斗……”

    “或者说,杀人。”言诚笑着说。

    谈笑着说这种令人毛骨悚然之事,便更令人觉得毛骨悚然。温小莲一脸的惊惧,初时害怕,但细一想,自己的自由便是从杀人开始。

    “替天行道,除不公,必杀人。”言诚又解释了一遍。

    “不早了,睡吧。”说完,他整理毯子,在篝火旁躺下。

    两个少女看着他,久久没有睡意。

    这一番言论太过惊人,但却有满满的道理。二女思量良久,心中震撼。

    再走了几天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银光城。

    那确实是一座银光闪闪的城市,并不是很大,但很壮观。远远的望向前方地平线,便可见到这反射着阳光的城,有些刺眼。

    但到了近处,那种刺眼的光却变得柔和,给人一种温暖。

    那是一座方形的城,样式与中原十国其他城市全不一样。所有的建筑没有飞檐斗拱,没有支撑的立柱,没有朱漆的大门。

    城是方形的,所有的建筑也是方形的。

    这里没有城门,亦没有城墙,看起来似乎随便哪支军队都能轻易将它占领。

    但它终年屹立在此,始终不曾被战国之外的任何人占领过。

    没有城门,便没有守门的士兵,也没人收入城税。三人骑着马,就这么经过一个个建筑,走入了城里。

    “好怪的城。”温小莲四下望着,打量着那形方形的建筑,忍不住感叹。

    云襄儿也没有见过银光城,此时不免与温小莲一起感叹。

    “没有屋顶,没有滴水檐,下雨怎么办?”她忍不住嘀咕着。“屋顶弄得那么平干什么?”

    “有排水孔。”言诚指着一幢三层建筑说。“上面的屋顶有一定的坡度,雨水便会流向一边,最后经排水孔流入排水管里。”

    顺着他的手指,两位少女看到了那建筑旁边,立于墙角的长长金属管。管子上端接入顶层平台,下端指向旁边的小园子。

    “而屋顶平整,便可以当成小小的天台,在上面乘凉应该挺舒服的。”言诚说。

    “你来过这里?”云襄儿好奇地问。

    “听说过而已。”言诚说谎。

    因为他总不能说自己在梦里见过这样的建筑,仙子和他闲聊时,也谈过这些建筑的一些设计原理吧?

    越向里走,便越见银光城的繁华。

    高大的建筑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建筑之间的大道规划合理,条条宽敞。

    百姓们行走其间,人有人道,车有车道,马有马道。井然有序。

    街上不见集市,集市均在建筑里。

    向城市中心看,几座给人高耸入天感觉的高大建筑,拔地而起,雄伟壮观至极。

    所有建筑似乎皆是石制,表面覆盖银色金属。

    而且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服装各异,川流不息。

    “好多人啊。”温小莲不由感慨。

    街上行人多少年,而且一副看什么都好奇的模样,显然不是银光城的原住民,而是来此参加战国弟子选择比试的人。

    人多得令云襄儿皱眉。

    “先找地方住下吧。”言诚说着,拦住一位行路人,恭敬一礼。

    “这位大哥,请问近处哪里有客栈?”他问。

    “小哥,你怎么知道我是本地人?”那人笑问。

    从容,淡然,而且语气温和,目光友善,并未因言诚一身尘土粗衣而流露出丝毫不屑神色。

    “气质不同。”言诚一笑,并不过多解释。

    “好眼力。”那人竖了竖大拇指。“你这少年与旁人倒有不同。为何而来?”

    “寻个安居之处。”言诚语气诚恳。“不知银光城中,何处外租店面?”

    “客栈从这边向那边走。”那人先仔细地指明客栈所在,再指向另一条路。

    “自这里向那边去,转过弯有一条街,街上有中介所。到那里问这类事务,无有不知。”

    “多谢!”言诚再施礼,对方摆手:“不用这么客气。”

    云襄儿和温小莲都在琢磨这“中介所”是什么东西时,言诚已经牵着马向客栈方向而去。两人急忙追上。

    到了那里,三人才知这边整个一条街都是客栈,大大小小,各式各样。不过一路走过去,连问了七家,却都已经住满了人。

    “小哥。”最后一家的伙计笑着拍了拍言诚的肩膀,“找客栈只怕是没希望了。那边街上许多人家家宅甚大,见此商机,便临时将家宅分屋外租,你到那边看看当还有机会。”

    “多谢。”言诚点头。

    “这里的人真怪。”温小莲一边走一边说。“别处商家为争客人,恨不能将对方赶尽杀绝,他们倒好,竟然主动将客人介绍给别家。”

    “所以,这里才是无疆净土吧。”言诚感叹。

    依着客栈伙计所言,三人来到另一条街上,果然见许多人家门上都挂了条幅,写着住屋已满的字样。言诚来回看着,找到一个挂“有屋出租”条幅的临街角小楼,敲门而入。

    “几位是要租屋吗?”一个胖大妇人立时满面笑容迎了过来。

    “正是。”言诚点头。

    “别说,刚好剩下了两间。”妇人笑着说。“原是一卧一厅,现在客厅里加了床便是两间,不过却是连在一起的。你们可愿租?”

    又补了一句:“整条街上已经没有谁家还有房了。别的街上也未必有。”

    言诚点头:“待我们商量一下。”

    毕竟人有三个,屋只两间。所以他转过身来,低声问二女的意思。

    便在此时,门被推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皱着眉背着手,在两个健壮护卫伴随之下走了进来。

    “你家地段不错,还有屋子租吗?”他趾高气昂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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