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连弩,完全由念铁铸成。

    此念器,由战国设计,再由他引导言诚制造,几经改良,终成大器。

    其上有图,一名焚天,一名百草。

    因此,它便是一件念器。

    其力便是念火之力,而因有万物生念,又可自行吸纳天地念力,为己所用。

    一弩在手,便等于是多了一位强大念师与自己并肩作战。

    这位念师,又完全听从自己指挥。

    于是,持弩者的实力,将飞般提升,终成敌人的噩梦。

    弩上有焚天念,箭上却是破甲念。于是箭出,破甲与焚天二念合而为一,依附于实体箭上。

    一箭出,便是闪电之速,雷霆之威。

    岂可小视!

    守将身为极念境的大修行者,亦不敢小觑,面色一时凝重,目光凛然。

    他移步,身形便如风而动,瞬间席卷而去。

    三箭,竟然被他闪过了两箭。

    两箭落空,仍向前飞射,以一往无前之势射向屋墙。在城守的惊叫声中,破壁而入,深入屋内,轰然爆响,燃成两团大火。

    城守惊恐,却不敢喊人来。

    中原十国体制之中,每座城均有军政两位大员镇守,城守为政,守将为军。

    执政者,管理城中一应政务,民生事宜;执军者,管理军队,保卫城池平安。

    制虽如此,但又有不同。接近都城的内地城中,守将多不强悍,领兵亦不多,有的还不及官府衙役之数。

    只因内地太平,不需要这么多军队,且诸城皆有军队,却不利于君王中央集权。

    所以只在接近边疆地带的城池之中,才有强悍守将,才有成营大军。

    但如此,君王不免担忧,只怕军政两位大员联手,便能成一方土皇帝。

    甚至,造反作乱。

    因此,专设治吏之法,使同城军政要员互相监视,而禁止私下通气。

    虽然此事可大可小,但边疆之地,城守深夜私自与守将相会,若被政敌知晓,只怕便是大祸。

    眼见火起,城守也只能自己拼命奔入屋中,提水去救,拿衣被来扑打。

    守将不理屋中事。

    他避开了两箭,但三箭虽快,却并非盲目同时射来,而是有无有后。

    这第三箭如电,他却终于不能躲避。

    于是他厉喝一声,出掌如刀,念力演化刀意,狠狠斩在念箭之上。

    念箭震动,终于当地一声坠落地上。

    但瞬间又是两箭射来。

    守将冷哼,又是两掌如刀,两箭上火焰熄灭,坠落地面。

    又是两箭。

    守将这时发现,少年虽然仍在进攻,但与自己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这个狡猾的家伙明知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边存了逃离之心。

    逃?

    守将不由冷笑。

    “留下!”

    他厉喝,一掌横挥,一道刀意同时将两箭斩落在地。

    手掌一翻,斜撩而起,一道刀意便已飞掠十几丈,一下斩在言诚身上。

    锐利的刀意被念甲阻挡,不能突破,便不能将言诚的身体分割。但巨力震荡间,念力仍是打了进去。

    言诚闷哼,身子被斜撩的刀意撞得高高飞起,竟然一下跃过了院墙。

    空中的少年,不顾体内重伤,运起疾风念,身影裹于风的黑线之中,瞬息间远去。

    “打的好主意!”守将大怒。

    堂堂极念境强者,竟然被一个凡人少年逼得全力出手,最后却让对方跑了,这样的事传扬出去,还怎么有脸见人?

    就算他人不知,对自己的信心也将是沉重打击。

    怕会成终生心魔。

    于是他身形动,立时模糊。

    模糊,是因为速度。

    眨眼之间,他已掠过漫长距离,追到墙边,飞身而起。

    就在这时,两道利箭突然自下方而来。那少年竟然未逃,而是躺倒在墙外地上,举弩等待他追来!

    两箭破空,因距离太近,几乎是瞬息间便已射至。

    守将一惊,猛地凌空发出一声厉喝。

    刹那间,无数刀意纵横而出,在他身周形成了一道锐利的念力屏障。强大的刀意切割下,两箭发出剧烈的摩擦撞击之声,火焰熄灭,威力全无,被生生斩飞,落在远方。

    “好小子,真是厉害。”守将落地,目视言诚,心中百感交集。

    一个小小少年,竟然差一点将自己逼入险境,竟然逼得自己发动全力自保。

    虽是敌人,他仍忍不住点头称赞。

    “但终不是你的对手。”言诚摇头轻叹,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嘴角有血溢出,少年脸色苍白若纸,身子轻颤,生命的气息变得微弱。

    “你已无路可走。”守将叹息一声。“死已是你惟一出路。但我仍是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明明不是修行者,却能调动念力,却懂这么多奇妙的念术?”

    言诚摇头:“这并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守将问。

    “将我朋友放了吧。”言诚诚恳地说。

    “你身为大修行者,得享天之恩,便应感怀于心,便应行善以报天赐。”他说。

    “她只是无辜少女,生性善良,从无过错,为何要承受这样的命运?”他问。

    “人都说修行者是天,你若真以天自居,当知天养育万物,要有父母之心。”他说。

    守将摇头。

    “我不立即出手杀你,一是因好奇,二是因敬佩。”他说。

    “敬佩,是因为你亦算是修行者,而且能逼得我全力出手,又差一点伤于你手。”他说。

    “但这不代表我会同意你的这些狗屁话。”他说。

    “我们是天,天,便要压住众生,统治万物。而天下苍生,便应拜服于天,便有义务供奉上苍。”他说。“如今,不过要这女子辛劳一夜,献出一点不值钱的贞操,便不应允,这对天是何等不敬!”

    “况且,她若能把握机会,真让海棱王看重、得宠,岂不是能平步青去?”他问。

    “这对她来说,可是天大好事,本是我们给的恩赐,你却要因此而向我们下杀手,是何道理!”他冷哼。

    言诚皱眉。

    “这般的歪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他问。

    守将目光中流露出不屑。

    “你身怀两件念器,本已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说。“如今又敢招惹朝廷命官,与大修行者为敌,这便是自己找死。本将军愿成人之美。这两件念器,不是你等应用之物,本将军会好好保管。”

    “至于你的朋友,她自然会想通的。”他冷笑,缓缓抬手间,手上有刀意起。

    “所以你便安心地去吧。”他将手高举。

    刀意,便要落下。

    言诚并不害怕。

    他早已打定了主意。

    他笑,然后动念。

    那念是焚天念,是万物生念,是他一切可以调动的念。他要将所有的念合在一处,加诸己身。

    然后,他便是箭,便是焰,便是能焚天的力量。

    便是自己最后的武器。

    对方绝料不到他会**其身用以反击,所以成功的可能性便极高。

    终于是要死了。

    他想。

    没想到,竟然这样便死了。

    他笑。

    曾经做过好多的梦,梦中,娘的夙愿得偿,恶人终有恶报。

    然后有天,自己将娘的名字,刻于那座碑上。

    那么自己的宿命便算完成,未来的世界,便是自己的世界,自己再不用背着那沉重的负担而活,可以为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梦而活。

    为这个梦,他努力过,奋斗过。他击败无数人,甚至是荆原才俊,龙泉谷高徒。

    他成了战国的弟子,他以凡人之躯获得了超过修行者的力量。

    未来似乎美好地铺展在眼前,但今夜却将终止。

    有些遗憾。

    有些后悔。

    但心不动摇。

    陈月儿与自己同出,却未能与自己同归,这便是自己的错。自己没能保护好一个纤弱的少女,让她陷入如此恐怖的险境,让她的未来人生永远黯淡,这便是自己的罪。

    我若不能救你,至少为你而死。

    以一死,偿还欠你的一切,虽不能让你更快乐,至少是我应得的报应。

    这一刻里,言诚心底坦然。

    为区区一凡人女子,掉自己性命,弃掉大好前程,太过不值。

    似这样的想法,言诚不屑有,也不会有。

    否则,他又与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何异?

    他眼中凌厉之光闪动,焚天念涌动,转眼便要爆发开来,将他化成火人,推他撞入对方怀中,将猝不及防的对方一起焚化成灰。

    但就在这时,远方暗影中,有人皱眉。

    这般不知珍惜自己,是何道理?

    我岂能眼看你做出这样的傻事!

    不过区区一个极念初境,便要让你付出性命代价?

    我不能接受!

    瞬间,言诚心中有念生。

    那念干扰了他必死之志,令他似乎看到一线生机。

    弩中尚有一箭存。

    对方却以为万事已定。

    这样的距离之下,对方无暇防御。

    那么,这箭不也是一个机会?

    言诚心中略起刹那犹豫,但新生之念,却硬是将那犹豫压了下去。

    于是他双手捧起连弩,以最快的速度将箭匣中最后一箭射了出去!

    守将在言诚方有动作时,略吃了一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弩,竟然可以连射出这么多的箭。他本以为这弩中箭已然射光,却不想,竟然还可发射。

    得此念器,便不光能令我一人实力大增。

    若能破解此念器结构,大批制造,我国军队力量提升何止数倍!

    他眼中闪光,有兴奋之意。

    但刹那间又觉不对!

    他忍不住望向远方黑暗之中,心中惊怖,双手颤抖。

    是谁?是谁以念境扰我思绪,乱我心智?

    与他所望方向不同之中的黑暗之中,有人摇头,冰冷的目光望向守将,眼中是不屑之色。

    你察觉了又如何?

    你的心念已完全为我念境所困,如何能有清明!

    此时,言诚弩中箭飞射而出。

    而守将却刚来得及自远方黑暗地收回目光。

    于是这一箭,便直刺入他的胸膛,在胸腔内爆燃起念火。火焰燃烧,焚尽他五脏六腑,内脏化成了黑色烟气,自他口鼻之中涌出,飘渺向天而去。

    他全身散发热气,手中的刀意化为无形。有无数念力,自他周身四散开来,重归于天地怀抱。

    言诚执弩,目视尸体,不住喘息。

    胜负,竟然于生死刹那之间易位,他虽有准备,却仍无法立时接受。

    他看着那尸体,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于自己方才心念一闪,奇怪于对方刹那间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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