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是奇妙的东西。

    先前是恐惧、惊慌、害怕,但当一个个山贼倒在自己手下时,却变成了另一种相反的情绪。

    村民们狂叫着,红着眼追打着山贼们。

    他们脑海中出现的,是山贼曾经的霸道,是随意掠夺他们财物甚至是家人时的凶残。

    如今,他们才发现这些凶残的家伙,其实也不过就是一样的人。

    会流血,会害怕,会求饶。

    甚至求饶起来,竟是那么不堪,那么懦弱。

    我们先前为何要怕这种人?

    他们想到这点,便更愤怒。

    山贼头目的手在颤抖。

    他已经抓住了插在地上的刀,但却没有勇气将他举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害怕。

    因为他看不到,有一杆霸气之枪,已然深深刺入了他的意志之中,摧毁了他的一切坚强。

    所以,面对那一把并不锐利的草叉,他只能缩起身子发出哀鸣。

    草叉少年向前,一叉刺入山贼头目腹部。

    于是健壮的头目,便这么倒下。

    言诚静静立在院中,用一种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目光看着一切。

    没有任何一个山贼能逃走,所有想要逃跑者,无一例外会被看不见的枪粉碎意志,瘫软在地。

    月亮从云中探出头来,月光洒在地上,如此温柔。

    言诚抬头,望着那月,觉得此时最好来一壶酒。

    然后有云襄儿陪在身边。

    想到这些,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周围的厮杀声,便不再入耳。

    草叉少年站直了身子,看着血泊中的山贼头目,心中有快意,但也有恐惧。

    他感觉有些眩晕,有些恶心。

    然后他回过头,看到了静静立在院中,抬头望月的言诚。

    那一瞬间他情不自禁地呆住。

    血光四溅的世界里,言诚的宁静仿佛是一道幻影,那么的不真实。而正因其不真实,却给人一种如仙之感。

    草叉少年隐约觉得,自己似在梦中。

    厮杀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一个个村民们剧烈地喘息着,然后看到一地的尸体,许多人吐了起来。

    “公子。”草叉少年来到言诚面前,极是恭敬地行礼。“山贼已然……全被我们杀掉了。”

    “那么,你们做何打算?”言诚垂下头,看着少年问。

    “这……”少年一时没有主意。

    “先把被抢走的东西带回去。”他身后,那个持弓箭的少年说。

    “然后……”少年迟疑着,“我想应该把这山寨烧掉。否则,说不定逃兵流寇之类注意到这里,又会把它当成据点。”

    “这是你们的战争,你们自己决定。”言诚淡淡一笑,转身而去。

    月光下,他的身影若一道幻影。

    仙之幻影。

    三个少年伙伴怔怔地看着,一时呆住。

    “你猜恩公是什么样的人物?”草叉少年问同伴。

    拿镰刀的少年不语,因为不知说什么好。

    持弓箭的少年想了想说:“我听说世间有一种人,其力超于凡人之上,其威如天。想来,恩公便是这样的人。”

    “那么……”草叉少年犹豫,“我们有没有可能,也成为这样的人?”

    接着,村里人用一夜时间,将山寨中的粮食物品都搬回了村里。看到那小山一堆的粮堆,许多人流下了眼泪。

    除了东西,还有被解救的人。多年来山贼从周围村中抢了不少女子,也掳去不少人充当苦工,如今这些人得到解救,一时间悲喜交加,许多人扑在地上大哭不止。

    许多失散的亲人得以重聚,许多破碎的家族终获新生。

    于是,有许多人来到了那间院子,那座屋前,跪倒在地。

    谢恩的呼声,传遍四方。

    于是这一夜里,言诚和两个姑娘都能睡好。

    第二天一早,老者与老妇送来了饮食,托盘中还有之前言诚给他们的钱。

    “恩公的钱,我们万万不能要。”老妇说,“不然全村都要骂死我们。”

    言诚笑:“我有何恩?山贼是你们自己消灭的,我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而已。”

    “恩公说笑了。”老者摇头,“老儿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知道恩公一定是有大法术的人。外面,似乎称您这样的人为修行者吧?”

    言诚笑了笑,将托盘接过。

    “有劳了。”他点头。

    “这村里的人好没见识。”等老者与老妇归下后,龙兰忍不住说。“竟然连修行者都没见过。”

    “偏僻之地,修行者如何有闲情到这里来。”云襄儿说。

    言诚不语,与二女用过饭后,将托盘中的钱塞入了床上被中。

    云襄儿笑了:“就知道你会如此做。”

    “我们走吧。”言诚说。

    三人出了屋,正要向外走,却见那三个少年站在院门处。一见三人出来,三少年立时奔了过来,齐刷刷跪倒在地。

    “你们这是做什么?”言诚伸手搀扶。

    为首那位,正是草叉少年。他摇头不起。

    “恩公,我想拜您为师,求您答应。”他说。

    “拜我为师?”言诚一怔。

    “我们也想像您那样,有力量行侠仗义,除人间不平。”那曾持弓箭的少年说。

    “嗯!”另一少年不知说什么,只重重点头。

    “只是我的本领,恐怕并不适合你们。”言诚微微摇头。

    “我们会很勤奋的!”草叉少年忙说。

    “若恩公不愿收我们为徒,那便收我们当个仆人吧!”那弓箭少年说,“三位远行,身边总需要有人照料才是。我是猎户出身,能打野味;高闯厨艺好,能做美食;张海憨厚,您有事吩咐下来,他拼了命也会做到、做好。”

    “那么你叫什么?”云襄儿突然问。

    “我……我叫胡二典。”少年心答。

    云襄儿看着言诚,笑了。

    “你收不收?”她问。

    “你知道,我这点本事,只怕不适合常人。”言诚苦笑。

    “况且我们是在逃命。”他说,“带上他们,怕反连累了他们。”

    “我们不怕!”三少年异口同声。

    “他们如何?”云襄儿转头,问龙兰。

    龙兰看了看,摇头:“这个爱用草叉的高闯还可以。这两人……不过还好他们遇见了我。凭我的龙息大秘境之术,他们还是有望成为修行者的。”

    三少年脸上均露出欣喜之色。

    “你都已经有了徒弟,我却还没有。”云襄儿对言诚说。“昨天他们三个的表现,我也很欣赏。不如让给我如何?”

    “好啊。”言诚点头。

    三少年一怔,脸上却露出了失望之色,龙兰见了立时瞪眼:“怎么,你们还敢不满意?知不知道我家主人有多厉害?”

    云襄儿有多厉害,他们不知,但龙兰的厉害他们却见过。

    此时,胡二典急忙拉了拉另两人衣角,然后向着云襄儿便拜了下去:“弟子拜见师父!”

    高闯和张海犹豫了一下,便急忙随着拜倒。

    “你们的家人可答应?”云襄儿问。

    “我们没有家伙。”高闯抬头,“我们三个是孤儿。”

    “那更好。”云襄儿一笑,看着言诚。

    “我也有弟子了,还是三个。”她说。

    “恭喜恭喜。”言诚点头。

    三人向着云襄儿再拜了拜,这才起身。

    “师父,你们这是要走?”胡二典问。

    见云襄儿点头后,高闯急忙说:“那请等弟子片刻,我们去收拾行李……”

    此时言诚却见到村中有村民陆续向这边而来,不由眉头微皱。

    “不必要什么行李吧。”他说。

    然后转身,向着早已站在一旁的老者与老妇一拱手:“打扰了。我们走后,请二位仔细整理一下那屋的被褥。”

    两人不解,但仍点了点头。

    言诚身子微微一动,疾风念便已然生出,化为黑线,将自己、云襄儿、龙兰,以及这三个少年缠入其中。

    一掠而去,如风而逝,片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院中两位老者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后,老妇竟然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恩人想是天上神仙下凡吧?”她颤声说。

    风过原野,遇林而止。

    黑线尽退之时,几个少年显露出身形。

    高闯等三人满脸惊骇,一时间站立不稳,跌坐地上,抬头望着言诚,心里却满是崇拜之色。

    他们虽然拜了云襄儿为师,但老实说,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只为能留在言诚身边,找机会向言诚学本事而已。

    云襄儿自然也看出这点,因此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此时便问三人:“你们三个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此处,离你们村子还不远。”

    “不后悔。”胡二典急忙说。

    高闯和张海亦跟着点头,只是看其神色,却分明还是心系言诚。

    云襄儿微微皱眉,突然间一挥手,一道狂风平地而起,一下将三人卷起半空,三人惊得连连喊叫,云襄儿一甩手,他们便掉了下来,摔了一地。

    虽然摔得疼,但三人心中却兴奋起来,立时起身向着云襄儿拜去。

    “师父,弟子真心服了!”三人一同说道。

    “服了便好。”云襄儿笑。“既然真服,我便教你们吸纳天地念力之法,能不能成为修行者,却还要看你们自己是否努力。”

    “是!”三人恭敬而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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