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室俱惊。

    嫦娥抬起头,目光坚定:“嫦娥在孙悟空为官期间与其交往甚密,嫦娥也有通敌之罪,愿与天蓬元帅同受五百年地狱鞭笞之苦,只求娘娘将嫦娥与天蓬关押在一处。”

    天蓬惊道:“仙子,你。天蓬不配,你这样做啊……”

    嫦娥打断他的话:“天蓬元帅,一直以来都是我听你的话,你也听我一回好不好?”

    嫦娥眨了眨眼睛,像个顽皮的小女孩般可爱,众仙从未见过冷清的嫦娥露出这般情态,一时都愣住了。

    偌大的灵霄殿内只有嫦娥的语音响着:“天蓬,数万年来,为了掩人耳目,你假意风流不羁,我则与二郎神等人暧昧不清,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演戏演得很累?”

    天蓬默然相对,久久无言。

    嫦娥站起,面向众仙道:“神仙为了求道时心无旁骛,于是断绝七情六欲,却不知没有感情,根本不能管理好三界,爱,就是真正的大道。”

    众仙大哗,纷纷怒斥嫦娥仙子。

    天蓬走过去,紧紧握住嫦娥的手,两人互视一眼,相对而笑。

    端坐于上的玉帝笑了一下,笑声不大,可是整个灵霄殿瞬间静至落针可闻。

    “你知不知道以前也有一个人说过跟你类似的话?”

    嫦娥摇头表示不知,“是谁,后来他怎样了?”

    “是瑶姬,后来她死了,她爱的人,也死了。”玉帝微微一笑,“不过朕不想让你和天蓬就这么轻易死去。”

    嫦娥的身子微微发抖,天蓬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地看了她一眼。

    嫦娥又有了力气道:“虽死无憾!”

    玉帝转头征求王母的意见:“朕看嫦娥所言亦有几分道理,若说通敌,在座的神仙都有嫌疑,既然无凭无据,天蓬的通敌之罪还是免了?”

    王母点头:“陛下圣明。”

    玉帝看向下首站立的天蓬:“但天蓬元帅调戏嫦娥,这罪名却是坐实了。”

    嫦娥急道:“嫦娥与天蓬两情相悦,何来调戏之说?”

    天蓬一拉嫦娥的广袖,想要制止。

    嫦娥拂开天蓬的手坚定道:“神仙相恋,触犯天条,上刀山下油锅,我与天蓬,总是有罪同当,生死不离的!”

    “仙子不可意气用事!”

    嫦娥对天蓬激动地说道:“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当众表明自己的心意,我从未如此开心过。天蓬,你明白我的心吗?”

    天蓬微笑道:“你的心,不就是我的心吗?”

    嫦娥的泪忍不住落下来,像一串串珍珠滑落在面颊。

    天蓬擦去嫦娥的泪道:“我太了解这个天庭了,你越是想跟我一起死,他们越不会让你如愿的,傻瓜。”

    玉帝和王母完全没有因被无视而感到不悦,相反,他们两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天蓬和嫦娥,看得聚精会神,他们在观赏一场非常有趣的戏,他们的眼光跟当初得知孙悟空跳出八卦炉时一模一样有热闹看了。

    天庭,是一座华丽坚固的城堡,有太多的人愿意用生命来守护这座城堡的安定,有太多的人愿付出一切来保卫玉帝和王母,所以千万年来,天庭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没有星点激情的浪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毫无变化的生活让玉帝王母十分厌倦。

    当得知下界有一只石猴大闹地府和龙宫的时候,天庭并没有出全力发兵围剿。

    若在孙悟空未成气候前便杀死他,那就没得玩了。

    如今孙悟空虽然被压五行山,但是这场游戏远远没有完结。

    玉帝和王母注视着大殿内站立的那对恋人,彷如两个小孩子在注视着好玩的珍宝。

    玉帝便开口道:“嫦娥既无罪,便回月宫。”

    王母庄严喝道:“来人,将嫦娥带回广寒宫,从今日起,不许擅离广寒宫一步。”

    天兵得令,奔向嫦娥。

    嫦娥已知共死的心愿是奢望了,任由天兵捉着双臂,含泪痴痴凝望天蓬。

    天蓬见心爱的女子未受严厉责罚,不由放下心,凝望嫦娥的目光中难掩欢喜,但更多的是生离死别的痛楚。

    “天蓬元帅调戏嫦娥,将其扔入‘畜生道’,托生为猪身人心,受五百年情劫,每一世都会爱上凡间女子,每一世都求之不得,为情而死。”

    天蓬被天兵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走了几步,忽而回头笑道:“陛下,天蓬对嫦娥情比金坚,怎会恋上凡间女子?陛下纵然可以让天蓬变成一只猪,却无法让天蓬受情劫之苦。陛下掌管三界,终不识情之一物,实在可悲可叹。”

    这番话不知触到了玉帝什么痛处,引得他怒气勃发。

    “带下去!凭你也配沾染嫦娥。”

    玉帝见此,最后决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两千锤,罚投胎下界。

    又为彰显天庭宽容之恩,实则是为自己的后续打算,则让那天蓬下界诛杀妖猴孙悟空,如果成功,尚可立功赎罪。

    投胎下界却又与普通罚下界不同,那天蓬未除法力,担心其在旧部支持下,产生对天庭不利行径,便命其再不能保留原型,必须转世投胎为生。

    天蓬被押了到南天门,扔下凡间,投胎丑物为猪,只凭长相之碍,也再无可能重回天上。投胎为猪形的天蓬距那猴王不远处安了身,以便于找机会立功。

    那天蓬心中即恨天庭又怨恨那妖猴,天庭是如此险恶,每每有令,自己无不遵从,却落得如此下场,自此看得透彻。而那妖猴在天蓬眼里乃是祸根,若不是其乱了天宫,玉帝也不会令其行使无法完成的使命,只是那天蓬经历一番如此变数,已渐逐看开,但自得安享其乐才是根本。

    ......

    震惊三界的神妖大战,以妖王孙悟空被压五行山而宣告终结,天庭众仙却没什么喜色。

    这是一场惨胜,天宫多处损毁,天兵天将死伤无数。

    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参与天宫大战的神仙都会梦见孙悟空面目狰狞着挥舞金箍棒向自己杀来,于是战战兢兢,夜不能寐,惶惶终日,食不知味。

    人人闻孙悟空之名而色变,孙悟空这三个字成为了天界的一个禁忌,不仅不能提,甚至不能想。

    孙悟空踢翻八卦炉,火炭掉下凡间,在东胜神州与西牛贺洲交界处形成一座火焰山,山体沟壑林立,八百里赤焰,鸟兽绝迹,山上的火燃足五百年不熄,给凡间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至此,妖猴大闹天宫的事情一直流传,就这样花果山被毁,群妖四散,无力与天庭抗衡,天兵天将折损无数,亦不能再起兵戈,双方维持平衡,休养生息,三界安定下来。

    孙悟空被压五行山,妖怪呈现出群龙无首的态势,渐渐一分为二。

    牛魔王等七人整合了花果山残余旧部,在积雷山称霸,坚守着“齐天大圣”的旗帜。

    另外一伙妖怪却为其他妖怪所不齿,他们有些是花果山侥幸逃得性命的老妖,有些是刚得道的年轻精怪,跟随大鹏王,投靠了西方极乐世界的如来佛祖。

    似乎无论何时何地,叛徒的出现都是一种必然。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思想永不能统一。

    至此,妖怪四分五裂,再不能同心协力与天庭对抗。

    神妖大战结束不足百年,佛界发生了一件大事:

    释迦牟尼如来,那日瞧见那宝盆,便心生一计道:“这本是宝盆,而今盆中百花齐放,是为祥瑞,我欲在盆中具设百样奇花,千般异果等物,与汝等享此盂兰盆会,如何?”

    概众一个个合掌,礼佛三匝领会。

    释迦牟尼如来便道:“三千诸佛,你们分头请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千真万圣,来此赴会,五百罗汉,你们分请地仙之祖,七十二洞天仙人,三十六福地真仙,四大部洲地位尊崇地仙,一一请来。”

    三千诸佛,五百罗汉领了法旨,各自散去。

    释迦牟尼看着飞离灵山的诸佛金刚,心中茫然。

    不一时,诸仙群佛毕至,纷纷与释迦牟尼如来见礼,释迦牟尼一直留心金蝉子,果不然,调设各班坐位,金蝉子也已归来,脸色有些发白,想是重伤未愈。

    释迦牟尼运转神通,探查了金蝉子一番,重伤在身,察觉不到任何长生气息,心中疑惑,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

    释迦牟尼如来知道金蝉子身上有秘密,所以金蝉子在灵台方寸山,做出背叛之举,自己也容忍了他,更加留意金蝉子的一举一动,想从中发现破绽。

    金蝉子落座之后,与镇元子寒暄了几句,亲手传茶,敬了镇元子。

    镇元子犹疑了一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就在镇元子饮茶的瞬间,释迦牟尼如来察觉到一丝长生气息的波动,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太上道祖、玉皇大帝都同时看向镇元子。

    镇元子见释迦牟尼看过来道:“闻得佛老开盂兰盆会,老道无礼可送,唯院中有棵人生果树,其上的人生果尚且能拿出手,还望佛老不弃。”

    释迦牟尼如来合掌谢了,命迦叶将人参果收下,其上的长生气息,与方才泄露出来的一般无二,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在看金蝉子,合掌而笑,朝自己颔首。

    三清见此,也收回了目光,不再去关注。

    反而是玉帝,饶有兴趣地看了金蝉子一眼,很明显,就在刚才一瞬间,金蝉子与镇元子达成了某种协议,金蝉子似乎总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达成所愿。

    释迦牟尼如来瞧了一眼众仙问道:“天蓬元帅如何不曾赴宴?”

    负责宴请北极四圣的佛回答道:“天蓬元帅因为安天大会,喝得酩酊大醉,误闯广寒宫,调戏嫦娥仙子被玉皇大帝逐出天界,到人间投胎去了。”

    释迦牟尼如来颇感意外,事涉尴尬,不再深问,却将宝盆中花果品物,着阿傩捧定,着迦叶布散,大众感激,其中不乏珍果仙品。

    宴席结束之后,群仙各自架起云离开灵山。

    三清前来,已是给足面子,宴会尚未结束,就已经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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