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我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现在总算能松弛一下了,难怪会觉得乏力。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一片狼藉,鲜血飞溅得到处都是。我的衣服上也血迹斑斑,是刚才救人时沾上的。更让人触目惊心的,还是那只断手,它卧在血泊中,惨白得令人害怕,还好,手指总算不抽搐了,要不,我大概连看看也会头皮发炸,甚至怕它像外国恐怖故事讲的,怪物似地游走呢。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中,我当然会把这个人体“零部件”让薛华高走时带上,可以做个断肢再植手术,继续“两手抓”。但他只是从虚拟世界回到现实世界,应该还会是四肢健全,就没这个必要了,再说就是想带也带不回去。不过,这只手留在这里让我也很犯难,给现场处理带来挺大的麻烦。

    开始,我想把它扔进火炕的灶坑里算了,可又害怕这会烧出一股子味道随风散发出去,引起邻居们怀疑。想了想,我还是忍住极度厌恶,拣起这只手扔进了厨间一个装满灶灰的破桶里,撒点灰盖好,等以后再处理吧。

    算了下时间,从我离开轿子到现在,半个时辰早过了,钱福、侯吉应该都已走了,哪还有下人到点了不回去歇着,却还傻等在冷风中呢。好了,现在到了我出去的时候了。也不知道那边会是个什么情况,是闹得天翻地覆的,还是人们一点不知情,风平浪静?

    结果等我回到了这一边,发现事情并没有闹得天翻地覆,但也不是风平浪静。

    我最关心的当然是薛华高那只手究竟如何。我想,在虚拟世界里被砍掉的手,回到现实中仍然健在是肯定的,但恐怕也不会完全如常。我的“中箭”胸口就留下个红色印迹,疼了多日呢。

    我立刻就找老one,手机通话说他正在钱总的办公室。我心想,这可正好,便朝那里赶。

    走在路上,我就琢磨这事是不是已经闹开了,否则他在老总那里干什么。果然,到那里一看,钱智商正和他谈着,助理隋声也在场。用了不长的时间,从他们彼此的会话中,我就搞清了薛华高出来后所发生的情况。

    薛华高这次来,进的是一个我们戏称的八人“硬卧”间。十多分钟前,帮一个女操作员顶岗的老九看到此游客已出系统的信号,马上就去了那里,发现他已自己甩掉头盔,拼命叫喊“杀人了!快来救我,我的手掉了!”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还好,当时别的游客都在系统中,没听到他的喊叫。这要是在长城上或故宫里,这么吓人的声音,说不定就会引发群体性恐慌,造成严重的踩踏事件。

    老九马上就过去,把他按在座位上,赶紧就查看情况,结果当然发现什么事也没有。

    不过,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其实是发现他的两只手有些不一样,明显颜色不同,左手没什么,正常,右手却是惨白,极像是得了白癜风,白白的一点血色没有。更奇怪的是,这惨白的颜色也就是到手腕以上一点点,而且边缘齐刷刷的很平整,再往上的胳膊部分,颜色就正常了。

    老九马上跟他讲:“别喊了,你这手不是好好的么,得个白癜风怎么能把手掉了?你可别瞎诬赖人。”叫老九这么一训他,他好像神情正常点了,自己也看了看手,就不吭声了。然后起身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就走了。老九以为事情完全过去了,就又安排新游客到他空出的座位上,又把这当趣事跟老one侃起来。

    但四五分钟后,总经理助理隋声掌管的投诉电话就接到了一个人打来的电话,说得却是莫名其妙,先是一通破口大骂,后是威胁:“……你们这个鬼地方,搞什么搞,保安队长还来追杀客人,我要告得你们关门歇业,否则誓不为人!”

    隋声追问他姓名、投诉事由等细情,此人却挂断了电话。

    隋声便报告了钱智商,钱智商便打电话找潘学,电话却无人接听,便又把老one传来问情况。

    我知道了薛华高的情况,松了口气,看来他的确如我所估计的,出来后生命危险完全解除。至于那只手,估计过段时间也会恢复正常。那通电话应该也是他打的,宣泄下忿恨。总的看,这个结果还算是不错了。

    钱智商大概看到了我的表情变化,判定我知道些信息,听老one汇报完从老九那得到的情况,就问我:“唔,你跟着追来了。现在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稍迟疑了下,因为事涉潘学的隐私。不过我马上想到,这事老one早已知道,现在又出了事,得让钱智商知道来龙去脉。作为助理的隋声,职务方面也需要他协助老总处理些事情,何况这个小青年很单纯,为人正派,不会到处说别人的事。于是,我便将事情的主要过程讲了下。

    至于我看到了“慢镜头”,太诡异了,无法解释,他们听了大概也不会信,会认为我这是在瞎渲染,所以完全没提,否则我们后来一个热门项目很可能就会提前若干时日了。

    我讲述时注重过程,那些对话我只是讲了个大概意思,说薛华高的话特气人,才激得潘学失去理智动了刀,没有详尽复述,其实那些话我句句记得十分清楚。

    钱智商和老one听得十分入神,特别是老one,更是眉飞色舞,随着事情进展表情变化丰富,还追问我细节,不过我可没有满足他。一边的隋声皱着眉头,看来对发生的事感到不很理解。

    “嗯,这下子所有情况都对得上了。”等我讲完,钱智商的分析梳理也跟着完成了,“这个薛局长真不是个善茬子啊,那个电话得认真对待。”

    “他不过是嘴上骂骂,出口气罢了,这种事,回避还来不及呢,他还敢四处张扬?”我表示怀疑,这种很张狂的人,往往是外强中干,遇上更横的人,也就是虚张声势争下面子罢了。开头他那么嚣张地欺负潘学,但是挨了那一刀后,还不是吓得乱喊一通救命。

    “好,咱们走着看吧。这种人骄横惯了,这么折了面子,不大会善罢甘休。”钱智商接着又说:“老晨,今天如果你不是负责任跟了过去,这事,真的不堪设想!听你讲,我都有点后怕。你想想,不是马上就把这个姓薛的弄出去,死在里面――还有,这个潘学,你也知道,跟着咱们进去多次了,用的是什么身份――公主的带刀护卫!还是个四品的?哦,是姓薛的说的?估计是潘学跟老婆吹过――居然在里面杀人。你说说,那边的官府要是得了信儿赶到现场,又把他抓住,那他们得怎么看待咱们那个‘和谐国’啊?会有多大的影响?再说,这就得由他们审,老潘那张嘴,谁知道会讲出些什么来啊,这么一想就够让人抓狂了。”

    隋声在一边也附和说:“是啊,官员的榜样效应是很大的,如果真出了杀人事件,真的会影响咱们形象。”

    要不是他们这么一说,我还真没想我今天做的这个事有这么重大的意义,要不怎么说钱智商最会表扬人,调动人的积极性呢。

    我赶紧说:“别光表扬我,是老one通知我潘学进去的,要不我就错过了。”

    钱智商点点头说:“嗯,这就是团队精神,互相提醒配合。说起来,这事我倒要做点检讨,有责任。上回看他拿那把刀剁猪头,我就吓了一跳。不过出来后光想着开空中旅馆搞经营的事,就忽略了。那时就该把这刀给解除掉,项多用一回装备一回,哪能像官员公车那样,成了自己的了。唉,早处理,就不会闹出今天这个事了。”

    老one马上说:“我回去就把这刀解除了。钱总,以后谁再用这把刀,你临时现批吧。”

    钱智商点点头,又对隋声说:“赶紧再call下潘学,找到他,可别再出啥事了。在里面伤了人,把人马上弄出来就行了,在这边要是动刀伤人,再往哪弄?只能是医院、太平间啥的了。”

    隋声打起手机,然后无奈地说:“还是不接。”

    钱智商霍地站起来,说:“走,大家先在两个楼里找找,找不着到外边大街上再问问,是不是去追姓薛的或者他老婆了。”

    隋声答应了一声,就往外走,一拉开门,他就怔住了。接着,就看到潘学一个人走了进来,他低着头,腰也有点弯,高大的身躯好像矮了半截。

    大家盯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钱智商看样子明显松了口气,说:“唉,我说潘学啊――,你,那什么――”

    潘学却抬起头,径直说:“钱总,你别说了。我有点家庭私事,没处理好,弄到咱们这个景区范围里了。我没控制住情绪,伤了人,也不知道这事以后会怎么样。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影响到咱们公司,咋处理我,我也没意见。”

    钱智商看看他,谨慎地说:“潘学,这样吧,你也攒了好多天假没休了,你先补假休息下,在家里处理处理私事,让严亮先代理管下保安部。”

    潘学低下头,向屋里的人说了句:“给各位添麻烦了。对不起。”又转身特地对我说:“还有,老晨,今天亏你了,谢谢。”

    我的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涌上一种类似感伤的情绪,过去轻声说:“应该的。没事,真的。”拍了下他的后背。

    没想到,老one也走过去,摇了下潘学的胳膊,说:“老潘,你还是个男子汉。我挺你。我们部的人都挺你,那小子该砍!”

    潘学立住脚,说了句:“我知道,你小子喜欢暴力。我那事嘛,其实不该暴力的。不过,管他呢,我还是谢谢了。”说着,他竟笑起来了。

    老one先是有点困惑,眨巴了下眼睛,接着,也哈哈笑起来,好像这话说到了他心坎上。

    这两个常常在较劲抬杠的人,此刻彼此间气氛满和谐的。

    隋声跟着潘学过去了,是处理和严亮交接班的事吧。

    老one也回去了。

    在当时情况下,我急忙跟了过来,现在看,这边的事尘埃落定,我感到那边的事又急需赶回去处理了。否则,还可能留下隐患。

    是的,那里可是“犯罪现场”,该彻底清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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