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前的天空昏暗无边,仿佛黑云压城般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寒风熟练地搜刮着几近孤零的树藤,宣告着秋尽冬来的萧索。

    手中的剑柄已经平静如初,那幻境的影像也随着黑夜帷幕的升起消散于无踪,只是当东方泛着鱼肚白,一切都已平静下来时,楚沐云却最难平静,他觉得自己真的捡到宝了!

    他脑海中早已翻阅曾经阅读过的无数术学典籍,也不停地闪过无数道猜想,却始终对于那道幻影茫无头绪,无可追从。

    他能够确定的是,手中的剑柄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诡异与神秘,即便他早已确定它的不凡。

    那氤氲镜面中的幻影就像是修为道路上的真实的自己,它唯一不真实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完美。因为它可以完善残缺的斗战术余篇,而且所演绎的斗战术几乎都甄至一种圆满的境界,即便楚沐云拥有宗族不世天骄的悟性,然而与那幻影相比起来仍旧远有不如。

    它就是一面镜子,让楚沐云可以彻底地看到自己本身的不足之处。

    那种感觉,就如同获得了一个无以伦比的良师在手把手的教导一般,而且这个老师的水平,简直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也罢,世上没有解不开的迷,对于这剑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楚沐云将剑柄归于剑鞘中,然后收进了三叔送给自己的仓链之内,他眺望着终不可能达到的天际,寒风透过窗拂面而来,心头陡然间浮现一个念想:西风将尽,飘雪的日子快要来临了吧!

    ……

    刚刚经历过楚氏家族族比的窟寒山镇,虽经过一夜的冷彻,在这寒冷的晴空下依旧留有心血澎湃的余热,这份余热让几乎半个山镇的乡民彻夜未眠,楚氏家族亦如是。

    在通往术阁的碎石xiǎo路上,楚沐云毫无疑问地成为了焦diǎn。

    楚氏家族的xiǎo辈们有些谨慎地压低着声音,他们以前从来未曾这么xiǎo心翼翼过,尤其是对“声名显赫”的楚沐云,他们曾经的讥讽与嘲笑甚至可以在这条xiǎo路上传荡。

    楚沐云并没有刻意去在乎那一双双异样的眼光,正如同曾经他没有刻意去理会一句句嘲讽一样,他深知这个浮华的世间需要这种闲余者的惊讶与无关者的羞辱来diǎn缀七情六欲的色彩。

    灰色肃穆的楼阁前右侧有一片宽阔的场地,那里同样矗立着一座斗战场,周围楚氏家族的xiǎo一辈此刻在进行晨修。

    楚沐云不经意地将视线投过去,在那人影绰绰的楚氏家族子弟中,他看到了楚连宗不善的眼光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与他对视了一眼之后,楚沐云平淡而冷漠地收回目光,并未给予理会。

    他知道,像楚连宗这般横行无忌的本领远大于自身修为的人,迟早会闯下难以承受的祸患,自食其果。

    然而就在他收回冷漠的目光准备进入术阁中时,楚沐云骤然感到一缕寒风袭掠过背后,猛然间骨背刺凉。

    突兀地停下了脚步,四周家族少年少女们修炼的吵杂声竟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楚沐云并没有转身,他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依旧有寒风吹拂过脸颊,吹乱了发丝,但神识中却找不到之前的那种凌厉的感觉。

    自从修为恢复到纹灵境之后,他的神魂力也是有所增幅,所以他很确信那一缕从背后袭过的寒风中夹杂着一股难以磨灭的强烈战意,那充满着野性的战意便是骨背刺凉的由来。

    身后有着急切而又谨慎的脚步声传来,周围再也听不到任何的议论声,他们仿佛看到了天敌,一瞬间变得温顺起来。

    楚沐云略有皱眉,他想他已然猜到背后出现的人是谁了。又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去猜测,从周围楚氏家族几乎无所忌惮的xiǎo一辈家伙的反应中,他便知道来者。

    “你在等我?”楚沐云依旧没有回头,他打算向四长老还回借阅的三部斗战术,所以他没有回头的必要。

    “从昨日就一直在等!”xiǎo狼的声音很是阴森,就如同他的双眼阴森狡黠,即便那不是他刻意的为之,因为他已将狼的本性当做自己的与生俱来。

    他确实一直都在等待,从昨日楚沐云一剑挑败楚连城的那一瞬间开始,他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楚沐云的眉头皱的更紧,并不是因为他讨厌身后的少年,而是他觉得xiǎo狼是个很可怜的人,很值得同情,尽管以他目前的身份与处境似乎不具有同情的资格。

    “我不明白,被命运遗弃的两个可怜人为何要彼此对立……”楚沐云问道。

    “族比之前,你我都算作可怜人,可如今,你不是!”xiǎo狼单手放在腰间的短刃之上,随时准备施展最致命的一击。

    他在狼群中所学到的生存之道,只有生死,没有胜负,所以他只要出手就是杀招。昨日在族比之上同样如此,若不是族长紧急出手拦下他的杀式,楚凤霞恐怕凶多吉少。

    那是他在族比之上唯一的一场战斗。

    楚沐云有些动容,他在问自己如今是否还算是被命运遗弃的可怜人,或许xiǎo狼説的很对,他已经不是。

    他不再是可怜人,并不是因为他战胜了楚连城,拥有了纹灵境的实力,起码他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了解到父亲的含冤,爷爷的伤势正在恢复中,自己的心魔也已经克服,这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进展着,尽管前路依然渺茫,但眼下他已经找到了正确的路,所以他不再可怜。

    楚沐云终于还是转过身来,既然两人不再是同类人,那么背对着xiǎo狼总归有些不太礼貌,七年的如履薄冰让他养成了一个太过于拘谨的习惯,所以他喜欢行礼,他不喜欢对别人不尊重的人。

    楚沐云拱手行了一礼道:“我不会平白无故地和人交手,况且……我真的不如你!”

    大道三千,他修的是守初心。

    心有守护的战斗才会让他不顾一切的全力以赴,如今实属切磋的较量着实让他无法拼尽全力出手,无法拼尽全力的战斗会让他没有一分胜利的希望。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一匹战斗中会忘却一切,只记得血腥味道与敌人喉咙的狼。

    入冬的清晨很冷,尤其是在地质偏寒的窟寒山镇,在这北风如刀的季节,那一束束的阳光只能沦为寒流的陪衬,温暖不了冰冷的剑。

    干燥的寒天虽冷,然而对于寻常拥有修为的术者来説是不具有多少影响的。但在这术阁前宽阔场地的楚氏家族xiǎo一辈们,沉静中却感到一股锋利的冷意带着丝丝血腥味道透过衣衫刺入肌肤,他们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彼此而视,眼神中尽是谨慎之色。

    那楚连宗的面色由狰狞渐而变得冷笑,他嗅得出这周围的血腥味道来自于前方不远处的那匹xiǎo狼身上,他清醒地记得当年xiǎo狼唤灵时的场景,就是这种令人恶心而浓稠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唤灵台。

    他知道那匹冷血的狼似乎已经不具有耐性了,所以他在冷笑:“怪物对废柴,最好两败俱伤!”

    他讨厌xiǎo狼,如同讨厌楚沐云一样。

    他咒骂的声音很xiǎo,声色却很阴森,xiǎo狼对于阴森的东西有一种天生的灵敏感,所以他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晰。

    xiǎo狼冷漠的转过头,那双犀利中处处透着邪气的眸子不屑地望了望楚连宗,楚连宗不由得激颤,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彻底当做了一个死人看待,而素来骄横的他却没有反抗的勇气。

    场间越发的沉默,没有人敢出声打破沉寂,入冬的寒风呼啸,地上的枯叶重新被吹起,在这人影绰绰的术阁前,竟显得萧条残败。

    充满着狼性而又缓缓攀升的血腥战意就在自己周身旋绕着,神情不怎么自在的楚沐云从那双尖锐的眼眸中看到了决然,他真的不愿意与xiǎo狼动手,哪怕是切磋。

    但他还是进入了全面戒备的状态,然后他拔出了寒剑。

    寒风不知起于何处,也不知从何处吹落一片冰榕树的枯叶,那枯叶像是受人之托从空中翩飞而至,最后却不经意地落在了楚沐云与xiǎo狼的中间。

    枯叶缓缓翩飞,在空中扭出妩媚的下落曲线,它看似很愉快,丝毫没有离别的伤楚。

    遥远而对立的两少年眸中凌厉的视线在空中的同一个diǎn汇聚,缓缓地,冰榕树枯叶的轨迹安静地从那一diǎn穿过……

    那一刻,虚空中聚焦的一diǎn似乎燃烧了起来,只见两道刺眼的剑芒带动着旋绕的寒风如同刺骨的冰刀锁定那一片飘落的榕叶。

    风驰电掣间,楚沐云脚下七星光diǎn闪烁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组成一幅星路图,而他则是踏着瑶光刹那间施展出沧海月明剑术的最后一剑,残阳殁,明月升!

    反观xiǎo狼,他的身影迅疾,竟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红色狼影,扑食而出,手中的短刃剑光如血色惊虹掣电,卷起地面上无数的落叶飞舞,那剑势威凜,以至于落叶在接触剑风的瞬间又被血色剑光绞得粉碎。

    在场的少年少女深深地被两道剑光所惊,那般令人避而远之的一剑竟都达到了纹灵境术者的实力,因为他们看到了周遭灵力的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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