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人群好不容易逃到了城门口,长长吸了一口这江城中微湿的空气,泛着些许泥土惺忪意味让刘小少爷终是缓了过来。 .c o从没觉着这江城中的空气是这般迷人,那酸腐气真是闹得我心烦。”他靠着王明厚实的肩背不由得抱怨起来。

    远远闻得一声兴奋的“哎哟”,刘小少爷抬起眼皮见着来人,心头惊呼大事不妙,揪着王明刚欲走,只见来人已不知何时溜到身前一脸笑意地打着招呼:“这不是正辉兄吗?好久不见啊!”

    来人招呼打得殷勤,王明粗粗看了一眼却是没什么印象。此人年纪与王明刘正辉大抵相同,一身淡蓝色华服,腰间以锦带束起中嵌一枚圆形羊脂玉,左右腰间配着翡翠容臭,走起路来不止飘香更留了一串叮当。再看其面容也是珠圆玉润的富户子弟模样,只是一身懒散骨架子却不似刘正辉和姬晨那般身正体直。

    说起这人确与这刘小少爷有些渊源,早些时候刘小少爷闲来无事便与一群富家子弟斗鸡走狗,一回生二回熟便也认识了这位蓝衣的方雅之。自从去了书院便也没甚时间同他们胡闹,书虽是没读多少但多少听进去些圣贤道理,他也有心洗去这一身痞气,从此做个正经人。没曾想,自己没去找他们,他们倒找上门来。

    见着躲是躲不过了,刘小少爷也挥手与他打声招呼:“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雅之兄!”心里又呸了一声,真是浪费了这么个好名字。“怎么着?你也来参加这个……酸腐诗会?”

    “谁说不是呢?”这方少爷也是一脸烦闷回头望了望那拥着花团的人群说着,“这什么诗会请柬发了满城,我爹见着了非要我来沾沾雅士风韵。我呸!正辉兄你倒是说对了净是些酸腐味!”

    见他这话还算中听,刘小少爷点了点头。只听他又说:“我方才找了借口跑出来,想必正辉兄也是一样的吧?”他靠了过来耸耸肩顶了顶刘小少爷,一脸不可描述的笑意望向了刘小少爷,“既然大家目的相同,便一起去寻个乐子如何?”

    “……行,但请雅之兄带路了。”见他这般殷勤,索性自己也没带什么银钱,还不知去何处度过这个闲散下午,便拉着王明一同去见见世面。现在细细想来一年前那些斗鸡走狗的事也颇为幼稚,不知他们想没想出什么新花样。

    二人客套几句便踏上了路程,走没一会儿刘小少爷觉着累了,喊着方雅之弄辆车来。他却一脸故弄玄虚请着王明刘正辉二人在一旁茶楼歇了歇脚,又走上了路程,说什么也不肯弄辆车来。

    三人一路步行一路坐,在这江流城中闲晃了大半日。直至夜幕高挂,从来没些方向感的刘小少爷早就分辨不清东南西北,一些街景瞧着眼熟却又好似没见过。一手拉着王明暗暗道:“你来过这地儿没?我怎的见着好生面熟却又有些陌生?”

    王明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这一年几乎同吃同行,少爷你没去过的地方,我自然也没去过。”他总是这一副老实样,叫刘小少爷也乐意他跟在身边。

    隐隐间听闻前方人声鼎沸,歌乐悠扬。一行绕出阴暗巷子来到大道之上,光影骤然剧变。沿街红灯高挂烘出一片暖意流淌,人流熙熙攘攘时而于一旁摊贩驻足,更有舞刀弄剑的卖艺者,戏台上曲曲高歌唱着悲喜。刘小少爷有些讶异,“这江流城,竟还有这般地方?”

    方雅之得意地笑笑,“我们平时玩乐也不过是白天玩玩,自然是不知这城墙下还有这般地方。况且这地方本就偏僻,也是为了不扰平凡民众,来这儿的多是……”往后他也不再说了,又是一脸的不可描述。

    拖着这没见过世面的二人,又是一路晃悠到了一座楼阁旁。刘小少爷抬眼一瞧,楼阁间绸缎飘扬,细细一嗅这气味似乎……“阿嚏!”他实在经不住这浓香狠狠打了个喷嚏,惹得方雅之在一旁窃窃笑着。还没等他捏着鼻子回过神来,已是身旁花团簇拥,柔腻的香气似有着酥人骨肉的妙法,刘小少爷就这么任一旁的玉肌弱骨,在一片莺歌燕舞下给请进了楼内隔间。

    到得里头刘小少爷这才一拍大腿缓过神来,自己竟忘了看那门口的招牌,往后与人说起这风流韵事却不知这楼牌的名儿岂不丢人?随着方雅之一招呼,隔间进来三个女子手提玉壶琼浆,柔绸抹胸飘带披肩的模样让刘小少爷见了,忙在心里暗道非礼勿视可眼角余光却老实地瞄个不停。

    “来,正辉兄。有高人常道‘酒是穿肠毒药’。”方雅之举起小杯对着他一敬,刘小少爷眼角一抽,明知是毒药还敬我?而后方雅之又道,“在这温柔乡里,我却觉着酒是消愁仙酿,与我共饮此杯!”挨不住这一杯之敬,刘小少爷举杯饮尽,心头骂着这方雅之什么时候学了个先抑后扬的怪毛病。

    一杯清酒下肚,喉间如火烧灼,不禁觉着有些目眩,这从前颇喜斗鸡走狗的刘小少爷,初次饮酒却是不胜酒力。随着一旁柔声暖语与方雅之的反复推杯换盏,他的脑中也有些迷蒙了。迷迷糊糊里看见方雅之的手不安分地做些龌龊事,一旁女子也靠在自己身前让自己多喝些。

    刘小少爷却持身清正,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把方雅之吓了个不轻。他正一腔怒火没处使,这几杯下肚,正借着酒力准备效仿那些起义者在这墙上题个反诗,以供后人缅怀。正准备嚷嚷一句“拿纸笔!”才想起自己满肚牢骚却没有诗才。

    “无妨!何须学那些酸腐诗人!”他提起酒壶,仰身灌了个满口。一旁女子尽皆拍手叫好。“袁先生瞧不起我,旁人觉着我就是个纨绔子弟,王明!”被他这一声大喝,王明顿时精神抖擞,酒似乎也醒了不少。“王明……你还不懂我吗?这家国天下的事!谁能避得?”

    王明有些讶异,原来这刘小少爷最近闷闷不乐竟是因为这般正经的原因。这层荒唐皮下究竟披了个什么样的人,他竟也有些看不透了。只能愣愣点头,以示应和。

    “你说那些酸腐诗人,除却会把这江流城搞得乌烟瘴气,摆弄那些花儿柳儿,还会做些什么?”刘小少爷一摇一晃地走到王明面前扯着他的衣襟怒道,“净是做些酸腐诗词,除去伤春悲秋、哀悼故国,还有什么?”复又将手头酒壶狠狠摔在地上。

    “这天下战乱,唯有那些奇人异士才有能力护一方平安。而他们?只会窝在这歌舞升平的一方安稳地,叨叨念念,他们算个屁!”他有些站不稳了,又回到座位上指手画脚接着念叨,“百无一用是书生!商?仕?有何分别!只要能做出事来有何分别!偏偏他们便觉着高人一等!凭什么?”他抓着一旁浓妆艳抹的妖艳女子大吼,“你说说!凭什么!”

    那女子被他这般怒斥吓着险些哭了,不知他为何要发这样大的火。只听他接着说道:“他们能够到的天下大势,我刘正辉!这辈子拼了命也要摸上一摸!我要让他们瞧瞧,什么叫做富可敌国!他们整天唉声叹气救不着的平民百姓,我来救!他们摆不平的天地动乱,我来摆平!”

    “好!”随着他这一番豪言壮语,一旁听闻的方雅之也忍不住拍手叫好。“今……今天的事,我……无论如何也会记着!正辉兄……我……当你的见证人!”王明倒是最清醒的,见他这副话都说不清的模样如何做见证人?

    “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刘小少爷趴在桌上愤愤拍桌,“谁知他们人前一番正气凛然的模样,背后是否也要来这烟花柳巷里寻欢作乐?”随后他又站起身,像是说气话一般冲出门去大吼着:“给我找你们这儿最美的姑娘!我要你们这儿最烈的酒!”

    那些个在场寻欢作乐的颇负名望之人,见着这满城闻名的刘小少爷尽皆以袖遮面,生怕被他认出来再到街巷里胡乱言语一番。而身后的方雅之则给他竖了个拇指,学着他的样子大吼道:“说得对!我们要你们这儿最美的姑娘,最烈的酒!让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人前享誉之后无乐可做!”

    又是一番闹腾之后不断地推杯换盏,觉着有些云里雾里的刘小少爷拉着王明稀里糊涂说了一堆,“王丞相!我知晓!你最懂我!别看我这样寻欢作乐!我心头最爱的还是……还是……敖……灵……”说完便趴了下去,不省人事。

    留下半醉半醒的王明一人对着三个女子愣愣傻笑,心中不断打鼓。他愣愣举起一杯猛地灌下,心头滋味难明,也不知如何表达。只得一杯接一杯地把自己灌醉,灌到自己不省人事,瞧不明白这人情世故的道道。灌到自己双眼迷蒙,看不清楚这烟花柳巷的歌舞升平。灌到自己脑中迷蒙,再也不想那些家国天下儿女情长的大小事端。

    但……正如刘小少爷说的。既在这世间,又何能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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