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浊风暂且不再应声。因为他很痛苦,真的很痛苦,每说一个字都显得那么费力。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剑眉入鬓,脸部的线条菱角分明,宛如被刀削过,还透着金属般的强硬质感。

    见他不应声,骆姝帘又幽幽一笑。

    她刻意嘲讽,挖苦易浊风,补充说:“当然了,你能够选择不回去交差。选择以后都留在泉池山庄,那该多好?尽管不能成为史乘桴的女婿,至少能一直看着史如歌啊!”

    听出骆姝帘话里的意味,易浊风又摇了下头,立马讲述,“你少胡说。我不会背叛我姑父,更不会背弃我姑母。什么史如歌,你不要提她了,不要提她了……”

    发现易浊风很痛苦,骆姝帘却笑得更欢。易浊风不让她提史如歌,她偏偏就要不停的提,又语气阴冷说:“不会背叛?不会背弃?浊风,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你自己。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这么痛苦,其实只要你过去,一剑杀了史如歌,就什么事情都没了,不是吗?可是你都没有想过杀史如歌,宁愿自己痛苦。而对于我,我只利用了你这一次,你便杀我,还怀疑我的身份,呵……”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易浊风又摇了下头,声音极其虚弱说。

    他顺着骆姝帘所言,想着史如歌。

    骆姝帘说的对,只要他一剑杀了史如歌,他的绝情钉便解除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事物能够控制他,再也没有事物能够压制他的功力。可是他舍不得,舍不得杀史如歌,甚至都不想看到她受一丝伤害。他的确爱着史如歌,从八年前开始。一直以来也是史如歌的善良和烂漫,在压制着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杀气和戾气。

    八年前史如歌救了他,从那时候起他渐渐发觉,人活于世,如果能够救一个人,那比杀一个人更有意义。一个人获救后流露的微笑,比一个人垂死前挣扎的表情,也要美好得多。从那时候起,死在他剑下的人也渐渐变少,他也极少启发承影剑的神力。

    想着想着,易浊风的全身变得更加没有力气,整个人跟虚脱了一般,原本仅剩的几丝功力也消散无踪。

    终于,他无力的落下剑,半跪在地上,面色乌黑冲骆姝帘说,“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滚!”

    发现他已经痛苦难当,骆姝帘便猜到了,他又在动情动念,以致绝情钉的作用力彻底发作。

    她也不再说话,不再回头,直接提步就走。

    呵呵。易浊风对她毫无怜爱,那她也无需再留恋他。他的心是顽固不化的石,她的心就是菱角不平的冰。

    待骆姝帘一走,易浊风高大的身躯颓然昏倒在地上。因为他的体力早就透支了,自白天上船的那一刻起,他便跟一股力量默默抗衡着。到了这一刻,他终于累了。

    离开三楼后,史如歌和唐钰莹来到二楼,来到鹤千行的房间,找鹤千行。

    鹤千行没有关门,见到房间里面后,史如歌仍旧面浮戾气,直接告诉他,“师父,易浊风和骆姝帘,确实还在楼上。”

    “哦?”鹤千行一听又浅浅皱眉,思忖片刻后再正视史如歌,点了下头说,“嗯,我知道了。”

    史如歌又抿抿唇,极力令自己平静,再说:“不过师父,我还没有告诉他说您找他。这样吧,现在我再去楼上看看。现在他跟骆姝帘,应该不在一起了。”

    鹤千行仍旧略有所思,但是不忘回应史如歌,对她挥了挥手说:“去吧去吧。对了,发现可疑点,立马大喊我们……”

    “嗯!”史如歌重一点头说。说完之后她转过身子,望向唐钰莹,咧开小嘴强颜欢笑。

    唐钰莹明白她的心思,却冲她轻轻摇头,再伸手掐了掐她粉嫩的脸颊,哄小孩似的说:“如歌,这一趟我就不陪你去了。你自己去吧,有事情大声喊我们就行。我现在啊,有悄悄话跟道长说!”

    “啊?你不陪我,而是要跟我师父说悄悄话?什么悄悄话!”史如歌又大吃一惊、甚觉好奇问,张大了嘴巴。

    唐钰莹又眉目流盼、笑靥如花,故作神秘说:“你先去吧。至于什么悄悄话,等你回来后我再告诉你!”

    “哦。”史如歌又觉无趣一应。要她一个人去,她也不是害怕。她只是觉得难为情,她担心她这趟过去,易浊风和骆姝帘还在行房事。到时候就她一个人,那得多尴尬。

    不过最终,她还是一个人提步出门,往三楼去。

    待史如歌走了,鹤千行又正视唐钰莹,一脸狐疑,压低声音询问他,“钰莹,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唐钰莹又点了下头,再抿了下唇说:“嗯!道长,我闻到易公子的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什么?血腥味……”鹤千行又是一副半信半疑的神色,白色长眉皱得更深……

    易浊风的房间里。就在易浊风倒下去不久,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身形宛如一阵轻风,从窗口飞到房间里。

    他背向门口站着,脊背微微佝偻,身材偏矮偏小。他手中拿着一把极长的剑,看着倒在地上的易浊风。

    看着看着,他苍白的薄唇还撇了一撇,用那极其沙哑且令人分不出男女的声音,说:“易浊风啊易浊风,你的命运,自你拔出承影剑的那一刻开始便发生了逆转。这怨不得任何人,只能怨你自己……”

    说完之后,他手中的长剑高高扬起,正要朝易浊风的身体劈下。剑身在冰冷月光的折射下更显凌厉,寒光闪闪。

    不料这时候,史如歌已经出现在门口。

    原本史如歌还心存忿气,郁闷的在脑子里酝酿,酝酿待会儿要怎样才能以最快的语速跟易浊风说完话。

    结果,当她停在房门口时,突然看见那人举起的长剑。

    一时间,她自然脸色再变,瞠大了眼珠子,失声大叫,“住手!”

    因为史如歌来了,顿时,他显得有些惊慌,戾眸阴寒凛冽。也趁着史如歌还没有看见他的面容,他的身影又即刻化作一条黑影,急速往窗外一跳。

    见他跑了,史如歌又赶紧跨到房间里,蹲下身子,将手中九天神弓放到一旁,再抱起易浊风的上身,轻轻摇了摇他。

    “浊风你醒醒,醒醒,刚才有人要杀你,快点醒过来!”史如歌一边摇一边说。

    然而易浊风没醒,面色由黑变白,再由白便黑,反复交替。

    “你怎么啦?你醒醒啊!浊风,易浊风……”史如歌不禁更加焦急,不停的呼唤着他。

    看见他面色变化频繁,身上却没有伤痕,她还急得要哭了。

    楼下的鹤千行和唐钰莹闻听到动静、察觉到不妙,也即刻来到这里,来到易浊风的房间。

    看见史如歌蹲在地上,抱着面色乌黑的易浊风,鹤千行连忙询问,“如歌,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易浊风怎么啦?”

    唐钰莹倒是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直接蹲到易浊风身旁,为他把起脉来。

    此时史如歌的神色真心焦急无比,易浊风一直没醒,她又打着哭腔,告诉鹤千行说,“刚才我进来便看见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他拿着一把长剑,要杀易浊风!幸亏我赶来及时,不然浊风已经死了!”

    “穿着黑色斗篷的人?长什么样子?”鹤千行又盯着史如歌,急切追问。

    史如歌又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当时他背向门口站着,我看不到他的样子。发现我过来了,他也直接从窗口飞出去了!”

    听此,鹤千行的面容上又浮现一阵失落的神色,断然道:“他已经跑了,毫无疑问,我们追不上了。”

    这时候,史如歌又望向唐钰莹。见唐钰莹面色凝重,柳眉凝蹙,她很是不安问,“钰莹,浊风他怎么啦?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或者中毒了?”

    再视易浊风,鹤千行倒是猜到了端倪。不过他暂且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地面上确实有血迹,他也留意到了。

    唐钰莹依然在替易浊风把脉,同时轻轻摇头,回答史如歌,“都不是。他没有受内伤,也没有中毒。而是被绝情钉控制了。”

    “绝情钉?什么是绝情钉?”史如歌又满腹狐疑,小脸上焦急的神色也丝毫没有退去。

    这一刻,唐钰莹终于不再给易浊风把脉,慢慢站起身来,再对史如歌说:“绝情钉是一种很邪门很可怕的东西,能够控制人的心智和**。身中绝情钉者,每次动情动欲,都会痛苦难当,生不如死,同时功力尽失……”

    听完之后,史如歌的外表变得平静。然而她的内心,却比之前更加慌乱。她又推断着,自言自语说:“这么说,浊风是因为刚才跟骆姝帘在一起欢爱,所以惹得绝情钉发作了,所以痛苦难当的他最后昏倒在地上,所以那个人乘机而入……”

    说着说着,史如歌又在心头想:“那么现在的话,骆姝帘又去哪儿了?扔下易浊风不管,她也太没良心了……”

    史如歌的嘀咕,鹤千行暂且没有去管,而是欣慰一笑,对唐钰莹说:“真是没有想到,钰莹你也知道绝情钉,看来不死药尊药王荃的确教了你不少东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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