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道临示意吴梓若把老头放开沉声问道:“店家你这里还有多少间客房?”

    老掌柜被吴梓若放开后先喘了几口粗气接着才感激道:“回爷话日下买卖不好十六间客房加上两间上房除了三间客房被几个四川的行脚商包了其他的都空着早就打扫干净了随时可以入住。”

    老头也听到了钟道临刚才的话点头哈腰的有些献媚道:“如果爷有什么东西愿意典当老朽倒是有几个做古玩的朋友有老朽朋友掌眼沽价您一定不会吃亏。”

    两人谈话的工夫蓝月牙与陈敏怡等人就已经把身上值钱的饰金钗银镯一类的东西聚拢起来钟道临接过陈敏怡手中归拢的一把饰塞给老掌柜道:“好东西没有值俩小钱的玩意倒是有几个这些饰你先收着先把房子腾出来热水毛巾准备好一会儿用饭的时候剩余不够的帐再说。”

    钟道临深明财不露白的古训虽然不怕这老头能翻起浪来也免得麻烦。

    老掌柜心中失望却不敢在脸上露出来点了点头捡了个金钗用牙一咬觉得能咬动才笑眯眯的把饰全收了起来眉开眼笑道:“这位爷尽管放心老朽这就让小二把房间重新打扫一遍热毛巾跟点心过会儿送到房内包您满意。”

    钟道临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赞许道:“嗯那就谢谢老人家了顺便把你的房子也腾出来吧我们人多。”

    “这……”

    老掌柜乐极生悲刚要出言反对一旁早就看不过眼的吴梓若“仓啷啷”一声把宝剑抽离剑鞘眨眼搭在了老头的脖子上冷笑道:“如果钱不够这把剑就先押给你。”

    “呦…不敢!”

    老掌柜清晰的感觉到剑刃传来的一股寒气脖子一凉骇然道:“姑奶奶说的哪里话来您几位能看上小老儿的狗窝是老儿的福气老朽这就让我家肥婆赶紧搬出来嘿!”

    吴梓若给了老掌柜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宝剑重新归鞘老掌柜悬着的心总算又放下了。

    勃尼自始至终未一言自己徒弟逞凶也不阻止她也明白身处如今这个动荡的年头欺善怕恶有时候还是真刀真枪的管用公理不如强权强权不如现管现管不如干脆威胁刀一旦架在脖子上了比说什么大道理都管用。

    这边老掌柜开始去内屋动员搬家不多时后院就冲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刚开始破口大骂就被后边风急火燎追上来的老掌柜掐着脖子给拽回去了勃尼等人也全当没看见吩咐众人各自找房洗漱。

    店里的俩小二见到老掌柜的遭遇后也不敢找晦气前后殷勤伺候着领着一群人挑选客房。

    钟道临独自告别众人离开勃尼知道他要去卖东西救急自然不会拦着。

    钟道临来到街上望着路旁残败的民房漆皮剥落的商铺匾额暗地里摇了摇头这战祸一起眼看又是一个灾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头。

    岳州是大府宋朝时人口曾过十万之数眼下街上行人却很少十室九空不敢说起码十停中去了七停没有离城逃难避祸的能留下两三万居民已经是难得。

    绸缎庄茶肆酒楼古玩店这些盛世中兴旺的买卖如今都残败了乱世中朝不保夕世人温饱都难以为继字画古玩这些东西都被大富人家卖出后换成粮食后囤积居奇钟道临原来在掌柜面前说要典当不过是逢人只说三句话免得老掌柜见财起意改行做黑店本是想把东西高价卖给古玩店的打算落空如今只得退而求其次真的把东西典当了。

    好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正是典当赌档与妓寨四处开花的时节钟道临不过走了两条街就被路旁浓妆艳抹的乱甩手绢的老鸨子拉了几回赌档门口站立的那些坦胸露乳胸毛外露的凶汉也一个劲的招呼潜在的客人。

    因为路上行人很少偶有几个不显穷酸的行人路过这些黑道花道的招客老手都卖命的拉扯着不管怎么说坏人也要吃饭起码这些人靠的是自己钟道临也只是不着痕迹的灵巧躲开并没有跟这些拉客的为难。

    终于走到了一个典当铺前面钟道临止步看去就见典当铺右侧前方挂着一个用木头雕成金漆镏染的大号方孔兄被麻绳挂在铺外随风晃悠时被阳光一照显得金灿灿的夺人双目。

    与之相对的铺面左边却挂着一个倒四角的黑漆木牌上书一个朱红色“当”字典当铺正中挂着的匾额刻着“福记典当”四个金漆楷字笔法提顿有力藏露于中外润内刚显是摹自名家手笔。

    钟道临见这个典当铺不像是野店迈步跨过高高的杀威门槛信手走了进去。

    店里隔着屏风外面看不到里面装有木栅的典柜后面站着的朝奉戴个无沿帽冠身穿黑缎长袍居高临下的扫了刚刚从屏风外侧转过来的钟道临一眼上下打量一番才懒散的开口道:“客人临门有何贵干?”

    说话声音显得软而细有些黄梅戏唱腔中的味道俗话说十当九徽朝奉一词就是安徽话钟道临听这个口音猜测**这人就是安徽人只是语气生硬似乎看不起自己否则来了不是按押就是赎难不成还来当铺嫖姑娘么何必这么问。

    钟道临心下不悦暗道这人狗眼看人低随口应道:“押几个宝贝不知号上封银够不够支?”

    也不怪乎钟道临厌烦这典当铺都是把典柜造的恨不得贴房顶就算里面站个侏儒也能对来人形成居高临下的压倒优势往往让进来当东西的客人一见之下就显得矮了一截跟孙子似的气短估价的时候自然容易吃亏。

    朝奉闻声不悦本来他就觉得来人不像是来当东西的此时被钟道临一讽更是皱眉冷笑道:“东家规矩上不典天下不押地中间不当能喘气的活人其他无论名家字画珍宝古玩大到地契房契小到针线皮袄无有不当一概现银贵客要按押什么值钱的宝贝?”

    说到宝贝一词鼻音刻意加重显是嘲笑钟道临土包子进城蛤蟆上坟头愣是装神。

    典当铺偏房内执日的几个粗壮伙计听到声响也蹿了出来走出典柜在钟道临左右戒备着防止来人捣乱。

    钟道临也不生气笑嘻嘻的朝怀内摸去边摸索边嘀咕道:“我先看看啊东西太多您老一个个的掌眼可别打眼了。”

    说罢“噌”的一家伙从怀内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青色珠子随手扔到了柜面上。

    柜内朝奉一把摁住柜面上滚动的珠子刚一入手就是浑身一激灵赶忙用袖口擦了擦这个不起眼的青珠定睛一瞧愕然道:“这…这是夜…夜明珠?”

    几个伙计看自家朝奉目瞪口呆的样子也是一阵吃惊能当朝奉的人没个十几年的鉴宝经验根本上不了手这期间无数珍宝与形形色色的赝品从眼底过去眼光狠辣不说光是见奇珍面不改色的本事就非是旁人能比否则怎么跟人就地压价?

    数年没见过朝奉这么动容几人也意识到这颗破烂珠子不简单对钟道临的挟裹态势也不由放松。

    “咚!”

    这边朝奉正爱不释手的把玩手中捧着的夜明珠那边钟道临又从怀内掏出一座红珊瑚树给狠摔案子上了吓了朝奉一跳搭眼一看差点没晕过去面前珊瑚通体赤红仿若滴血隐隐宝光浮动最难得的是整个珊瑚树仿若一座小火山一般似动实静让人难分真假。

    钟道临此时又从怀内乾坤袋中偷偷唤出一把金黄色的南珠每颗都有龙眼大小随手像扔花生一样给扔到了柜面上蹦蹦跳跳的四散乱滚。

    “哎呦呦!”

    朝奉一看慌了神张开双臂赶紧拦柜面上乱跳的南海珍珠见几个伙计愣头愣脑的傻在那里大骂道:“一群饭桶还不赶紧让贵客上座看茶去把我存着的六十年普洱沏上快!”

    朝奉教训完伙计刚一扭头就见钟道临又朝怀内摸索惊的一哆嗦暗道这人怀内怎么跟个无底洞似的慌忙赔笑道:“这位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真的拿不下了您稍等!”

    说罢赶紧用一个锦盘将方才的东西装好“噌噌”两步从柜台后翻了出来刚一落地就朝钟道临深鞠一躬毕恭毕敬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慢待了贵客这要叫东家知道定然没有好果子吃还望这位爷原谅则个多多海涵!”

    钟道临见这中年朝奉身手敏捷心中也是颇为赞叹闻言笑呵呵道:“跟掌柜的闹着玩别当真不过这开门做生意厚道仁义为先何况掌柜靠的就是一双眼更应带眼识人得罪一两个客人是小砸了自己的饭碗可就不妙了。”

    朝奉闻言额头冒汗朝奉一行最忌就是走眼一旦被东家开了行内也很少有人愿意用十几年努力将付诸流水想到此又是衷心深施一礼颤声道:“多谢贵客指点小人不敢忘本敢问这位爷贵姓?”

    此时俩伙计已经把沏好的茶端了上来钟道临在朝奉的敬茶下身手端起茶杯托盘用茶盖拨了拨茶汤上飘着的茶叶浅抿了一口若无其事道:“免贵姓钟得了您给掌眼沽个价咱们赶紧银货两清我这就不多坐了。”

    “这……”

    朝奉刚刚想说号上银子不够可想到刚才自己夸下的海口又是一阵脸红为了争取时间转个话题喏喏道:“敢问钟爷要按押多久小号当期最长三年最短一月不足一月按一月收利按息各有不同爷刚才的宝贝可是全…全当么?”

    钟道临笑眯眯的一摆手轻松道:“反正我也不打算赎回多久都等于永久就当作是卖给贵号得了全典当了大概值多少银子?”

    朝奉闻言尴尬的摇了摇头道:“典当行规矩自古只当押按不买卖钟爷要是全当了恐怕一时间凑不齐这么多银子珊瑚树不好沽价可就算那十六粒南珠与那颗夜明珠折半按押价也值六万多两白银如果换足价官银元宝火耗半钱可得近四千斤。”

    钟道临:“……”

    朝奉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小人也觉得这么多银子您一个人提不动要不钟爷把贵府址留下小人先开好押票然后让人送到府上?”

    钟道临有乾坤袋在手一座银山也能装下去关键这是要在路上散钞吃喝住宿用的出点只是为了让勃尼师徒支付客栈房费跟租用马车总不能一人几十斤白银扛着吧没想到龙王敖钦随手送出来的东西这么值钱用商量的口气道:“能否换成金叶子?”

    朝奉点头道:“如果钟爷想兑成金元宝容易按行价一兑二十能有三千多两足金元宝金叶子火耗太高怕是吃亏但这么大的数目小人要请示东家还请钟爷稍待。”

    “不等了!”

    朝奉闻言一呆正以为钟道临嫌少就见后者已经离座而起随意道:“就用一两一个的小金元宝吧准备好就送到南城门进来第八家客栈掌柜的老婆挺肥的那家那珊瑚树就当伙计们跑腿的茶钱得了我先走一步。”

    三千多两黄金大概就是两百斤一两黄金其实也就是一个成*人大拇指一个指节长宽高的那么一个实心方金块如果两百斤黄金溶在一起也就两个冬瓜那么大钟道临自然不怕不好携带。

    不过天底下能嫌银子太重的人估计真的不多。

    朝奉听钟道临这么一说当场傻了几个耳朵灵的伙计可就乐开了花双目红点头哈腰的把钟道临这尊财神爷给恭请了出去一直送到钟道临所在的客栈才拔腿往回跑生怕这样大白天掉元宝的好事儿给别人搅黄了。

    钟道临一走进客栈就看到陈敏怡与一众女弟子正围坐在十几张桌子旁吃喝来回瞧了瞧也没看见掌柜的见段柔端了一个装菜的大盘子从伙房走出疑问道:“师太呢怎么你自己端起盘子来了?”

    段柔一手端着盘子抹了把额头的汗笑道:“师傅她老人家回房歇着了师弟们都在帮着伙计打扫房子老掌柜夫妇也都在伙房帮灶哪里还有人哩只好自己来了。”

    “噢那我也要帮把手了。”

    钟道临说着把段柔手上的菜盘接过来随口道:“怎么没见月儿?”

    段柔平静道:“月牙师妹随着狗师弟去联系马车了钟师兄前脚出门他们就走了也快该回来了。”

    钟道临点了点头表示了然把菜盘分到了各自的桌上然后跟段柔打个招呼去伙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帮忙的。

    店里的两个小二不多时也打扫完了房间正忙着端菜倒水钟道临清闲下来随意盛了碗肉汤面条坐在一旁吃等到大伙都吃得差不多了才看到那个叫做阿狗的男弟子气冲冲的从店外走来刚一进门就嚷嚷道:“这福记车行恁也欺人居然一辆车也不租。”

    蓝月牙也跟着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钟道临正端着面碗看过来无奈的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

    吴梓若嘭的一声把茶碗摔在了桌上指着阿狗埋怨道:“叫你去办点小事都办不好你到底怎么跟人家说的莫非嫌银子少不成?”

    “也不光是银子的事。”

    阿狗被吴梓若一骂急的脑门冒汗跺脚道:“师姐们的饰都亮出来了人家愣是不看一眼说是这年头走一辆车起码要雇五个人两个车把式三个护车的趟子手驾车的六两白银护车的爷爷八两一位……”

    “怎么这么贵?”

    吴梓若惊呼道:“你没跟人说咱们自己有人护车么?”

    阿狗嘟囔道:“我说了可人家不听啊他们也说了如今这马匹可不是哪家都有的要么就每辆车两百两押车的租金要么就花钱雇人你就是卖了我也不值那么多啊!”

    大师姐陈敏怡闻声拍案而起怒斥道:“这是什么黑店诚心为难人咱们找他理论去。”

    陈敏怡的话使得大伙群情激昂纷纷站起嚷嚷着要去砸车行。

    “胡闹。”

    一声怒喝传来勃尼不知道何时从后堂踱步走了出来横了陈敏怡一眼才冷冷道:“人家也是明买明卖要怪就怪咱们修行不够走几步路都要坐车到了黄山还不要得为师用绳子把你们一个个的吊上去?”

    “师傅!”

    陈敏怡委屈的呻吟一声她的本意也是让师傅跟那些修为不够的师弟妹们坐车自己的修为一路疾行至黄山也无不可没想到师傅这么不客气一棍子打翻一船人。

    其他的小师妹小师弟们则一个个羞愧的低下了头看着勃尼动怒都不敢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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