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空扭头,似笑非笑看着方炎,朗声说道:“方小友,你可是欠咱家一个人情了。”

    方炎笑起来,抱拳说道:“有劳孟前辈了。”

    孟长空点点头,手随意搭在腰间佩剑上,重新看向赵佑龄,淡淡开口道:“怎得,金剑宗耐不住性子了?打算违约在先?”

    赵佑龄脸色变了变,扯扯嘴角说道:“你护那小子,也别拿这么大个帽子扣给我们。六战门若半分想法都没有,你又怎么会亲自动手。”

    孟长空哈哈一笑,“可比不上金剑宗护犊子的本事,来来来,咱俩几十年没见过了,这就搭把手?”

    他又逼音成线,悄声在方炎耳畔说道:“等会我跟他打起来,你们就尽量跑远了。”

    少年微微点头,孟长空放下心来,一双雪白长眉飘然而起,周围剑气流水蓦然荡漾回撤,也不见老人拔剑动作,那柄剑已然铿锵出鞘,顿时有一条翠绿长线横贯掠向赵佑龄。孟长空这把剑剑身纤细如同柳叶,此刻处在对方剑气中,如急湍之中一叶孤舟,偏偏有条不紊逆流而上,孟长空双袖鼓起,藏于其内的双手皆是并拢两指,指尖缠着一抹轻灵剑气。

    赵佑龄不敢怠慢,毕竟孟长空同样是三境高手,且在这一境界沉淫数十年,底蕴修为皆是夯实之极,不过自己这边虽然容貌年轻,修行岁月却是不弱于他,故而底气十足。只见赵佑龄手里捏着一枚泛黄符纂,表面竟有雷声呲呲作响,抬手之间千钧雷霆倾泻而出,席卷着自家剑气,逼着那枚纤细长剑嗡鸣不止。

    孟长空丝毫不觉意外,反倒饶有兴致看着那枚符纂,啧啧道:“赵佑龄,我记得几十年前你刚入长老院时,身上可没这等好东西,怎得,这些年又有所突破?”

    赵佑龄也不回他,只是脸上出现淡淡微笑,藉此机会,他朝前迈出一步,手指略有弯曲,朝下虚按,雷霆笼罩而下,就要镇压那把长剑。

    孟长空脸色沉下来,双手于胸口微合,随后摆出一个古怪起手式,低喝道:“破!”

    随后那把纤细长剑一分为二,随后化作数百把一模一样的长剑。这招杜玫曾经用过,但远没有这番浩浩荡荡的景象。这些长剑如同河中鲤鱼,游曳在剑气之中,竟是撕开了那张雷霆勾织的大网,剑身一遁,炸起一片墙壁。

    本来齐整平坦的藏龙巷,早就变得遍布沟壑,瓦砾纷飞了,方炎咽了口唾沫,有种叹为观止的感觉,原本以为二境之后三境并不遥远,可今日所观两人神仙打架,才知自己这边交手如同稚童嬉闹,手段底蕴差的远了去了,不过他也不敢久留,墙壁炸破同时,他一把拉住花未见,脚踩风遁术,扑了出去。

    两人斗法间隙都用了遮掩类的道法,外人只听得闷雷一声,而看不出小巷内情形,方炎两人扑出来,落在一处屋顶,毫不犹豫再度挪腾,几经起落,大概行走了半个落花城的距离,才略有喘息,飘然落下。

    花未见皱着眉头,四下看了一番说道:“跟悯剑他们走丢了。”

    方炎点点头道:“无妨,我跟他们说过了,到时候客栈再见。”

    花未见这才松了口气,蹲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请一位三境大佬帮忙,人情欠的有点大啊。”

    方炎苦笑起来,喃喃道:“可不是,不过得亏孟前辈帮忙,不然真要留在那条街巷里了,金丹修士,当真可怖!”

    花未见嗯了一声,起身拍拍身上灰尘,伸个懒腰说道:“你说孟前辈打得过那个金剑宗的练气士么?”

    方炎想了想:“不好说,不过未必要分个胜负,孟前辈只是拖延一二让咱们走远一些,他自己想要走应该不难。”

    花未见看了眼方炎,说道:“这次着实是亏大发了,反正你的事也办完了,得趁早走,让一位金丹境练气士盯上了可是个不小的麻烦。”

    方炎笑着点点头,服下几枚养伤的丹药,有着怅然所以,本来以为破开二境,起码同境之中罕有对手,心中有些飘飘然,如今跟杜玫对上一阵,才知天外有天。别看少年好像不落在下风,其实除却蛮指囚象,已经倾力而为,而对方却是留有余地,连三清峰的道法术数都未曾施展,谁知道那张保命符纂是不是真的是压箱底的宝贝。

    方炎不可避免开始自省,自家拳头是硬了不少,可是不知对方拳头大小,贸然而上着实是下下之策。第一次在徐家,的确是少年大意未曾料到暗藏如此多的高手。第二次在方家,反倒是有些正大光明的意味,方炎想要磨合自身境界,顺便探一探到底是否有人暗中布置,不过两次都略显草莽,半点江湖底子都没有展现出来,真是太过丢人。

    不对!

    少年悚然一惊,察觉到不对劲!

    不管是最开始种种,亦或是后来在方家,虽说自己所言所想确实符合心境所求,但总感觉有人在下棋布阵,阵眼之处直指少年自己!

    方炎回忆起种种行径,才惊觉自己所为也太过不妥,看似自己所想无措,实则处处是错,从一开始就被人牵着鼻子走!

    方炎霎那间冷汗遍布全身,下意识运转炎枢天焦功,花未见吓了一跳,以为是有金剑宗人再次追了上来。

    有淡笑声顺风而来:“还不算笨嘛!”

    只见周围不知不觉竟被浓雾笼罩,看不到景象,方圆十里只有一道模糊人影在动。

    方炎缓步走过去,不觉僵在原地。

    那家熟悉的酱牛肉铺子里,客人掌柜皆是不见,只有伙计王二面无表情切着牛肉,依旧是矮个干瘦的身材,气息却是悠长连绵,一双眼眸完全化作雪白,看上去甚是渗人。

    他一刀重重落下,长出口气,用力拍了拍脸颊,表情才自然起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看着方炎,微微点头道:“我以为你会死的不明不白,看来莲花圣人留下的圣人遗韵没有白瞎啊!”

    他又看了看自己身子,举了举手臂,皱眉道:“金剑宗选的这具身子怎得这么羸弱,就是有点道种胚子,也难免施展不出七八分的手段了。”

    他瞥了眼远处一栋建筑,眼中微不可察有些忌惮,不过很快如释重负,喃喃道:“咋又开始疑神疑鬼了?”

    他重新看向方炎,笑道:“不过足够了。”

    方炎没有吭声,刚才对方抬眼眺望之时,他已经一步踏出,向着“王二”全力一拳。

    结果“王二”眼皮都没抬,轻轻侧身,就躲过了那凌厉拳劲,接着好似随手按在少年脑袋上,略微用力,就将少年砸在地上,直接塌起一片龟裂,血色染红了那袭雪白长衫。

    “王二”微微讶异,啧啧道:“比我想得好一点,居然还留存口气,也罢,毕竟耗了这么大心力布局,你要啥都不知道就嗝屁了,那我才叫一个大失所望哩!”

    他弯下腰,随手将方炎提起来,接着一脚跺在他胸口上,后者倒飞出去,胸口出现一把长剑,正是杜玫所送那把“儿女情”,剑身剑气吞吐,硬是不让少年剑炉体魄修复自身,同时王二蓦然出现在方炎身前,随手按下,少年就这么被钉在了一面墙上。

    少年心湖茅庐内,夜夜脸色狰狞,盘腿坐在地面,双手还抵在那水运墟鼎上,外界情形一览无余,她咬牙,就要断绝镇压气机强行破关而出。

    “王二”嘘了一声,那双雪白眸子似笑非笑道:“胆敢出来,顷刻要了你家主人的命。”

    整座茅庐颤抖,可到底没了动静。

    “三清峰道士?”这时一道嘶哑声音传出,“王二”扬了扬眉毛,看着奄奄一息的少年,对方一双眼眸毫无生气,可就这么对上了自己。

    “还能说话啊,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王二”笑笑,身后却是有剑光一闪而逝,“王二”皱了皱眉头,抬起手臂,露在外面的部分骤然变作金黄,强横弹开了那一剑锋芒。

    花未见落地,随手将那满是裂痕的长剑丢弃,一双眼眸平静似水,开始绕行而走,走的步法甚为诡异,“王二”饶有兴致看着少女脚步,轻声说道:“你这步子看着有趣,跟谁学的?”

    花未见对此置若罔闻,眼神游走,探查这“王二”的破绽。

    “王二”冷笑一声,自顾自说道:“你确实是个意外,不过抓住了你,那酒仙人怕不是也要顾及不少吧。”

    他双手作了一个道家掐指,一步出现在少女身边,叩指就要敲在她脑门上。

    花未见倒吸口气,抬手间花瓣席卷而上进行格挡,心口光芒闪烁,另一柄剑蓦然钻出,直刺“王二”胸口。

    “王二”只是笑了笑,那指竟变化成爪,握住了突如其来的长剑,毫不费力将其捏碎,原来他一直在等这手出剑,等到少女底牌用处后才一脚踹出。

    “开辟心湖又有何用?”

    “王二”笑了笑,却是变了脸色,只见花未见双瞳转换为红色,随带着先前格挡的花瓣都变化血红,层层叠叠铺天盖地挡住了自己这一脚。少女自己则是踏在一团花瓣之上,气息诡秘再变,抬手一招,只见碎裂的剑片聚拢盘旋在她身侧,随后如离弦箭矢暴射出去,少女五指富有节奏律动,每片剑身上都萦绕一抹剑气。

    “大意了,你这丫头藏得可真深,想不到你的驭气功夫如此了得,才是四人中最难缠的。”“王二”赞叹一声,主动后撤一步,双手掌心向外,轻声默念:

    “五雷正法,助我降魔。”

    晴天之上乌云密布,粗壮如柱的雷霆咆哮落下,那些剑身碎片沐浴雷海,震颤不止,大片大片跌落。

    花未见脸色惨白,轻哼一声,“王二”轻笑,正要迈步上前,却是一顿,低下头看去,只见一拳穿透他的胸膛,上面银白剑气滚动,亦有金色春雷声响,随后那拳猛一用力,将“王二”震退数步。

    方炎踉踉跄跄站在血泊之中,手里倒提那柄“儿女情”,眼眸泛红,盯着“王二”,气息居然如同凤凰涅盘,开始重现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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