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瑞王爷与荣王爷敢称叶青蝶为小叶,旁人莫不得恭敬的称一声叶都知,叶青蝶司领御药院,掌管药方药剂,供皇家之用,是宫中最受人敬重之内宦。

    叶青蝶自是眉眼通透之人,一见瑞王爷的神色,便知道事关机密,容不得自己知晓,忙躬声称是,随之告退,对于皇家密事,多晓一分,便多一张索命符,位高权重的叶青蝶自是深谙此理。

    因萧月生与两位王爷有言在先,要为自己的存在守密,除非今上过问,否则不令别人知晓。

    两人虽是不解,却也只能答应,实没想到这位子虚先生竟有这般神通,施法时其声势浩然天威,怕是整个临安城莫不察知,也唯有前去与今上禀明。

    看着叶青蝶洒然离开,瑞王爷转身接过王妃素手递过的茶盏,坐于十八弟旁,目光柔和的望向那张柔美的玉脸:“柔儿如何了?”

    “柳先生说,柔儿全身生机勃勃,已是无恙,待醒过来,便可痊愈,就能如常人一般!……这位子虚先生,真是……真是神仙下凡呀!臣妾做梦都不敢想,柔儿能完全像寻常人一般健康!王爷……王爷……”

    王妃黛眉间的幽愁被喜悦所冲散,玉脸宛如大放光芒,红霞飞上两颊,明艳得令人心动,朱唇开合,说到最后,素白罗衫下的胸脯剧烈起伏,心绪激动异常。

    “好好,慢慢说!”端王爷忙拉住她的素手,抚了抚她后背,怕她太过激动,她的心亦是极为娇弱,受不得大喜大悲。

    “呵呵,六嫂。小弟的眼光是错不了的!”荣王爷将那卷《藏剑阁醉谈》向下挪了挪,露出丹凤双眼,带着笑意,极是有神。

    王妃这才省起十八弟在场,如玉的脸上红霞更甚,却强摆出嫂子的威仪,抑住心头的激动与喜悦,敛衽一礼。声音轻柔:“多谢她十八叔,若没有您地推荐之恩,柔儿怎可能幸存于世?……若没有她十八叔的笃定,咱们也不敢让子虚先生出手,……妾身感激不尽!”说罢,又是敛衽盈盈一礼,心诚意笃。

    荣王爷忙一侧身。放下书卷,不停摆着手:“六嫂可折煞你十八弟了,……柔儿丫头便如小弟的女儿一般。岂能袖手?!六嫂快快起来。万不可如此!”

    “行了,十八弟,你当得起你六嫂这一礼!……这次确实多亏你,否则……,你与子虚先生都是柔儿的救命恩人,以后让她好好孝敬报答你们!”

    端王爷抚须微笑,说不出的轻松写意。卧蚕眉间的愁苦憔悴,仿佛刹那消散,天地如此美好!他一边感叹,手上端起了茶盏,轻啜一口香茗。

    荣王爷对举荐子虚先生一事亦大是得意,便一抚清须。微笑着笑纳,不再徒然客气。

    “唉,不知官家那里,我们如何解说?!”

    瑞王爷放下茶盏,将王妃顺手拉在身旁的梨木椅中,抚了抚长髯。望着上方雕着两龙腾云的画梁:“呵呵……此事想来,也太过离奇,若非亲眼所见,孤无论如何不会相信,定会将陈情斥之荒谬可笑,满口胡话!也不知皇兄听了,信也不信?”

    “嘿,既是皇兄要知道,我们便是想瞒,却也是瞒不住地,还是禀报实情为佳,……那帮大内供奉可不是吃素的!……不过,皇兄对于这些,是不大相信的。”

    荣王爷将书又捧了起来,若无其事,口中说得轻轻淡淡,事不关己的神态。

    他忽然又是一笑:“……呵呵,听到柔丫头忽然好了起来,娘娘想必欢喜不迭,她最是怜惜柔丫头的。”

    想到娘娘与圣上对柔儿俱是疼爱怜惜,远甚寻常郡主,端王爷夫妇便有些自豪,听到柔儿痊愈之讯,想必她们亦会吃惊不少吧!

    “十八弟,你如何能有这般机缘,遇到子虚先生这等奇人?!”端王爷沉声相问,威严的气度掩不住羡慕之意,抚着长鬓的手亦有些有力。

    “这些等以后再细细说与六哥听,……六哥不去看望柔儿么?”荣王爷已是捧起书卷,目光与心神俱陷入其中,摆着手如驱蚊蝇:“快去吧,……勿扰我读书!”

    瑞王爷那两条卧蚕眉抖了一抖,嘿然一笑,伸手便将对右手中之书夺下:“莫不是艳文诲书?!”

    也难怪瑞王爷这般想法,这位荣王爷,平日里便不是甚么喜欢读书之人,闲时宁肯湖边垂钓,呆呆打时光,也不愿捧书读卷,今日忽然说不要扰他读书,岂不是天下奇闻?!

    荣王爷顿时瞪大了眼睛,怒气勃然相向,以怒意迸出目光,射向对面地王兄。

    他正看到紧要处,不知书中男子吃没吃下那枚朱果,能不能增长功力,恰在这时,竟忽然被人打断,将书抢走,犹如抱着美人行房半途,已入佳境,欲罢不能之际,丫环忽然敲门,禀告有客到访。

    “藏剑阁醉谈?唔,是些俚俗之书,不看也罢!”

    端王爷掂了掂极厚的书卷,扫了一眼封页,看到名字,便有些不屑,往桌上一扔。

    知道女儿沉疴得愈,瑞王爷今日高兴,一向端凝威严的他,才做出抢书之举,不过名,便知是市井之间流传地传奇小说,多是些才子佳人,实在不值一读。

    “呵呵,是子虚先生写地,却不入六哥的法眼,……如此甚好!倒省得有人跟我争抢!”

    荣王爷忙小心的拿回,生怕将茶盏碰翻,弄湿了书页,这卷书可是顺手牵羊得来,看完了要悄悄还回去,若有个什么差池,怕是要惹得子虚先生一通冷脸子,他定会来一番狮子大开口。狠狠敲自己的竹杠。

    “咦?谁写的?”瑞王爷忙再次出手,只是却未能得手,对方已早有准备,“莫非是什么道经秘法?”

    “那倒不是,确是传奇小说,也就我这闲人着看,六哥是不屑耗费时间的,……十八弟我要告辞了!”

    荣王爷将怀中的书卷紧用力按了按。便要起身离开,还是回府里,卧榻高躺,再让俏美地丫环们伺候着,这才看得尽兴,万一六哥一时兴致大,夺了去,可就不妙,,比吸阿芙蓉还要上瘾!

    “别走!”瑞王爷颇是威严的一喝,令荣王爷顿了顿,重新坐了下来,苦笑道:“六哥,我午膳还未吃呢!”

    “那正好,让你六嫂显显手艺,跟我一块儿吃!……把书拿过来,让你六哥看一眼!”瑞王爷伸出大手,步步紧逼。能让这个不喜读书地老十八改了性子,倒要观上一观。

    娇弱柔美的王妃在一旁见到丈夫与小叔这般,不由感到好笑,柔声道:“没想到子虚先生竟还写这等书,看他却是个严肃之人呢!”

    “六嫂可别被他的外表所骗,这位子虚先生可是个有趣之人!……六嫂。给小叔我做一盘水晶梅肉吧,因为柔儿丫头的病,六嫂很久没亲自下厨了罢?!”

    荣王爷对六哥伸过来地大手视若不见,反而恬着脸对六嫂笑,他与瑞王爷一家来往甚密,常过来尝六嫂的手艺。

    有宋一朝,宗室作乱,绝无可能,兼且受封以高爵厚禄,身为王爷最是道遥,因无利益之关,故其间的温情最浓。

    “好罢,待会儿就给你做,……那子虚先生真的如他说,仅二十多岁么?”

    王妃朱唇微抿,嫣然轻笑,这位十八小叔地馋嘴亦是闻名宗室。

    “嗯,六嫂干嘛问这个?”他轻巧的一转身,让过六哥探囊取物之手,满脸好奇。

    “哦——”他有些恍然,两掌一翻,颇有遗憾状:“呵呵,他可已有了一个貌美如仙的娘子!”

    “这般厉害的人物,自是女儿家的良配,……我这便去准备午膳,小叔可不能走!”说罢,王妃玉脸露出几分失望之色,盈盈袅袅的起身,笑着走了出去,身姿婀娜,娉娉婷婷。

    荣王爷终于还是被逼着拿出书来,不过他仅是翻开中间,举着让六哥看了一段,让他相信是传奇小说便罢了,不能让他从头看起,亦不能让他的手碰到书。

    萧月生将玉佩祭出,身形一闪,已是消失于原处,出现在了自己府中地正厅。

    “于爹!”他甫一出现,便有一道杏黄身影扑了过来,带着清幽的香气,娇脆的声音透着欣喜。

    萧月生将扑到怀中地温香软玉搂住,抬着上颌,不让青丝拂自己地鼻子,脸上带着笑容:“小若男终于来了!”

    他怀中的娇躯扭了扭,香软诱人,杨若男抱着干爹,眼睛弯弯如月,娇笑不已:“咯咯,干爹想没想若男?!”

    “呵呵……没有!这可才两天没见,明天你们再不来,干爹才会开始想念!”

    萧月生摸了摸她的鬓,带着溺爱的笑意,同时与一袭白衫的小星眉目传情的对视了几眼。

    “哼——!”杨若男撇了撇红润粉嫩的嘴唇,玉臂圈住干爹地眸子,用力摇了摇,表示心中的不忿。

    杨过大妇也坐在大厅中,看到女儿这般,也不去阻止,论及亲近,自己这个亲生父母,反倒不如大哥。

    “好了好了,若男都是大姑娘了,让人看着笑话,好好坐着!”萧月生还是拉住了捉弄自己的杨若男,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按到脚边的座位上去。

    “哼!干爹又这么说!……对了,干爹,刚才那天上的电闪雷鸣,是干爹弄得吧?!”

    她先是满脸不乐的嘟了嘟樱唇,随即又眉开眼笑,站了起来,挽住干爹地胳膊,水波潋滟的双眸望着他。

    月生自她香软的怀中抽出胳膊,接过谢晓兰递过来的茶盏,坐到杨过之旁,见他正拭着晶莹剔透的君子剑。不由笑问:“二弟,怎么了?”

    杨过坐于火炉旁,轻轻摇头,默然不语,俊朗的双眼凝视君子剑,目光转也未转一下,以洁白地丝绢拭了又拭,令人观之即能感觉出杀气,仿佛杀人前在细细磨刀。

    “弟妹,你的过儿怎么了?”萧月生大是好奇,任由小星过来将自己身上的蓝袍脱下,转头对一袭白衣,双眸如水,望着女儿的小龙女问道。

    小龙女坐在杨过另一侧,听到问话。目光清冷如泉,淡淡瞪了他一眼,转头望了望丈夫。轻轻说道:“今日在北郊遇到两个恶人,过儿废了他们的武功,后来才知道那两人已投奔了南山帮……”

    “没把人杀了?”萧月生抢过话来,皱了皱眉头,“反而把人给放了?让他们回去召人报复?!”

    小龙女望了望丈夫,清美绝俗,不沾染尘俗的玉脸所露出神色,肯定了他的话。

    “唉——!”萧月生用力抹了抹唇上黑亮的八字胡。看了一眼专心拭剑地二弟,对于二弟的心惹手软颇是无可奈何。

    杨过讲究量刑处罚,对于罪不致死,只是出手薄惩,他自从娶了小龙女、有了杨若男之后,心肠更是软了很多,颇得恕道精髓。总给人留一线生机,改过自新。

    对于大哥的“要么不出手,要么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之行事法,杨过颇不同意,嫌其太过毒辣,有伤天和。

    “……弟妹,这几日,你们不要离开王府,我刚刚弄出的动静太大,必惹得大大小小的人物露面,乱得很!”

    萧月生抑制住自己的舌头,不去攻击杨过行事之不干脆利索,对小龙女说话表情颇是严肃。

    小龙女看了一眼仍沉浸在剑中的丈夫,没有开口答应。

    晶莹别透地君子剑越通灵,杨过通过轻柔拭剑,仿佛与一个老朋友谈心一般,心中说不出的安定与详和,君子剑在手,天下可走,那些魑魅小鬼,不足为惧!南山帮,亦不足为惧!

    萧月生也不管他们应不应,起身离座,对嘟着嘴、有些锹然不乐的杨若男笑道:“小若男,待过了几日,干爹带你好好在临安城玩玩,这几日,便呆在府内,不要出去,外面现在乱得很!”

    “哼,临安城哪有什么可玩地!”杨若男圆亮地双眸中闪过意动之色,樱唇小嘴却仍不消气,转过脸去,以示不想理他。

    “那小若男想去哪儿玩?”萧月生看她歪头赌气的模样,娇俏可爱,禁不住去摸她的鬓,“只要不是去月宫折桂,无论何处,干爹都带着若男去!”

    杨若男一偏头,躲过干爹的大手,大眼瞪向干爹,气哼哼的娇嗔:“干爹——!人家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摸头?!”

    “呵呵,你就是再大,还是干爹的小若男!”萧月生用了点儿功夫,手掌如天罗,令她的头无处可逃,却只是一触即收,刚才只是习惯成自然,无意识地摸了过去,待见到躲闪,才非要摸一下,十几年的习惯,也非是说改便能改得过来。

    “哼,一会儿说人家是大姑娘了,长大了,一会儿又说人家是小孩,真是反复无常!”杨若男皱了皱挺翘的琼鼻,心中却并不那般生气。

    她虽是天真烂漫,但却极是敏感,萧月生对她的轻微疏远,从小跟在干爹身边的杨若男自是觉察得到,只是心中难过,却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安慰自己,那仅是错觉罢了。

    “干爹,我们去灵鹫宫吧,晓兰妈妈已经跟说了,干爹要帮忙重建灵鹫宫,太好玩了!……若男将来也要弄个什么尊主做做!”杨若男歪着头,看着干爹,绝美无暇的脸上神采飞扬,美丽得如同天仙谪尘,不似尘世中人,“杨尊主,咯咯,……听起来真威风!”

    “好哇,这个主意不错!”萧月生又坐了回去,拿起茶盏,轻笑了笑,亦跟她凑趣。

    他心下并未当真,小若男做事没什么长性,想一出是一出,聪明过人。做事情一沾即通,一通即厌,她做上两天尊主,便会叫苦不迭,撒手不干,他轻喝了口茶茗,呵呵一笑:“若男成了尊主,干爹便是太上尊主。岂不更威风?!呵呵……”

    “别笑!”杨若男岂能看不出干爹地调侃,明亮清澈的圆眼一瞪,粉红娇嫩的小嘴一撅,颇不满意:“干爹,我可是认真的哟,名字我都想好了,叫神雕玉女宫。我就是尊主,……怎么样?!”

    萧月生放下茶盏,扫了一眼众人,周围诸人俱带着笑意,便是杨过,也自剑中拔出心神,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女儿。

    “神雕玉女宫……,名字太长,不如叫玉女阁吧!……成吗,杨尊主——?”

    萧月生沉吟一下,顺口删改一番。有神雕二字,定会令人联想到二弟夫妇身上,那可是不妙得很,他们夫妇行侠仗义,弄得仇家遍地,这两个字。不沾也罢。

    听干爹带着笑意,拖长着声音叫自己杨尊主,杨若男一挺饱满的胸脯,做昂挺胸状,大是得意,洁白的下颌如同玉雕,微泛光泽。

    “什么也不懂,却做什么尊主,……真是胡闹。”杨过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嘀咕着,眼睛又转回君子剑上,小龙女眼中也蕴着几分笑意。

    萧月生与杨若男两人对扫兴地杨过瞪了一眼,对他的话听若未闻,兴致不减,便开始接着讨论,哪个地方风水好,能建玉女阁,一个说天山,一个说黄山,小星插言说,普陀山也不错,萧月生两掌一拍,便说普陀山,将来要定居桃花岛,普陀山离桃花岛极近,方便得很。

    几人待要接着再说,萧月生忽然打了个呵久,午睡时间到,杨若男也捂着小嘴,跟着打起了呵欠,父女两人睡午觉的时刻相同。

    萧月生嘱咐了几句,说自己托言闭关,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回家,然后又说,现在这个王子虚的身份已变得极为敏感,除了谢晓兰,其余人不能与自己扮的王子虚有瓜葛,免得泄了身份。

    看着腰佩蓝鞘宝剑,身形婀娜窈窕的小星为大哥披上蓝袍,随着他离开,小星虽是面目清寒,举手投足间却透着温柔,令谢晓兰不由心中失落,小星来了,自己便要让在一旁,这种滋味,唉——!即使是大哥临出厅时,对自己温柔一笑,也无法消去心中的酸涩。

    “晓兰妈妈,你是在难过么?”杨若男看到她的新干娘站在厅口呆呆出神,神情怅然,不禁有些同情,凑到她跟前,圆亮地双眸望着她的脸,声音轻轻,问得小心翼翼。

    谢晓兰一惊,忙转身勉强一笑,摇了摇头,黛眉间的幽怨却惹人生怜。

    杨过夫妇亦举步离开大厅,轻过她身侧之际,杨过投过来一道同情的目光,真不明白,为何这等天仙一般的人物,竟就看上了大哥,唉,真是飞蛾扑火呀。

    当萧月生正搂着小星*温软的娇躯,躺在榻上细说慕容世家之事时,后省都知、领御药院主管叶青蝶一身青衫,步伐轻盈浑然,正穿过缀着金钉的朱红大门,眯了眯眼睛,屋顶地铜瓦在明媚的阳光之下,极是耀眼,他又紧是了几步。

    “叶大人,官家正等着您呢!”叶青蝶刚踏入崇政正殿东侧的垂拱殿,蔼蔼圆润地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一个身形魁梧,面如古松地老太监站在殿门后,正午的阳光恰是无法照到殿门之后,进门之人,刚自阳光进入阴暗,根本看不到门后阴影中站着的人,老太监站在阴影中,仿佛与黑暗溶于一体。

    叶青蝶眼睛轻眯,忙回了一礼,踩着朱红毡毯,急忙往里走,低声轻问:“陈老,官家等得急了吧?!”

    “……官家问了三次叶大人是否已经回来。”陈老魁梧的身形微驼,步子迟缓,度却极快,说起话,似是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方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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