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恩仇见了竟一笑道:“贺兄弟好气力啊!怎的?要助他们拿我吗?”

    贺千山剑眉微蹙,面带难色道:“此非我本意,只是不想傅兄你再伤及无辜!”

    “你应知我无意伤他们,只不过傅某却不愿因为杀了几个鱼肉百姓、草菅人命的狗官,便拱手受缚,去上那断头台,今日郝捕头若肯法外留情、网开一面,傅某感激不尽!”

    “你做梦!”郝一通怒插一嘴!

    傅恩仇叹口气,苦笑道:“若几位执意要恪尽职守,那傅某为求生路,也只得殊死一搏了!”

    傅恩仇话音未落,却听见“拳师甲”和“保镖丙”同时叫道:“郝大人小心!”

    贺千山顿感侧后方金风袭来,却不是朝着自己,而是向着郝一通。

    只见那粉衣女孩儿一双短刀在手,一刀撩郝一通右臂,一刀刺郝一通右腿,刀法很普通,出手的时机却是极佳,若不是有贺千山在,郝一通必中招无疑!

    贺千山攥住长鞭的右手不松,急转过身来出左掌将女孩儿双刀格开,并喝道:“妹子,不可造次!”

    与此同时,傅恩仇也叫道:“明月,退下!”

    还能站起身的“保镖甲”、“保镖丙”和“拳师甲”已提刀将明月围住。

    明月却只举刀对着贺千山,可人的一双大眼里,泪水直打着转儿,如莺鹂般动听的声音却带着悲切:“姓贺的!我大哥好意请你吃饭,给你盘缠,你就是如此恩将仇报,要送他去死吗?”

    贺千山本问心无愧,却被傅明月说得耳根子通红,半晌,才应道:“傅兄一饭之恩,千山自当图报。但我也不能任由傅兄伤人而不管不顾!

    望傅兄听我一言,随他们走,我信傅兄所杀皆为该杀之人,也信朝廷会给傅兄一个公道,我亦必全力为傅兄查证,担保傅兄性命无虞!”

    傅恩仇听了哈哈长笑,道:“贺兄弟,傅某在世能结交你这样的人,死而无憾!今日我随他们去,不是信朝廷能给我一条活路,而是我实在不愿与你动手!郝捕头,但能答应傅某一个条件,傅某便随你走!”

    傅明月听了急喊道:“哥!”

    “听大哥的!”

    傅恩仇一声轻斥,转头对郝一通道,“郝捕头,人是我杀的,与舍妹无关,适才情急出手,多有冒犯,还望郝捕头不要为难于她!”

    郝一通看了一眼傅明月,道:“叫令妹把刀收了吧!只要她安分守己,郝某保她无事!”

    “明月,把刀收起来!”

    傅明月极不情愿地将刀收起,原来一双短刀,是藏在她穿着的那双褐底儿白绒边的牛皮软靴之中。

    傅恩仇放开那“十丈龙”,走到妹妹跟前,附耳道:“明月,秦州邵伯父那儿你得自己去了,有邵家照顾你,哥哥也放心。

    遇见邵雷那小子,合适便嫁,不合适便不嫁,莫要去管什么婚约!你过得好,才是哥哥最希望的!

    哥哥此去你勿挂念,先前也与你说过,我杀孽过重,横竖没个好结果,早死早超生罢了!”

    傅明月脸上泪珠横滚,表面点头答应,心里却有另一番想法。

    傅恩仇与妹妹交待完,转身对郝一通道:“郝捕头,走吧!”

    郝一通却道:“傅老弟,照规矩……得给你上枷!”

    傅恩仇哼哼一笑,双拳往前送来,说道:“请便!”

    郝一通跟“拳师甲”使个眼色,“拳师甲”去家伙事儿里取了藏着的铁枷,却干站在那儿,与“保镖甲”、“保镖丙”三个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待郝一通怒催了几声,三人才抖抖霍霍去锁了傅恩仇。

    上完枷,“保镖甲”长吁了一口气,照着傅恩仇额头就是一刀把,傅恩仇皮裂血流,竟不作声!

    可傅明月不答应了,抽出双刀,朝“保镖甲”便是一通砍,只可惜功夫实在一般,贺千山与郝一通还没来得及出手,傅明月已被“保镖甲”等三人联手拿下。

    郝一通皱皱眉:“捆了吧!”

    傅恩仇叫道:“姓郝的!你说了不为难她的,岂能言而无信?”

    郝一通道:“傅老弟,你看令妹这算安分吗?我这会儿捆她也是为她好,省得她闯祸生事,到时我想保她都保不住!你放心,等你下了刑部大狱,我必定放她离去!”

    贺千山本想替傅明月说情,听郝一通言之有理,也不吱声了。

    郝一通向贺千山抱拳道:“贺少侠是吧?果然英雄出少年!今日得少侠相助,郝某感激不尽,待回刑部必为少侠请功邀赏!”

    贺千山也躬身还礼,却道:“郝捕头严重了,晚辈只是做自己认为应为之事,不求功赏,只盼郝捕头能为傅兄查清因果,仗义执言。

    晚辈现下尚有要事在身,不能随行,待事毕便来相会,敢问郝捕头要将傅兄解往何处?”

    郝一通面色有些为难,却还是说道:“这里是茂州地界,先押往茂州州衙,再转京城。”

    贺千山道:“多谢告知!如此晚辈先行告辞!”

    郝一通却道:“少侠且慢!容郝某多问一句,少侠打何处而来,要往何处而去?”

    “哦,我自龙游县来,去往魀山。”

    “龙游?吏部贺侍郎也是龙游人,不知跟少侠……”

    “便是晚辈兄长!”

    一听这话,郝一通并那七名手下的眼神似乎都肃然起敬。

    “哎呀!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啊!贺侍郎为官为人,郝某那是佩服得紧哪!没想到其弟也是少年英雄,真可谓一门豪杰!来来来!缘分难得,怎可不喝它一碗?”

    说着便让人取了酒、碗,斟满了给贺千山。

    贺千山不便推辞,就与郝一通一饮而尽,喝完后啧吧啧吧嘴,感觉这酒味儿稍有些奇怪,而且有他从未喝出来过的酒劲儿……眼前一黑,就地栽倒!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辆铁笼囚车内,对面是傅恩仇,两人中间侧旁是傅明月。傅明月被麻绳捆了手脚,见自己醒来,怒目斜视。

    自己与傅恩仇待遇相同,也上了铁枷,但仔细看,甚至比傅恩仇还多锁了两道!

    囚车套了双马,前后左右总共十余骑押着,瞧那最前头骑士的背影,是神鞭捕头郝一通!

    “兄弟,醒啦?!”傅恩仇面带微笑,还是很友善、关切!

    贺千山却顾不得答话,只问郝一通:“郝捕头,你这是何意?”

    郝一通回过头来,表情十分诧异,看看日头,说道:“一个晚上就醒了?那可是能让老虎睡足三天三夜的量,贺卓武,你这体魄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贺千山听郝一通叫自己的本名,正在诧异,却听郝一通又说道:“据说你在木栖山万木寺杀了二十几个和尚,可有此事?”

    贺千山差点儿没蹦起来,道:“这是谁说的?杀人的是厉上峰那老贼,我来前已着人去报了官,我去魀山也是为了追他!”

    “厉上峰?!”郝一通与傅恩仇几乎同时惊叫出声来!

    可旋即郝一通便不以为然地说道:“那魔头不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在万木寺了吗?你栽赃给个死人,可谓不智!”

    贺千山却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叫道:“我们这是往哪里去?”

    郝一通头也不回道:“早前接到的是龙游县蔡县令的飞鸽传书,说龙游贺家的二公子贺卓武,在万木寺残杀寺众共二十六人,北往茂州方向遁去,恰知老夫在茂州地界,便请老夫多加留意,若是见到,缉拿归案!初见你单骑而来,那黑马奇骏,与蔡县令所述不差,后来又听你自称姓贺,才出言相问,果然是你!不想你还出手帮拿了傅恩仇,也算是自投罗网!”

    听郝一通提到黑风,左右望不见,正想质问,傅恩仇却道:“你这马儿灵性,他们倒是想逮却没能逮住,远远儿跟在后头呢!”

    贺千山扭头往后看,果见远处一黑点动动停停,是黑风没错!

    贺千山放下一半心,又追问道:“我们到底在往哪儿去?”

    “傅恩仇是要犯,但你也是重犯!老夫思虑良久,还是先把你们一并押至游龙县衙。”

    “不可!郝捕头,我有一朋友被厉上峰掳了去,你先让我去将她救下,我再回龙游把事情说清楚!”

    郝一通朝左右看看,问道:“你们觉得贺二公子这个提议如何?”

    左右皆哄然大笑。

    郝一通又正色厉声道:“贺卓武,贺家乃栋梁之家,你兄长仁义清正,为当世英杰,未想却出了你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弟弟,你简直败尽了贺家门风!”

    贺千山却反笑道:“我说你枉称神捕,只听一面之词,无证无据便横加罪责,不知道冤死多少无辜之人?”

    郝一通冷哼一声,从怀中取了什么物事,举高给贺千山看,道:“这不是证据?”

    贺千山看得分明,是藏经楼钥匙、菩提念珠和半卷秘籍,立刻喊道:“此乃我万木寺之物,速还于我!”

    郝一通自然不睬他,收好“证物”,专心赶路。

    傅明月却开口了,满是讥讽之意:“姓贺的,恩将仇报的滋味儿如何?”

    “明月!”傅恩仇马上喝止,又压低声音说道,“贺兄弟,我相信你!只是这事儿颇有些蹊跷,寻常像县令这样的芝麻小官儿,最是势利不过,以你家世之显赫,替你遮瞒掩盖尚有不及,怎至于如此快便指你作凶手,还急着拿你归案呢?就算他是个好官儿,像这种大案,按正常程序上报、查案、等批示,也没有这么快的!这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到了公堂,说话务必小心!”

    贺千山这会儿却没什么心思听傅恩仇分析,只说道:“总之清者自清,不管他是什么官儿,总不能颠倒黑白,但有朝廷法纪在,必会还我清白!”

    傅明月“切”地一声冷笑,道:“又来了!”

    傅恩仇也是无奈一笑:“兄弟啊,看来你的确是涉世不深,我倒希望你能永远这么天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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