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梦白抱拳道:“在下闯关而入望大师恕罪。”

    他语声微顿立刻肃然接道:“但在下此来实有万分紧急的事故片刻也延误不得的。”

    铁骨、神机耸然动容齐声问道:“什么事?”

    展梦白道:“此事说来话长盼两位先领在下到方丈室去!”他不等两人回答便已大步走向殿后。

    铁骨、神机见他神情如此严重知道必有要事再也顾不得谦虚客套齐地大步随之而去。

    展梦白本是熟路三转两转便来到方丈室门外那‘入室通名’的木牌早已撤下了。

    但方丈室中的陈设仍丝毫未改当门一具云床云床中央青玉几后果然端端正正地放着只蒲团。

    展梦白一见这蒲团想到那件震动江湖的秘密关键便在这小小一只蒲团之中心头但觉热血上涌再也顾不得别的箭步窜了过去!伸手攫住了那蒲团瞑目长叹了口气道:“谢天谢地总算寻到了!”

    方自赶将进来的神机、铁骨见了他这般动作不禁相顾愕然道:“展相公这是做什么?”

    那知展梦白却似根本没听到他两人的话双手一分竟将那草编的蒲团撕得根根飞散。

    但蒲团中却空无一物!

    神机大师却已娈色怒道:“展相公为何要毁我师兄室中之物?”

    却见展梦白惊呼一声倒退了三步噗地坐在云床上目定口呆呆了半晌突又大声道:“这蒲团换过了么?”

    铁骨大师见他举止失措知道其中必有原故阻住了神机大师怒喝沉声道:“什么换过了?”

    展梦白急急道:“这蒲团可是昔年方丈所用之物?”

    铁骨大师方自摇了摇头展梦白却已窜过来一把抓住了他道:“昔……昔日那蒲团到那里去了?”

    他心情太过紧张语声竟也有些颤抖起来。

    铁骨大师道:“贫僧也不知道但想必是可寻得到的。”

    展梦白嘶声道:“快……快去寻来。”

    铁骨大师皱眉道:“寻来何用?”

    展梦白手掌捏得更紧道:“那蒲团中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这??密关系着天下武林的命运!”

    突听铁骨大师道:“哎呀碎了……”

    展梦白身子一震颤声道:“蒲团碎了么?”

    铁骨大师摇头苦笑道:“老衲的手腕要被相公捏碎了。”

    展梦白松了口气也松了手掌铁骨大师却已转身而出道:“那日检点大师伯遗物之人是谁?”

    门外有人道:“是大觉师兄!”

    铁骨大师道:“快去寻他来。”捧着手腕转身苦笑道:“那蒲团中究竟有何秘密不知展相公可否跟告?”

    展梦白长叹道:“在下此刻心乱的很便是说也说不清楚少时寻着蒲团在下自当奉告。”

    他坐立不安地在室中踱来踱去铁骨、神机心里也不禁跟着不安起来突听门外有人道:“弟子大觉在此恭候吩咐。”

    三人齐地精神一震齐地脱口道:“进来。”

    只听门外应了一声接着是一阵整理衣衫之声。然后一个方面大耳的灰袍僧人大步走了过来。

    他脚步沉稳而缓慢每走一步都彷佛生怕踏死地上的蚂蚁似的果然是经管杂务的稳重人才。

    铁骨大师声问道:“大师伯的遗物可是你负责的?”

    大觉和尚垂道:“是弟子负责的每件遗物俱有清单弟子已带来恭请两位师伯清查。”

    铁骨大师叹道:“谁要你的清单只问你昔日在这方丈室中的蒲团你此刻放在那里去了?”

    大觉和尚却已双手捧来一张清单垂道:“弟子做事绝不敢马虎大师伯每样遗物都未曾遗失。”

    展梦白松了口气喃喃道:“谢天谢地……”

    却听大觉接口又道:“只那蒲团……”

    展梦白心头一震脱口道:“蒲团怎地了?”

    大觉和尚瞧了他一眼缓缓道:“只有那蒲团与佛珠弟子已将它随着大师伯的遗蜕一齐火化了!”

    展梦白只觉喉头一甜鲜血上涌急声道:“你……你……”话未说完鲜血已自口中溅出。

    铁骨大师惊道:“展相公你怎地了?”

    展梦白仰天叹道:“完了完了……”

    ※※※

    直过了顿饭功夫后展梦白才能定下心神将如何遇着灰眉和尚如何听他说出秘密的经过说了出来。

    铁骨、神机先是听得目定口呆继而唏嘘感叹!

    到后来两人不禁齐地流下泪来道:“四弟苦了你了师兄倒也错怪你了但望你早登极乐早得安息。”

    展梦白更是满腔悲愤说不出的失望茫然走到门口仰望苍天意兴之萧索真非言语所能描说。

    突见又是一个灰袍僧人大步奔来喘着气道:“禀告师叔山下有个人在了疯似的呼唤展相公。”

    展梦白心头又是一震来不及听别的便飞步奔出奔过曲廊、小园奔出大殿、寺门。

    他片刻不停奔到山下突听大喝道:“展兄展大侠!”

    展梦白霍然回身望将过去只见山脚桐树下斜倚着一人系着一马仔细望去此人竟是黄虎!

    但见他此刻衣衫污垢神情憔悴双颊都瘦削了下去须更是紊乱不堪那有先前神采飞扬的模样。

    而那匹马也竟是那匹千里长驹此刻精神虽也萎顿不堪但见了展梦白仍然不住仰长嘶。

    展梦白真不知是惊是喜飞身掠去握着黄虎肩头道:“兄台怎会变得如此模样?

    又怎会来得如此迅快?”

    黄虎惨然一笑道:“在下险些永远来不成了。”

    展梦白变色道:“莫非途中生了什么变故?”转目四望又道:“贺氏昆仲与金兄又到那里去了?”

    却见黄虎身子摇了两摇话未说出便倒在树下!

    于是展梦白只得先将人马送上金山寺去。

    ※※※

    铁骨大师勉强抑住心头悲痛为晕厥了的黄虎把脉。

    展梦白在旁小声问道:“不妨事么?”

    铁骨大师凝神探视了半晌微微笑道:“贵友只是连日劳累腹中空虚再加以焦急惊惶被寒露风霜一逼于是内外相攻便逼出事来了幸好他体质极壮只要用些参汤饮食便可不药而愈!”

    展梦白大喜谢了铁骨大师已吩咐备下参汤饮食展梦白却跑到马厩调理那匹千里良驹!

    黄昏之前马已恢复神采人也醒了。

    展梦白方自问道:“兄台为何如此急苦究竟遇着何事?”

    黄虎这才叹道:“展兄被送走后我等大醉初醒见酒就怕生怕又被富忡平留住便也悄悄溜了。”

    ‘那知我等到了四川境内便不住有人在我等马前马后窥探我等只当是踩盘子的小强盗心里只觉好笑。’‘那时我等旅途寂寞正恨不得有几个不开眼的绿林来给咱们解闷遇着店也不投专走荒僻小路。’‘走了没有多久果然有人来了一个个俱是黑衣蒙面身子竟都是出奇的矫健绝不是普通绿林道可比。’‘交手之下咱们竟不是人家敌手眼看便要落败’穿云雁‘这才亮出字号询问他们的来意。’展梦白耸然娈色道:“凭‘唠山三雁’三把吴钩剑再加上黄、金两位兄台都不是他们敌手么他们共有几人?”

    黄虎叹道:“虽然也只有六人但武功端是不弱尤其其中一个手使‘银光万字夺’的一身功力出手更快得叫人眼花撩乱。”

    展梦白皱眉道:“你们也未曾看出他的武功来历?”

    黄虎摇头叹道:“看不出只觉他们使的全部是江湖中极少能见到的外门武功家数用的也都是外门兵刃。”

    展梦白凝思半晌道:“他们是何来意?可问出了么?”

    黄虎道:“唠山三雁在江湖中名声果然不坏他们听了身手便渐渐放松先以我五人都听不懂的典故打了阵黑话才说只要咱们留下这匹马来他便可以放过我五人的活命!”

    展梦白心头又一跳脱口道:“留下马来?”

    黄虎道:“不错他们若是要别的也还罢了要这匹马我五人再无胆量义气也不能给他。”

    ‘这时我才看出’穿云雁‘贺大哥的确是个角色。’‘他先以言语稳住了对方一面却在暗中令他三弟掩护着我乘隙骑上这匹马脱图逃走。’他长长叹息一声方自接道:“我虽不忍舍下他们但却又不能负了展兄所托只得忍痛照办。”

    ‘那时穿云雁贺大哥冲霄雁贺二哥二柄吴钩剑只像是得了神助似的向那六人卷了过去。’‘我那金大哥也用判官笔拚死缠住了他们贺三哥却使出了他们不常使用的’雁翎镖‘边打边退。’他语声刚刚一顿喘息着接道:“那六人武功虽高却似也被这股狠劲吓倒了于是我和贺三哥终于抢上了马!”

    他揉了揉眼睛叹道:“但……但我们打马逃走的时候贺二哥和金大哥身上却都已……都已挂了采了!”

    展梦白直听得热血上涌喉头哽咽紧握着双拳哽咽着道:“贺三哥他……他怎地又没有来?”

    黄虎喘息了半晌方自接道:“我和贺三哥侥幸脱身连夜飞逃什么事都指望寻着展兄再作打算。”

    ‘那知我们逃到川边时又现了警报又有追骑来了贺三哥这时人已憔悴的很但却仍然教我独自逃走。’‘他自己却反身迎了上去我那时心已乱了只听后面叱吒声兵刃相击声乱了一阵终于不再听到!’他目光中充满悲愤缓缓接道:“于是我连夜不停终于侥幸赶来这里终于幸不辱命将马也带来了?”

    他说完了话展梦白也已彷佛突然呆了呆呆地坐在那里全身都见动弹只有两目圆睁眼角肌肉不住抽*动!

    始终默然在一旁倾听的神机大师虽然早已变色但直到此刻方自大声道:“这才叫江湖义气这才是有江湖义气的男儿!”

    铁骨大师亦自叹道:“一诺千金至死不悔但愿老衲日后还能有缘见得‘唠山三雁’也好教老衲瞻仰瞻仰他们的豪风侠心。”

    黄虎黯然垂泪道:“只怕……只怕……”长叹一声住口不语只因‘见不到了’四字他终是不忍说出口来。

    只见展梦白突然一掌击在那石几上石几应手而碎。

    展梦白仰天哽咽道:“我好恨呀好恨贺氏三兄弟为展梦白而死展梦白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黄虎牙齿咬得吱吱作响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神机大师缓缓长身而起在室中踱了几转突然驻足道:“两位若想寻出仇人下落老衲却有个主意。”

    ※※※

    展梦白.黄虎齐地动容脱口道:“快请大师指教。”

    神机大师缓缓道:“那些蒙面人既是为了马而来马未得到他们想必还不会放心是以……”

    他缓缓顿住语声展梦白忍不住问道:“是以该如何?”

    神机大师叹道:“只要展相公骑此马再入川境展相公不用去寻他们他们自己必定也会寻来的!”

    展梦白大喜道:“该死我怎地先前想不起这主意。”

    神机大师面色凝重接口道:“但那些蒙面人武功既高行踪更是诡异展相公此去务必要多邀助手。”

    展梦白仰天狂笑道:“大师好意在下感激但就凭展梦白双掌和这柄铁剑已要他们以鲜血来偿还这笔血债!”

    黄虎早已跃下地来握拳道:“展兄咱们什……什么时候走?”他胸膛起伏语声更是激动!

    展梦白大喝道:“此刻就……”突地顿住语声瞧了黄虎一眼长叹道:“黄兄如此情况总该歇息半日。”

    黄虎突也仰天笑道:“工湖人都已知道展梦白是铁打的胆量俺黄虎却是铁打的身子万万累不垮的。”

    展梦白默然半晌伸手一拍他肩头道:“好兄弟!”短短三个字说完目中已是热泪盈眶!

    神机大师眼睛也彷佛有些酸酸的转过目光不再去瞧他们只是口中道:“既是如此贫僧去为两位备马。”

    铁骨大师道:“马厩中那匹‘千里雪’近来情况足力颇佳烦劳师弟你吩咐人去为展相公他们备上鞍吧!”

    神机大师口中应声人声冲了出去他虽然身在方外但未了这热血男儿的义气心头不禁为之激动不已。

    黄昏过后展梦白。黄虎两人两马已摆渡到对岸。

    他口中虽未言谢但心中却对铁骨、神机充满了感激之情只望日后能为他们夺回镇寺之宝铜鼓玉带。

    只听黄虎道:“闻道展兄家在杭州你我可要取道杭州而行路途其实也远不了许多的。”

    展梦白只觉心头一痛不忍再想大声道:“不必了!”

    他挥鞭远指西方道:“你我自此直奔洛阳再由襄阴取道入川这才是最短的路途。”

    黄虎呆呆地瞧着他端坐在马上的英姿漫天红霞映着他刚直英挺的身影坚毅英俊的面容……此刻在黄虎心中唯有三个字可说:“好男儿!”

    ※※※

    又是黄昏。

    春色阑珊的信阳道上草已深深。

    茶亭里树荫下行人歇脚三五成群遥望信阳城畔炊烟四起华灯初上衬着漫天残雾望之宛如图画!

    远处道上突地传来一连串清悦的鸾铃声!

    人们忍不住侧目望去只见两匹神骏的健马驰骋而来配着鲜明的鞍辔还有匹马上系着双金铃!

    马已令人为之夺目马上人更是神采飞扬。

    当先一匹马上枪也似笔直地端坐着一条锦衣华服浓眉大眼神气轩昂腰悬长刀的威猛大汉!

    他目光顾盼自雄腰刀频击马鞍但高大威猛的身躯端坐在马鞍上却是丝纹不动显见得骑术必定惊人。

    第二匹马系带鸾铃。

    马上人飞扬的神采却使得人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只因自己对人家相形之下实觉汗颜。

    只见他满身黑衣紧贴着修长英挺的身躯上足登马靴腰下长剑漆黑的剑鞘只嵌着一粒晶莹的明珠。

    这装饰骤眼望去虽不见鲜明华丽但全身上下都看不出丝毫瑕疵更能衬托着他的高华之气。

    人们多未敢端详他的面貌只见他目光太过锐利惊人但即使匆匆一眼却已足够令少女为他倾心!

    铃声摇曳健马驰去。

    但人影却仍呆在地上目送他夕阳下的身影。

    信阳域外有两个青衣短衫头戴马连坡大草帽的精壮汉子正极目眺望着来路。

    见到这两匹马驰来青衣汉子齐地面露喜色悄悄道:“果然来了!”两人换了个眼色齐跃上马奔入城去。

    但马上人却丝毫未觉自管扬鞭入城。

    那锦衣大汉道:“今夜可是在这里歇下么?”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不错我们一路奔驰到这里从今后开始遇着城镇就停走得越慢越好。”

    锦衣大汉哈哈笑道:“好主意?”

    笑声突顿眉宇间随之泛起悲愤之意沉声道:“但愿不等咱们入川他们就闻讯先寻了出来。”

    黑衣少年长叹道:“早一日报得血仇也好早一日心安我在辔头上系金铃故意招摇也是要他们早闻信息早些赶来。”

    锦衣大汉展颜笑道:“既是故意招摇只恨咱们带的银子不多这条路上又少熟人否则俺招摇起来谁也比不上的。”

    黑衣少年笑道:“黄金虎家财钜万挥手千金花钱的本事江湖中只怕早已人人知道了!”

    锦衣大汉哈哈一笑道:“惭愧惭愧俺虽会花钱但见了展兄却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呢!”

    他故意顿住笑声正色道:“花最多的银子买最不起眼的东西这才真是花钱的本事别人见我衣衫华丽又有谁猜得到展兄你这套并不华丽的衣衫却比这华丽衣衫贵了三倍。”

    两人相与大笑间踏马上了长街。

    长街上自然更是人人侧目他两人却挥鞭谈笑旁若无人不问可知这两人自是展梦自与黄虎了!

    除了他两以外又有谁有这般飞扬的意气?

    当夜两人寻了家最大的客栈高歌纵饮其实两人都不敢放量只因他两人俱都知道这一路上不知潜伏着多少危机不知要经历多少血战在如此情况下他两人岂敢大醉!

    夜深时他两人所居的跨院外突地现出三条人影。

    这二人俱都背带长刀俱都有矫健的身手但却始终没有踏入院子展梦白与黄虎自也未曾觉。

    奇怪的是这一夜间这三人竟始终以轻灵的身法在院外往来窥探既不入院也不离开。

    直到东方黎明满城鸡啼。

    ※※※

    展梦白一觉醒来推开窗户还见到院外有黑衣人影一闪他心中微动赶将出去黑衣人却已不见了。

    当下唤醒黄虎两人方在计议猜测突听院外又有脚步之声响动有人恭声道:“展大侠可曾起了么?”

    展梦白冷笑道:“现在就来了!”

    黄虎却已抢先而出只见院中晨雾里并肩卓立着两个长衫人黄虎厉声道:“是谁来寻展梦白?”

    那两个长衫人已抢步过来躬身而揖这两人虽然身穿长衫但脚步沉稳矫健却显然是江湖豪客。

    左面一人身材颀长颔下微须约摸四十左右年纪抱拳躬身道:“信阳龙浩人拜见展大侠!”

    黄虎目光一闪道:“兄台便是人称‘信阳钩’的龙大侠么这一位想必定是‘潢州刀’林秋谷了。”

    右面一人抱拳笑道:“在下孙九溪。”此人枯瘦短小但目光却锐利如刀双臂垂下几达双膝。

    黄虎道:“哦原来是‘九观云龙’孙大侠。”

    孙九溪躬身道:“不敢?”

    黄虎笑道:“久闻‘信阳幡龙钩’、‘潢州卧虎刀’焦不离孟怎地今日却少了一个?”

    ‘信阳钩’龙浩人笑道:“林二弟还在潢州想必也就要赶来了想不到展大侠竟也知道我兄弟贱名。”

    黄虎哈哈道:“俺却不是展梦白。”

    龙浩人呆了一呆道:“展大侠在那里?”

    话犹未了突觉眼前一亮对面已多了个神采飞扬的黑衣少年他不必再问便知此人必是展梦白了。

    展梦白已自抱拳微笑道:“在下展梦白两位有何指教?”

    龙浩人躬身道:“在下昨日接得林二弟飞鸽传书闻得展大侠侠踪已现便特地着人在城外等候。”

    黄虎道:“如此说来咱们一入城你就知道了?”

    龙浩人笑道:“在下等本应昨夜便来拜候只怕展大侠旅途劳顿是以勉强忍到今日才敢来拜见。”

    展梦白见得黄虎的言语神态知道这两人在江湖中必定有些侠名于是含笑抱拳肃容入座。

    龙浩人却又向黄虎抱拳道:“兄台对此间人物如此熟悉在下却仍未有幸知晓兄台大名委实惭愧的很。”

    黄虎大笑道:“兄弟家里南北侠踪来往不息喝得痛快时便将这些武林豪杰的英名来下酒是以兄弟虽未见过两位大名却早已知道了。”

    龙浩人双眉微扬抚拳笑道:“如此说来兄台八成定是冀北‘黄金庄’的少庄主黄大侠了!”

    黄虎纵声笑道:“你怎地不唤俺黄金虎?”

    龙浩人亦自朗声笑道:“黄兄果然是快人若非清晨不宜饮酒龙某此刻便要与黄兄痛饮三杯。”

    黄虎眼睛一瞪大声道:“谁说清晨不宜饮酒兄弟自晚上喝到天亮天亮喝到天黑也未曾皱过眉头。”

    于是片刻间酒菜便已送来‘九颧云龙’孙九溪轻语微笑不动声色其实却端的是海量。

    展梦白忍不住再次请教他两人来意。

    龙浩人笑道:“在下此来只是拜见侠踪别无他意。”

    展梦白道:“兄台太客气了。”

    龙浩人停杯叹道:“若非展大侠侠义抽刀我兄弟‘双义镖局’早已完了在下只怕也活不到今日!”

    展梦白呆了一呆又是一宗无头公案。

    只听孙九溪缓缓道:“伏牛山畔展大侠仗义解了‘双义镖局’之围却又如神龙见不见尾倏然而去。”

    他斟满了杯酒长叹接道:“此等英风侠举在下虽未眼见听了亦觉心折是以昨夜听得龙大哥说起今晨便也冒昧赶来了!”

    展梦白只得苦笑忖道:“昔日我初出江湖时到处被人冤屈彷佛什么坏事都是展梦白做的那知见隔多久情况竟完全变了而且变的如此厉害这难道真的是天道循环报应不成?”他虽然有心解释却也知道这种奇异微妙的情况一时间万万解释不清。

    但他却实在不愿听人如此恭维称赞只得改口笑道:“龙兄威镇信阳对此间侠踪必也熟悉的很。”

    龙浩人道:“略知大概。”

    展梦白微微一笑道:“昨夜彷佛有几位绿林朋友想来照顾兄弟只是一直未便下手直到今晨才怏快走了。”

    龙浩人举杯笑道:“这个却是展大侠误会了昨夜展大侠院外的朋友非但不是贼子反是为展大侠来防贼的。”

    展梦白大奇道:“此话在下又不懂了。”

    龙浩人笑道:“在下镖局有几个也身受展大侠大恩的镖师知道展大侠初来此间生怕会有些不开眼的朋友前来打扰展大侠安眠是以便在院外守了一夜只是他们自愧形秽却又不敢亲来叩谢。”

    展梦白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反倒说不出话来。

    黄虎却掷杯笑道:“这是什么话快将那几位朋友请来便罢否则这酒兄弟万万喝不下的了。”

    龙浩人大喜道:“既是如此自当唤来。”

    方自令人传话间院外突又有人朗声喊道:“展大侠还在这里么林秋谷拜见来迟了!”

    只见这林秋谷长身玉立英姿爽朗较之龙浩人似乎还胜三分展梦白更不禁生出相惜之心。

    少时那三位镖师亦自来了于是谈笑纵饮直到日上三竿已过正午展梦白才坚辞而去。

    龙浩人等人知道展梦白必有急事也不敢再多挽留直送到信阳城外方自长揖别过。

    黄虎挥鞭笑道:“又是几条好汉子只可惜不肯再送远些。”

    展梦白笑道:“送到城外还不够么?”

    两人走了一程黄虎突然皱眉道:“这倒怪了怎地马鞍竟会突然变得硬邦邦冷冰冰的。”

    展梦白亦觉有异仔细查看之下赫然现自己的马鞍竟已被换过了而这付鞍铠赫然竟是钝金所制只是涂了黑漆。

    黄虎摇头笑道:“好个龙浩人。”

    展梦白道:“如此重礼如何收得?”

    黄虎道:“这种人的脾气必定与我一样展兄若将这马鞍还给他只怕他连饭都吃不下。”

    展梦白摇头一叹又忍不住笑道:“如今不怕没银子使了随意敲下块马铠已足够你招摇的了。”

    相对大笑健马奔驰铃声悠扬摇曳。

    ※※※

    信阳西去便是连绵百里的桐柏山行人到了这里须得自‘羊靖关’穿山而过方人鄂境。

    关口里许之外有个小镇开着三五家茅屋野店两人在每家店里都喝了三大杯乘着酒兴夜渡关山。

    村酒虽浇薄但急酒入肠黄虎只觉飘然兴致也颇高指点谈笑放马驰行在群山脚下。

    这时沉重的暮色山雾已自山腰降下大地宛如被淡墨所染巍峨群山看来彷佛在似有似无间。

    蹄声渐缓铃声清悦陪着隐约松涛更为着暮春浓雾里的锦绣关山平添了几分奇趣淡淡地撩人情思。

    展梦白忽觉胸中突然淡淡地泛起一些熟悉的诗句。

    黄虎却已放声高歌起来高亢的歌声穿越入云但却像是冲不破那淡淡的乡愁撩人的情思。

    那知展梦白突地面色微变轻叱一声:“住口!”

    黄虎愕然顿住歌声道:“什么事?”

    展梦白双眉微皱轻声道:“你听。”

    黄虎凝神而听只听歌声余韵刚歇浓雾山林中却隐约传出了一阵阵女子的哀呼救命之声!

    展梦白也不等他答话便已拍马奔向山林黄虎暗忖道:“好个义气男儿果然是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

    思忖之间亦自纵马追去。

    山路崎岖渐往高处那哀呼声渐渐微弱。

    展梦白生怕蹄声惊动翻身下马蹑足而行细碎的步履杂着偶然震动的金铃哀呼却已娈为痛哭。

    两人来到林畔毫不迟疑牵马入林但哭声却漂漂渺渺一时间竟摸不清确实的方向。

    入林渐深黄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沉声道:“展兄这莫非是什么人布下的奸计陷阱故意要诱我等入???”

    展梦白轩眉道:“纵是陷阱也要闯上一闯看个究竟闻声不救岂是江湖男儿的行径。”

    黄虎不禁挑起大姆指大声称赞却又忍不住放声大呼道:“是什么人在这里行恶有种的出来与大爷们斗个三百回合!”

    展梦白微微皱眉却已拦不住了。

    那知他呼声方歇那隐约的痛哭声突然变成了阴森的诡笑接着四面都响起了这种阴森诡异的笑声。

    展梦白心头微凛黄虎已厉声喝道:“什么人?”

    笑声飘渺弥漫在山林群木间。

    ※※※

    夜色浓雾山林群木都彷佛变成了鬼魅的影子在望着他们出这阴恻恻的诡笑。

    良久长久笑声中方自传出人语阴森而缓慢一字字缓缓道:“放下马匹放你们逃生出林!”

    展梦白心头一震:“来了!”

    黄虎却已厉声笑道:“好小子果然这就来了出来吧大爷等着你!”狂笑声中抛开马??嗖地拔出了腰畔长刀!

    浓雾中森森笑道:“若不放马匹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黄虎不等他话说完已狂呼着挥刀冲出。

    展梦白急地拉住了他沉声道:“旦慢!与我同去。”

    他生怕黄虎有失更不愿抛下马一手挽着黄虎一手拉着马??全身满布真力走向语声出的方向。

    只听那阴恻恻笑声仍在遥远笑道:“来了来了定要送死么?好来吧……来吧……”凄厉的笑声宛如妖魅呼魂。

    展梦白。黄虎突觉脚下一软地面彷佛突然陷落了下去那匹马走在最后直立长嘶一声侥幸还站在坑边。

    黄虎也急地反身退步那知陷阱做得十分巧妙他两人走到中央陷阱才陷落下去他纵然后退却已来不及了!

    只听一声惊呼他身形声‘噗’地落人坑中。

    远处有人厉声笑道:“落下去了……落下去了……”

    就在这闲不容的刹那之间展梦白提气纵身竟生生凭空拔起身形一弓斜斜窜了出去!

    那知他身形方自落地脚下又自一软全无着力之处这一次他真力已竭再也无法凌空拔起了?

    他只觉满耳生风直落下去这陷阱竟然深达四丈下面还积水三尺无论是谁落下去后也休想一窜而上!

    只听得黄虎犹在那边惊呼怒骂又狂笑着道:“好小子你们这种笨法子纵然害得了我可害得了我展大哥么?”

    展梦白不禁暗叹忖道:“这法子虽然古老笨拙却当真令人防不胜防又有谁想得到展梦白竟会落在陷阱之中?”

    一念闪过上面已响起脚步奔腾声及声声马嘶。

    展梦白又惊又怒勉强镇定心神暗暗忖道:“只要这陷阱有边我便可沿壁贴身而上!”

    当下移动身形双手向前伸出提气而行要知坑内漆黑伸手难见五指他只有摸黑而走。

    那知他指尖方自触及土壁心头却又不禁沉落壁上竟涂满了胶湿的桐油纵然身怀‘壁虎游墙’之类上乘功夫一时间也难以爬上。

    而这时坑边已有人纵声笑道:“这是你自来送死须怨不得我兄弟来且先尝些水煮石灰的味道!”

    语声中果有一袋石灰抛将下来石灰触水立刻沸腾乳白色的烟水突起弥漫而起。

    展梦白仰天长叹忖道:“想那‘炼魂潭’是何等凶险之地都害不死我想不到我却死在这小小陷阱之中。”

    他心中当真是悲愤填膺难以自解仰天大呼道:“好朋友们究竟是何来历不妨说出来乃好教我……”

    坑上人大笑道:“你人已要死了还问什么来历……”

    语声未了突听一阵尖锐激厉几乎能刺破人们耳鼓的破空之声自坑顶呼啸飞过!

    接着便是四声惨呼一声接着一声回音激汤在山林晨雾间教人听来不由得机伶伶生出寒意。

    回声消寂后上面竟再无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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