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懿呆滞了半晌感觉脑子还是回不过弯来,这叫什么事?见过坑爹坑同伙的,没见过人事不知就开始坑自己的,还不是一般的坑,言非卿是鬼王啊,千里之外动动手指头恐怕都能把他捏死。

    “之后呢?”他问道。

    沈秋摆了摆说,说道:“还能怎么样,喝多了呗,再一看……你命魂已经不见了。”

    沈书懿睁大眼睛,不见了?人之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命魂没了他早就应该死了啊?而且他修道也有近十年,从来没有感觉到他灵魂有失,除非……

    “我现在,现在身体里的是什么?”他骇然问道,命魂没了还能活着,除非有别的东西充当了他这一魂。

    沈秋摇摇头,轻叹一声道:“不知道,那是你和言非卿的交易,如果是她收走了你的一魂,你身上的……或许就是她的命魂。”

    沈书懿打了个激灵,古法奇术中传闻确实有换魂术,但是那种东西现在连是否存在都确定不了,而且他换的不仅不是活人的魂,还是个灵鬼啊,至少修行了百年的命魂,想想他都受不起。

    再一想,他的七魄岂不是一直被言非卿所掌控着,若真是这样后来那三年到更好解释。只有一点现在看来反而说不通,他老爹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有这么回事,那他和言非卿之间的联系是怎么断的?

    沈秋却像是看出他的疑惑来,直接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说道:“你爹原本打算先这样耗几年,绯娘肯用自己的命魂作交换至少说明她不会害你,那不如就先什么都不做,等你长大一点,带你去北方找到她本尊再解决,到时候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咱家都受着便是,但是没想到,”他微微一顿,“不出半年,你突然在学堂里病倒了,清醒过来已经是半月之后,再问你你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你自己应当是再无人知晓了。”

    所以,并非外力,他五六岁的年纪也不可能左右得了什么,只能是言非卿出了什么问题,突然之间便掐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不仅如此,之后的三年里她应当也变故丛生,连带着他的命魂也受到了影响,因此才一病三年不起。

    北方在那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大事吗?沈书懿想破了头皮却也摸不着丝毫头绪,倒不是他孤陋寡闻,京城就如同大清的一道分界线,北京城以南消息多畅通,天南海北隔的再远也瞒不住任何事,但京城一北就不同了,消息传过来大多模糊不清,有很多甚至传都传不出来。

    单在他的印象里,那几年北方都是一片平静,可言非卿一个鬼王出的事情,必然不是什么小事,只能是这消息被北京的一道道城墙完全阻塞了。

    他忍不住微微一叹,说道:“我好像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这次在……”冥阳镜三个字到了嘴边硬生生的又被他收回去了,言非卿的事是大事,冥阳镜也是,他一时精神松懈,差点就给说了出来,忙改口道:“这几天睡得太多,不知道怎么的又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梦,恐怕这件事我以后都机会知道了。”

    沈秋也没揪着他那可疑的空档不放,但沈书懿觉得原因应该不是没感觉到奇怪,而是沈秋应当也和他老爹一样早就知道了冥阳镜还在沈家,说不定连祠堂里的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不是更好?”他突然轻笑一声,说道:“不想记住的事便能忘得一干二净,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本事,更何况,命里你该想起来,早晚都会想起来。”

    这本事确实不是谁都能有的,是好是坏可就说不准了。有些记忆在脑中留着是折磨,忘记或许可以了结痛苦,但是,记忆的价值本身就在于对人的影响,这么说忘就忘了,实在是很不负责任。

    “不只是想不起来,当时的感觉我也忘得一干二净,就好像那段时间都白活了一般。”他摇头道,如今知道了,那这些记忆总还是要一点点找回来的。

    沈秋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笑道:“急什么,感觉怎么样,难受的话就明天走。”

    沈书懿抬了抬手,最初那一阵过去之后他便已经缓过来了,除了有点没精神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便摇了摇头,顺便躲开沈秋作乱的手,说道:“我没事,一会就走吧。”说着,便开始起身找衣服,他才刚出了一身的汗,这一件是不能再穿了。

    沈秋倒也不拦他,端着那盏油灯起身,点亮了里间里其他的烛灯,边说道:“嗯,也好,我去拿碗汤给你,外间有我昨晚给你找的衣服,一会吃点东西就走,早些的话,说不定还能多看到一些东西。”

    点完屋里的蜡烛,沈秋接着又去外间点灯,然后便出屋去了。沈书懿在床上换了套干净的里衣,穿上鞋跑去外间,方桌上确实放着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和陆栖迟一样的好习惯,肯定就是沈秋给他准备的。

    他把衣服拎起来看,和跑堂伙计差不多模样的束腿褂子,赶路确实比较方便,类似的衣服他自己也有,毕竟在兴镇学习时总不能还穿得像个大少爷似的,但沈秋特意给他准备了一套显然是有不同之处,他仔细翻了翻,才发现这衣服的方便之处。

    刚拎起来时他便发觉这衣服比寻常穿的要厚重一些,细一看,原来并不是一层单衣,褂子的里面还有一夹层,衣襟袖口里面都像个大口袋似的,别的东西装不了,符箓的话藏个几十上百张的一点问题没有。

    像今晚这样外出做活时常都会有突发情况,轻者靠反应还躲得过去,但重者可能转瞬之间便小命不保,从包里现拿符出来用常常都来不及,至少袖口,天底下的道修几乎都会塞上两张符急用。沈秋特意找了这件衣服给他,应当也是告诉他这次出去不同以往在家里练习,不仅要他出力,若有什么情况也得有自己保命的心理准备。

    其中的危险沈书懿心中清清楚楚,但耐不住已经活跃的一天心情,寻常家族的孩子可能十岁左右就要经历这些,可他不同,只有每年的特定时候才开得阴阳眼不说,沈家如今的形势又不好,因此一拖再拖直到现在。

    他曾经甚至怀疑过,他老爹会不会以后会给他一笔钱去经商,而沈家从此开始就不在做这行了。现在看来并不是,也幸好不是,他学了那么多年的道法,最后却做了一辈子的普通人,连用也不会用,想想都不甘心。

    二月的夜里还有些发凉,站了一会便有些发冷,他抱着衣服跑回床上一件一件穿好,简单洗漱之后,外头正好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瞧,却既不是沈秋也不是下人丫头,而是林氏亲自拎着食盒在门外。

    沈书懿不由得怔住,呆呆的喊了声“娘”。

    林氏推开门进屋,把食盒放在饭桌上,利落的从里面拿出几样饭菜和碗筷,再把他拽到桌边坐下。

    “快吃吧,锦江带你去我放心,只不过最近睡得就少,刚才青时和我说看见你院里点灯了,我寻思去厨房给你拿点吃食,正好在门口碰见了锦江,我叫他先去忙,吃的我给你送过来。”她絮絮的说道。

    话是这么说着,其实还不是不放心他。

    沈书懿咧嘴一笑,说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

    林氏也坐下,说道:“我知道,只是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听这话,沈书懿忙不迭的放下筷子,抬头静候下文,这个时候有话和他说,想必是真很要紧的事情。

    林氏见他温顺的模样,轻轻一叹道:“其实这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前几天你爹非要把你带进祠堂,我怎么劝都不行,但后来一想,你才是我儿子,你爹这么做没什么不对,那天门外我们几个等了整整一个晚上,我一直都在想,如果你没出来该怎么办?”

    “都说是命,活着是命,死了也是命,但我和你爹他们不同,这命我信也不信,就像你能不能从祠堂里出来,你爹想算一算,却被我拦住了。也幸好祖宗保佑,但沈画,你得知道一件事,从那开始你就不一样了,和你爹不同,和锦江不同,和沈家祖辈中的大多数人都不同。”

    “世人皆厌恶胆小者,可我宁愿你一辈子胆小如鼠,若这样便能避开祸端,那叫他们随便说去就是了,娘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沈书懿面色一片沉静,说道:“娘,你放心,只要能活,我这辈子都一定好好活着。”

    林氏似乎为的就是他这句话一般,温婉的笑起来,说道:“那就好,快吃饭吧,这次可去别光顾着玩,也别老给你小叔添麻烦,你是沈家人,怎么也得有点拿得出手的真本事才行。”

    林氏的担心沈书懿心中清楚,不过,他平时虽然跳脱了些,少有的几件正经事上还是掉链子的,人可以胡闹,但不能分不清,该郑重的就得拿出十二分精神来,这点他向来牢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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