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二执意(上)

    天色尚未明亮,淡淡的霜气露水凝结形成,凌晨的寒意此时正盛。凌霄峰弟子房之处,杂乱丛生的树木花草经过人为地修整,显得规整了许多,只是也因此少了不少的灵气。

    这些草木,本来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珍灵草,然而在玄霄山中,却仅仅是普通之极的草木,甚至连炼丹制药都只能用在低阶。尚未明亮的天色下,这些草木微微摇曳,枝叶上慢慢形成了晶莹的露珠,寒气在草木间流淌……

    这座弟子房的小院,倒也算得上精致,只是无论如何,那古旧的墙壁、低矮简陋的弟子房,都略显寒酸了些,清玄宗唯一让人感觉得到寒碜的,恐怕也就是这弟子房了吧,好在外人一般不得接近弟子房所在,却也不用担心损坏了清玄宗的名声了。

    而眼前这座弟子房,正是云若风的居所了。天色随让尚未明亮,古兮子却已经坐在了云若风房间的那张古檀木桌之前,而桌上是一个棋盘,对面坐着的自然是云若风了。

    两人只是对弈,却也没有开口说话,昏暗的油灯明灭不定,只有小风狸肆无忌惮的鼾声在这小小的房间中回荡。他们已经对弈了一夜!

    胜负,定了再来,来过再定。云若风已经记不清已经下了多少局,但明显记得自己赢了至少十之**,偶尔被古兮子赢上一两局,却也是他犯困打盹的缘故,然而古兮子似乎执意要这般对弈下去,自从昨日云若风回到这里,他便跟了过来,然后两人便开始这般对弈到现在……

    这一局其实也已经胜负已分,古兮子不过是在苦苦挣扎,力求多坚持片刻而已了。云若风伸手提起桌上的古瓷茶壶,本想给古兮子再倒一杯清茶,那茶水却已经完全凉透了。他苦笑了一下,将茶壶放了回去。这一晚,已经换过了几次茶水,虽然借助真元真火加热、沏茶,也是颇为方便,但云若风却不打算再重复,因为差不多该结束了。

    古兮子看着必死的棋局,终于叹了口气,伸手一推棋盘,“罢了罢了,看老夫当真老了,居然不是你小子的对手。”

    云若风笑了笑,却没说话,只是淡淡看着古兮子。天色马上就会亮起来,新的一天,云若风却是已经说过,今天南下,前往南疆。

    “好啦好啦,老夫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陪你前去,你且收拾一下,我们这便下山就是了。”古兮子叹了口气说道。

    云若风略微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其实……师傅即便是不陪我去也无妨了,我自己去也没关系。”

    古兮子白了云若风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就凭你小子?哼,每次都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让我怎么能放心!”

    云若风讪讪笑了笑,虽然也知道古兮子是真的关心他的安危,但此次南行,她却也是心意已决,不容更改了。

    “话说回来,你小子当真执意要冒险者一趟了?那南疆巫族神秘莫测,即便是老夫陪你前往,恐怕不能保证不会出事,毕竟你与那南巫一族好像有些过节吧?”古兮子开口问道。

    “不要紧,我只是想知道雪哀到底法身了什么事。至于师傅想要查探南巫一族的动向的事情,到时候就不用管我了,我自会小心。”云若风淡淡说道。

    古兮子微微愣了愣,却是沉思不语,仿佛在考虑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云若风收拾好了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扔进了须弥戒中,因此倒也是浑身轻松,唯有小风狸,没办法扔进去,只好将它抱了起来。

    “那我们这便动身么?”云若风也不理会很是不爽的小风狸,走到古兮子身前问道。

    古兮子微微一愣,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却是叹了口气,“算了,这次的事情老夫就不陪你前往了。南疆实在太过凶险莫测,让紫虚和你走一趟吧!”

    云若风心里一惊,“子虚真人?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得,你且下山去吧,到山下清安城暂且停留片刻,稍后我便会让紫虚前去与你会合。对了,清安城最大的客栈你知道吧?就在哪里先等着好了!”古兮子的预期略微显得有些疲惫。

    云若风虽然心中有些惊讶,但也不好多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将古兮子送出了门去。天色尚未放明,此时下山,赶到清安城之时,应该刚好天亮吧。

    看着渐渐消失的古兮子,云若风心头忽然掠过一丝不安。此次南疆之行,古兮子明显是格外的慎重,再三想要劝阻云若风,只是云若风却是执意如此,他也没办法了。然而,最终居然要紫虚真人与他前往,可见南疆之地的确是凶险万分了!

    虽然他去过不止一次的南疆,然而那也只不过是外疆范围,真正的南巫族所在,却是要越过一大片连绵起伏的巨大山脉,穷山恶水间的险恶自然不必说,而且还有一片被视为天下绝地的黑水森林!

    若是云若风自己,恐怕能不能活着走出那黑水森林都难说的很,更不必说前往南疆巫族所在了。

    只是无论如何,即便当真要他自己前往,他也绝对不会犹豫分毫了,他已经执意,要如此,便没有什么理由能改变。云若风回头看了看自己居住的这间略微有些简陋的弟子房,然后御剑而起,向着山下而去。

    清安城。

    几千年的古城沉淀着厚重的气息,城内万家灯火,天色虽然尚未大亮,却已经陆陆续续的亮了起来。此城号称天下第一大城,自然不是徒有虚名,而且其厚重的数千年历史,沉淀下来的底蕴,却也是其他新近崛起的大城无法相比的。

    比如说城中的客栈、店铺,最大的一座客栈名为‘仙府客栈’,有数十家分散在中土各个大城的分号,四方各地的商旅或者修真散人,都会云集于此。而仅仅在清安城中,这客栈就又有数家分号以及掌握着的店铺,可谓是天下最为富有,也拥有最多的奇珍异宝的一家客栈了。

    客栈因为其汇聚四方奇珍异宝、各种材料的特殊性,却是与各个家族势力互不干涉却又关系匪浅,几乎是独立存在于世俗间的一个庞然大物。每个大城的客栈,基本都是几大家族势力拉拢的对象,而客栈背后真正的靠山,则是临近的修真门派。

    比如说清安城的这‘仙府客栈’,其实就已经得到了清玄宗的默认,每年只要上交给清玄宗足够的奇珍异宝,就可以得到清玄宗外门弟子的庇护,可以完全不必担心安全问题。而像其他的小客栈,大多也是就进依附于修真门派,比如西土之地黄沙镇的那‘风满楼’客栈,其实就是依附于神风门的,天下各处,这点倒是一致了。

    借助熙熙攘攘的人流,客栈表面上是提供食宿的所在,实际却是一个巨大的交易场所,各种的材料、灵药甚至妖兽内丹、法宝等等,都在这里汇聚,即便是城内的大家族想要发展势力,却也不得不讨好这客栈了,否则一旦被断了这些基本材料的来源,那可就呜呼哀哉了。

    云若风掠过当初的云宅之时,心中感慨良多。本来云家乃是这清安城中第一大家族,如今却是宅毁人亡,就连原来那偌大的府邸,如今却也被另一个家族重建,归于己有了。当初那一战,却是几乎将云宅夷为平地……

    如今的云宅已经面目全非,当初但求典雅别致,不求大气奢华的风格完全已经不复存在,却似建的富丽堂皇,云家一毁,一直被云家压着的几个家族迅速膨胀起来!

    虽然当初云宅子弟谨守族规,没有人拜入过清玄宗,可是其他修真门派自然不会放过云宅之人。至于其他家族,即便他们想要白如清玄宗,却也几乎不可能了,清玄宗收徒的苛刻可是远近闻名的……

    云若风掠过云宅时,甚至丝毫都没停留,却是直接向着城中最大的客栈“仙府客栈”而去,天色尚未大亮,因此他甚至直接御剑而来,落在了清安城大门之外,虽然走过云宅时仍旧有些怀念,但他却没有停下脚步。

    云惊鸿曾经与他说过,总有一天要重振云家,可是当他们真正踏入了修真的道路,入了清玄宗,却是有些茫然了。修真之路漫漫,百年修行也未必能成就一脉真人之尊,更别说参透大道,飞升仙界了。

    就算能,可是如果当真到了那时候,又怎么会为这世俗间的小事烦心了?

    云若风苦笑了一下,慢慢走到那客栈之前,虽然天色刚刚亮起来,这仙府客栈却是早早的就已经开门迎客,甚至有不少客人已经坐在客栈的大堂内开始用早饭了。云集此处的各地商旅、修真散人颇多,早起赶路的也不在少数,因此这客栈忙碌的景象从来都不稀奇,除非是第一次来到此处了。

    而云若风无疑便是第一次来到此处的人。虽然小时候曾经在云宅居住,却也从不会跑来这里了,最多偶尔路经此地,也不曾入内,毕竟这种地方,不是当时的他能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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