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的任秋玲突然感觉害怕,她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而且是个陌生男人。

    她本能的将手伸向枕头底下——那里压着她的手枪。她的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枪身,这时手腕突然一紧,一只大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向后掰。任秋玲吃疼,只能转身趴在被子里,右手被反扭到背后。

    任秋玲左手在枕头下乱抓,好几下才抓到手枪。这时一个男人在她耳边説:“不要乱动,不要叫。不然……”任秋玲用力把手枪当板砖向那男人的头砸去,“啪”的一声,那男人伸手抓住她的左手,顺手将枪夺去。紧接着,那男人单膝压住任秋玲的后腰,制止了她腿上的攻击。

    窗帘随风轻飘,窗外的路灯光透进来,照在任秋玲光洁的肩膀上,正是引人犯罪的场景——她的睡袍比较宽松,这时节已经挡不住春光了。任秋玲眼泪滚滚的淌下,一半是因为羞,一半是因为手真的好痛。

    那个男人见到她的眼泪,竟然松开双手,连连后退好几步,一跤跌坐在沙发里,伤心的説:“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真的……但是我突然变笨了,变得非常笨了。”説话的语调,像是与任秋玲熟识很久的一样。

    任秋玲旋亮床头灯,叫了一声:“是你!”

    坐在沙发里的男人似乎害怕光线一般用手挡住眼睛,他一头的长发垂到茶几上,像瀑布一般——正是那个车也撞不死,河水也淹不死的古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找到这儿来了。

    任秋玲死死的盯住自己的手枪——现在那只枪挂在男人左手的大拇指上。“他大脑有问题,”任秋玲思考着,“我不要刺激他。”她用力把睡袍拉了拉,好遮住自己肩膀和其它部位,柔声説:“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痛苦的抬起头,説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他指了指电视机,“这是什么——”又指了指沙发,“这又是什么——”他举起挂着手枪的大拇指。“还有,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朝代?当朝的天子又是哪一家?”他拼命压抑着语调,不让自己高喊起来。

    任秋玲看这个家伙有些激动,生怕他真的疯起来,柔声説:“别想这些了,快diǎn把那个黑色的铁块还给我,乖——”对方明显思维混乱,任秋玲不想告诉他这是手枪,怕他想起什么来。只要枪回到手里,那么主动权当然就回到她的手里。

    “啊——”男人悲痛的仰头叹息一声,“不要想骗我了,这是你的法宝。我不是呆子。”

    任秋玲呆了一呆,完全跟不上长发男子的思路——正常人想要跟上疯子的思路确实很困难。

    男人把手枪反握在手中,枪尖正对着自己的下巴,他盯着任秋玲的眼睛,目光渐渐变得冰冷,“我饿了,你去给我弄吃的,快diǎn!”他命令道。

    任秋玲怒冲冲的跳起来,心想:“如果我就这么冲过去,説不定他会给自己的脑袋一枪……”但是她又一想:“这个人其实没有害我的心,可能是刚才我説了什么话刺激到他了——説到底,他也是一条生命。如果他在我面前脑袋开花,我可能一生都会内疚的。”

    想了又想,最后终于叹口气,跑到床头柜那边泡了两碗方便面。就是背对着长发男人,任秋玲也能感觉到那家伙的目光没有离开过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啊!”任秋玲问。

    那个男人説:“我还是叫邹衍。”

    “你从哪里来啊?”

    “我从土里来。”

    泡方便面还要一diǎn儿时间,任秋玲用唠家常的语气跟那个男人聊了起来。现在枪在对方手上,任秋玲想要多争取一diǎn儿活命的机会,就必须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人——这个道理很简单,但是很多人都不懂。对于连环杀手、神经病人之类的敌人,他们会分辨不清人与玩具之间的区别。但是这一diǎn对人质而言则至关重要:对方把你当玩具,你会死得很惨;对方把你当人,那么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所以尽管邹衍的话有些难以理解,任秋玲依然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跟他聊。“你多大了啊?”

    邹衍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埋进土里的时候,好象岳将军刚刚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京都——岳将军怎么了?”

    任秋玲想到十二道金牌召回的,那肯定是岳飞了。岳飞惨死在风波亭这样的事情对这个男人可能有负面的影响,绝对不能説。

    “哈哈,刚刚好。”任秋玲装作轻松的説,同时捧着方便面转身——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邹衍左手握着手枪,瞄准了她的心脏。

    “不要慌,不要慌。”任秋玲心里想,“也许他并不知道怎么用枪,只是手枪的形状刚好这么握最舒服。”她一手捧一碗方便面,战战兢兢的向男人走去。

    邹衍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同时手枪也随着目光转向她。

    任秋玲围着茶几绕了一圈,邹衍依然用枪指着她,“你怎么了?”

    “把它给我!”任秋玲严肃的説。

    邹衍疑惑的看着任秋玲,任秋玲毫不相让的与他对视。虽然她的手抖得厉害,两碗方便面随时可能会掉下来,但是她依然坚持着。

    最后,邹衍主动避开她的目光,将手枪递给任秋玲。

    任秋玲慢慢放下方便面,然后xiǎo心的接过手枪,枪一到手,任秋玲几乎要瘫软了——枪没有拉开保险栓,邹衍果然不会用枪。“果然,我还是用脑子的多,用枪的少。”任秋玲一边想着,一边用枪尖把一碗方便面ding到邹衍的面前。

    “这个是什么?”邹衍问。

    任秋玲没有説话,她悄悄拉开枪的保险栓,然后打开方便面吃了起来——之所以泡两碗方便面,是因为在所有文化中一起分享食物都是友好的表示。任秋玲本来就有与这个不正常的邹衍一起吃方便面的打算,当时是为了保命,现在是因为她真的觉得自己饿了。

    邹衍也没有再问,而是学着任秋玲的样子吃起方便面来——他吃面声音“呼噜呼噜”的,非常响。

    任秋玲可以判断这个邹衍的精神疾病是属于妄想症一类的,可能他幻想自己是某个历史上的名人,才会説出这么古怪的话来。对方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也没有真心的要害自己,任秋玲也就不打算趁着对方吃面,给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一枪。

    听到邹衍吃面的声音停止了,任秋玲这才抬起头来,抹了把嘴上的油説:“男女共处一室,还是有些不方便。要不……”对方既然妄想是宋朝名人,宋时的男女关防极严,正好用来做送客的借口。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嫂溺叔不可援之手”这些古怪的东西全是宋时兴起的。

    邹衍急了,説道:“你得帮我!这个王朝太奇怪了,好多东西都是我不认识的。你得教我。”

    任秋玲起身説:“你来,我给你找个好老师。”礼貌的作了个“请”的动作。

    邹衍果然没有再争,起身老实的跟在任秋玲的身后。

    来到门边时,任秋玲再次一愣——门上的插销没有破坏,锁也没有打开,那么这个邹衍是怎么进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窗,可是自己住的是三楼啊!

    不过任秋玲想到一些疯子会拥有特别好的体力,平时弱不禁风的人犯起病来马上力大如牛,也就释然了。

    打开门,领着邹衍在三楼一间一间的试门锁——当然没有试住着李明博的那间。

    好一会儿后,才找到一间刚好没有锁好的房间。带着邹衍进去之后,任秋玲打开电视,调到儿童频道,指着电视説:“这就是你的老师,它会教给你很多东西。”天线宝宝确实是很好的老师——对于四五岁的儿童来説的确如此。

    邹衍眼睛里闪着电视的光芒,满眼都是迷醉。

    任秋玲一笑,离开房间后带上了门。

    也许把这个疯子赶出旅店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如此一来有个男人半夜闯进自己房间的事情就会闹得天下皆知——对女生来説这可不是好事。而且这个邹衍似乎不是坏人,应该不会害自己。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任秋玲听到远处传来的“丁丁”的铃铛声,那声音清脆悦耳,而且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在某个清晨的寺庙前听到过……任秋玲想不起来了,因为她很快就入睡了。

    她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开门一看,却是李明博站在门前,“女巫探长,开始今天的行动吧!”李明博敬礼説。

    任秋玲一乐,説道:“今天进行走访,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

    牛朝树一案证据非常少,疑diǎn非常多。很有必要对附近的村民进行走访调查,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新的东西来。

    案发时间是黄昏,通常这个时候山里的人都回家吃晚饭了。如果任秋玲的推断不出问题的话,那么凶手很可能就是草帽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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