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宾馆的路上,任秋玲一直沉默的扭头看着车窗外。这个案子中还有很多未解之谜:董凤仙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前来?她为什么会在自己的门口留个“八”字?那些古怪少女明显是受害者,假定她们遭到了武志军的绑架和下毒,那么以武志军的文化程度,他怎么知道比巫毒教炼制活死人用的还高级的毒药?

    肖科长看任秋玲的样子,只以为她是怕死所以心里难过,想多看两眼风景。肖科长本来很忌妒任秋玲的办案能力,但是现在她就快死了,那份忌妒之情也淡了许多。反而,肖科长现在心里涌起的是对任秋玲的同情。

    真的,明知道一个人必死无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那种滋味绝对能让最铁石心肠的人也善良起来。

    肖科长默默的放慢车速,心里想着让任秋玲好好看看风景,消解一下心里的郁闷。

    这时,路边一个xiǎo男孩高高的举着架纸飞机,哈哈哈的沿墙角跑。后面一个稍大些的女孩子一边追一边叫:“xiǎo虎你敢抢我纸飞机,等我追上你就死定了!站住!”

    任秋玲看着两个xiǎo孩子追逐着跑远了,不禁微笑起来,她想起童年的一些往事,一瞬间满心温柔。

    突然,任秋玲脸色一变,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是发现猛兽的猎犬一样激动起来,“明白了!董凤仙在这个案子的地位非常重要!她是关键的一环!”

    在肖科长看来,董凤仙就是一个“可能”遭遇了真凶而活下来的目击证人,“董凤仙在九九年夏天的时候,因为受到非常严重的暴力袭击住院,凶手在她身上留下了八道刀伤,却没有杀死她。这个案子非常像是紫铜连环案的凶手干的。假定她真的受到紫铜案的真凶袭击,那么她应该恨死了那个凶手,应该在第一时间説出凶手的长相,方便警方把真凶抓捕归案。但是,她的态度很奇怪,什么也不肯説,所以警方推断,她因为背叛了男友,而受到男友的攻击。她心里有愧,所以不好意思讲出真相。我不觉得她在本案中有什么作用。”

    任秋玲叹息説:“人类的行为是非常复杂的,面对同样的事情,人类的反应也极难预测。我来到紫铜办理紫铜案的第一天,董凤仙就来到宾馆,在我的门上留下了一个‘八’字,这説明她与本案有关,而且极不简单;在昨天,老许头受伤之后,我明显的听到有个女人在树后叫:‘杀了他们!’然后那些类似于活死人的少女才突然发疯,冲向慧痴。如果你知道当时我们正在驾车追赶董凤仙,你就可以猜到,那个下达命令的女人,正是董凤仙!还有最重要的一diǎn……”

    任秋玲知道这是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她还是愿意讲出来:“我们假设紫铜案的真凶藏身于某个废弃矿洞中,原因是从那些受控制的少女脚上取下的黑泥,带着铜矿结晶。也就是説,我们本来就假设那些少女正是受到紫铜案真凶的绑架、威胁才变成今天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但是,武志军却极少和受害者交谈,他进入受害者家中的方式一直都是溜门,他没有信心説服任何一个成年女性能够相信他,为他开门。他没有那个能力控制二十多个少女,犯罪模式的改变只能説明,有新的犯罪成员加入了。那个人,就是董凤仙。”

    肖科长有些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改变,只觉得任秋玲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好吧!你一心破案,因为不破案你就会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起而迎之。”

    车紧急调头,后轮冒着青烟开向董凤仙工作的那家商场。安排特勤队员守住几个路口之后,任秋玲进入了商场。

    董凤仙是那种曾经美丽过的女人,她的情史非常复杂,很擅长在各种人物之间周旋。即便如此,她在商场的地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售货员,因为任何一个雇主都能感受得出来,她工作不认真。

    任秋玲掀开塑料制成的透明帘子,走进商场。

    在服装专柜那边,董凤仙正跟一个买衣服的顾客寒喧着。看到任秋玲走进来,董凤仙脸“唰”的一下变白了,手里捧着的衣服也不知不觉的掉到了地上。她恐惧的看着任秋玲,就像任秋玲是什么外星怪兽一般。甚至她害怕得忘记了逃跑。

    任秋玲轻松的抓到董凤仙,把她带到公园,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董凤仙的外衣现在被她抱在怀里,刚好挡住了她被铐住的双腕。

    “我之所以选择这个环境跟你交谈,是希望你能够放松一些。”任秋玲説,“我已经知道了很多,但是还是想给你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你应该明白。”

    董凤仙“扑通”一声跪到地上,“xiǎo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高人,还请高人恕罪。”

    任秋玲伸手搀她起来,“我哪里是什么高人了?坐吧坐吧,别紧张!”

    董凤仙羞愧的説:“唉,我是不知道你的手段啊,一直派了个地里鬼跟踪你。”任秋玲一脸的不解,在董凤仙看来那就是不悄一顾,“唉!我这diǎn驱鬼的本事不值一提,高人自然看不上眼。今天早上的时候,你们去了趟紫铜公司总部,等一帮鬼开会,还跟那帮鬼·交谈。我的地里鬼吓得要死,一直躲在院子里的法国梧桐树下。没想到后来你们跟鬼闹翻了,你拿出一个煞气极重的法宝,一下子就让我的地里鬼受了重伤。”

    任秋玲心里想:我什么时候见鬼了?惊讶得説了声:“啊?

    董凤仙却把这声惊叫当成了关心,感动的説:“多谢探长关心,我的地里鬼没事,他本来就担着地狱的职务,自然有公费医疗。不过他对探长是极为佩服啊,对我大加夸奖,説你哪怕面对一群厉鬼,依然面不改色,而且态度非常的尊重。真是高人风范,我辈望尘莫及。”

    任秋玲只当她在胡言乱语,想要扰乱自己的审讯,并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问道:“就在昨天,你躲在树后向那些大脑受到严重麻醉的少女下达了攻击的命令,有这回事吧?”

    董凤仙诚怕诚恐的説:“当时我不知道您是高人嘛,真是糊涂得要死。那些xiǎo姑娘呢,是受到蒙山宗炼尸术的影响,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当然了,对普通人她们确实可怕之极,但是哪能伤得了您这样的高人?”

    任秋玲猛然想起,肖科长曾经告诉过自己:“你只知道佛门有个蒙山宗,却不知道蒙山就在山东,距离陕西也不远。”董凤仙驱鬼探听消息,又知道炼尸术,难道跟蒙山宗有什么瓜葛?

    “你是蒙山宗的?”任秋玲直接问。

    董凤仙羞惭的説:“我哪高攀得上蒙山宗啊?”

    任秋玲也知道修行界的一些规矩,问道:“你既然不是蒙山宗的,为什么会驱鬼、炼尸?”

    董凤仙害怕任秋玲跟蒙山宗很熟,告自己一个偷师学艺的罪名,自己就惨了。再次跪下説:“我可没有偷学啊!蒙山宗规矩极严,可是、可是也允许父传子啊!我的一生本事,都是家父传的,我学得也不到家。如果您觉得我不该学,可以废掉我一身法力,万万不可连累到我已经死去的父亲啊!”想来蒙山宗的规矩真的非常恐怖,连死去的人都可以惩罚,这才让董凤仙害怕成这个样子。

    董凤仙跪在地上,倔强的仰着脸,像是一个等待惩罚的孩子一样。

    任秋玲一伸手,董凤仙万念俱灰的咬紧牙闭上眼睛,叹息了一声——她真的以为任秋玲会废去她一身的法力。没想到任秋玲只是拉她起来,并且説:“快起来,这像什么样子。”

    任秋玲看四周不多的游客有几个向这边看来,要不是肖科长带着特勤队员守着,只怕已经围了一堆看热闹的家伙了。她生怕吓着董凤仙,让她又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神态和蔼的説:“你拥有鬼语之术,它本来就可以做出预言的,但是当年你为什么还是受到武志军的攻击,而没有做防范?”董凤仙低头垂泪説:“不瞒高人,当年我受到攻击时,鬼语术已经练成了。但是当时武志军已经杀人太多,浑身煞气,鬼不能近身。所以,鬼语术对他是无效的。”

    任秋玲好象也听肖科长説过类似的话,一个人杀生太多,煞气就重,一般的鬼就无法近他的身。不过任秋玲刚才试探性的问话,真正的目的在于知道武志军是不是凶手。董凤仙的回答已经明确的告诉任秋玲,她的推测没有错,武志军就是凶手。

    任秋玲不动声色:“你受到武志军的攻击,差diǎn丧命,为什么后来还要帮他?”同样,这也是试探性的问话,真正的目的是确定董凤仙在本案中的地位。

    董凤仙説道:“武志军杀了那么多女人,因为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是懂他的。只有我不同,当他溜进门来用他那把弹·簧·刀攻击我的时候,我看懂了他的眼神,他是那么的憎恨他自己。我没有害怕他,真的,我对他説:‘杀了我吧,我也憎恨我自己!’他愣了,然后垂下手走了。”

    “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当我知道刺向我心脏的那一刀如果再偏一厘米我就会死的时候,我知道武志军已经手下留情了。真的,你不会相信的,我对他涌起的不是仇恨,是一股感激之情,感激他的不杀之恩。我真的觉得他手下留情了!我和他同病相怜,他恨自己,是因为他一直都觉得自己非常失败。我在感情上也极不顺利,也恨自己太心软,受不住男人骗。”

    “然后我就帮助他,让他用一个秘法获得永生的力量。那是蛊术宗师邹衍传下来的法子,炼人盅之法。因为炼人蛊与炼尸有相通之处,蒙山宗门内也有相关的典籍流传,只是那法太残忍,太痛苦,所以没有人修习。但是武志军太渴望成功了,哪怕是炼制人蛊这样的法术,他也愿意尝试。”

    任秋玲没想到事情居然又和邹衍扯上了关系。不过世间同名同姓的人多了,説不定还有个玩蛊的叫邹衍呢?

    看董凤仙的态度非常合作,任秋玲抛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武志军现在藏在什么地方!”

    董凤仙低下头,不看任秋玲的眼睛,声音却很坚定的説:“高人!我不能告诉你。”

    任秋玲不由一惊,随即想到她害怕蒙山宗,可以利用这一diǎn来逼她讲出真相。“难道你就不害怕我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蒙山宗吗?”

    董凤仙的态度更加强硬:“哪怕我身陷万劫不复之境,我也要保护武志军。”

    “因为,这个世间唯一懂他的女人是我,唯一懂我的男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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