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滨丐帮的野蔷薇山庄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嗒”的一声响,一滴汗液滴落在地板上。因为环境很幽静,汗水滴落的声音在密室里反复的回荡。

    蓝锦被反绑着双手吊在水泥柱子上,湿漉漉的花白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她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又一滴汗从她的头发上滴落。

    “你可真硬气!”地面上那个跛足的老人仰着脸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女人被打了几个小时,连哼都不哼一声的。”孤零零的白炽灯下,可以看到他长着一张马脸,脸上坑坑洼洼像月球一样;他瞪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眼睛空着;他张着的嘴里露出满嘴焦黄的牙齿。

    蓝锦习惯当老师,听到跛足老人的话仰起脸,爽朗的“哈哈”一笑,“这只是心理暗示的力量,对普通人来说很神奇,但是它的原理却非常简单。”正想好好的给跛足老人讲讲心理暗示的原理,却见跛足老人扔掉手里的牛皮鞭,转身拖着右脚走出了地下室的小铁门。

    蓝锦仔细的观察着地下室的地形,希望找到一丝脱逃的机会。这里明显位于整个山庄的地底,一排一排粗大的水泥柱子是头上建筑的支撑柱,这些柱子上都安着成对的铁环,铁环上还挂着麻绳;地面平整过,蓝锦前面约三米远的地方、正对着白炽灯的位置摆着一个小方桌,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工具箱,箱里放着铁皮做成的剜眼刀、铁柄的斧头、成捆的纱布还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奇怪刀具。

    “这手术的器材一点也不专业,”蓝锦有些不屑的摇了摇头,“甚至还比不上普通的小诊所。”

    此时“哐”的一声响,那个跛足的老人打开了地下室的小铁门,走了进来。

    蓝锦再次摇头,“如果我是丐帮的,我会用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路西法效应和戈培尔谎言定律来控制和操纵受害者。现在的情况下,对付我这种意志坚定的女性最好的方式就是囚禁和饥饿,让时光和痛苦消磨掉我的意志——看起来这些家伙的心理学也不专业。”

    跛足老人手里捧着一份盒饭走向蓝锦,打开盒饭说:“吃吧!吃点东西,被砍掉四肢的人死亡率非常高,这可能是你最后的一顿饭了。”言外之意很明显,蓝锦年纪偏大,体质较弱,极有可能在被砍断手脚后死去。

    蓝锦看一眼工具箱里的斧头,看再一眼饭,心里堵得慌。没有想到自己与罪犯作了一辈子的斗争,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跛足老人叹息一声,“大多数人在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被砍掉手脚时,都难过得吃不下东西,但是我劝你吃一点,哪怕只吃一点,也可以增加你活下去的机会。”他一边说一边拿起饭盒里的勺子,盛了一点饭,举到蓝锦的嘴边。

    蓝锦张开嘴,依着习惯说了声:“谢谢!”

    就听“当啷啷”一声响,跛足老人手里的勺子落到了地上,另一只手里的饭盒也掉到了他的左脚上,本就又脏又破的皮鞋上堆满了饭菜。

    跛足老人低着头,灯光下他的影子颤抖得非常厉害,就像狼人将要变身前一样。他的腰弯得很厉害——那根牛皮做成的鞭子就躺在他的脚边,像一条扭曲的蛇。

    蓝锦也很诧异,暗想这个跛足老人难道有什么隐疾,现在突然犯病了?可是老人只是抖,并不倒下,不像是隐疾犯了的样子。蓝锦又想:“莫非我说了什么话伤害这个老人了?”回想自己说过的话,好象也没什么错。

    其时明月初升,海水在月亮潮汐力的作用下发出轰然欢响,就像因为月出而雀跃不止。海边一艘晚归的渔船拉响了汽笛,长长的鸣笛声在地下室也清晰可闻。

    跛足老人颤抖了许久,慢慢的抬起头来,双眼红肿,下眼皮浸满泪水明显的发胀,他仰头看着蓝锦,厉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蓝锦当然不会被他吓到,大声说:“我说‘谢谢!’怎么了?”

    跛足老人一手捂着胸口说:“唉,你是几十年来第一个对我说‘谢谢’的人。被人说‘谢谢’的感觉真奇怪,心热得要痛,却又不痛,很舒服。如果你死了,我会天天为你烧高香。”

    蓝锦暗自奇道:“居然有人一生中从来没有听到人对他说过‘谢谢’?是了,这个老人生命中从来没有得到过尊重,一般人看他是个乞丐,自然不会对他说什么客气话儿;林子荣看他是下属,当然也不会说什么客气话儿。”虽然这个老人行为可恶,但是就像很多罪犯一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相反可恨之人其实通常也很可怜。

    蓝锦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不好意思的一笑,说道:“帮里弟兄称我吴八,我的名字挺贱的。”竟然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真名。

    蓝锦坚持问道:“吴先生,您的大名是什么?”

    老人有些羞涩的说:“算命的说我的命只有八钱,是天生的乞丐命,所以我爹给我取名吴八钱。”

    蓝锦是犯罪心理学家,自然知道一些迷信的东西,把一个人的命运看成有重量的东西,越重的命越富贵只有四柱算命法中才有。看老人的态度,估计大字也不识几个,蓝锦安慰说:“其实我也懂四柱算命法,一两重的命就是皇帝命,八钱的怎么也是三品大员,真按命理来说,您这命是大富大贵的命。”

    这自然是在撒谎,但是老人却信以为真,“真的吗?我原来是大富大贵的命?”仰头呆呆看天,似乎在回忆算命先生的话。

    蓝锦看老人信心动摇,对自己大为有利,继续说道:“当然了,我可是国家级的专家,我说的话当然是真的了?那个算命的是几级的专家啊,你把他叫来我们当面理论理论。”

    吴八钱心想那个算命先生哪里是什么几级的专家,就是一摆摊讨生活的人,对蓝锦的话更加有信心了,却又疑惑说:“哪我是三品大员的命,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蓝锦这时想出了好多种解释,比如说佛家的因果说、风水说等等,都可以解释一个三品大员的命为什么会沦落成乞丐,而且以这个老人的文化程度比较容易接受。但是她笑而不语,希望老人自己悟出来。

    果然,吴八钱想了想说:“我一生作恶太多,把自己的福都折得差不多了,当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唉!”重重的叹息一声,好象很后悔的样子。

    折福的说法,是佛家因果说里的。东浮市净佛教净土宗很兴盛,估计这个老人隐藏的信仰是佛教。蓝锦当惯了老师,看老人心生悔意,正是因势利导的时机,立即说道:“难道你不想修来世?”

    本来蓝锦是犯罪心理学家,自己也不信因果那一套,但是现在的情况下说因果反而容易让吴八钱接受,比说路西法效应效果好。只要以后吴八钱痛改前非,管它是科学还是迷信呢?蓝锦在心里为自己辩解说:“这是因材施教。如果他有大学文凭,我自然会说泰罗效应、路西法效应这些给他听。”

    吴八钱想了很久,叹息了数十声,突然眼睛一瞪,看着蓝锦大声说:“你说得对!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做好事,争取来世投个好胎——我要救你!”

    蓝锦认真的说:“吴八钱先生,那就多谢了。”本来这个跛足老人也可以称“吴八”,也可以称“吴八钱”,但是这两个名字其实对老人的意义完全不同。蓝锦坚持称呼他为“吴八钱”,那是一种尊重。

    老人大喜,搬来小方桌解开吊着蓝锦的绳子,将她放下来,嘴里絮絮叨叨的说:“你对人真好,不知道府上还缺不缺花匠,我喜欢种花,就是没有自己的地。”

    蓝锦脚一沾地,立即痛呼一声,原来她被吴八钱打得挺惨,开始时用了心理暗示抑制住疼痛,这时没有用,就痛叫起来。

    吴八钱小心的扶起她,担心的说:“我打了你一下午,你肯定会恨我的。”声音之中,无限惋惜。

    蓝锦一笑,“说一点不恨是假的,说有多恨也不至于。我是犯罪心理学家,见识过的事情很多,比一般人更能理解别人。”

    吴八钱扶着蓝锦慢慢向小铁门走去,他低着头声音哽咽的说:“您可真是个好人,教我那么多做人的道理。要是我早几年认识你就好了。”

    蓝锦也不相信自己居然能够把吴八钱劝得改恶从善了,还在思考其中的原理,最后只能从马斯诺需求层次理论上来解释:“吴八钱也渴望着得到尊重,因为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受到过尊重,所以一声‘谢谢’对他来说特别重要。在犯罪史上,确实有资深的罪犯因为听到一声‘谢谢’而幡然醒悟、重新做人的。”这个发现可能是犯罪心理学的突破,她也很激动。却又想到:“心理学可以解释人类的行为,却没有办法预测人类行为,在应用上可能会受到很多限制。”

    吴八钱跛足,蓝锦又有伤在身,两人一步一步的挪向小门,自然速度极慢。吴八钱又说:“被我挖掉眼睛,砍断手脚的小孩子不在少数,去年我还砍掉一个车模的四肢,出去后法院不会放过我吧?”

    蓝锦不愿意再欺骗他,说:“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讲,你确实罪无可恕;但是从道义的角度上来讲,你又情有可愿。也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到时候我会向法院陈情的。”

    吴八钱默然无语,低着头扶着蓝锦走向小铁门。蓝锦看到一滴滴的泪水从吴八钱低着的脸上滴落到地上,心里也很伤感,却想不出话来安慰他。

    突然一道矮小的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那人厉声吼道:“吴八!你在干什么?”却是丐帮帮主林子荣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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