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焜脸上挂着贱贱的笑容,站于二人桌后,静静观看棋局。

    杜焜并不急着出手。因为一个真正的赌徒,决不会在不了解对手的实力之下贸然行动。

    “……虽然这二人怎么看都不似赌坛高手的摸样。但是,那话怎么说来着,对了!猛虎搏兔啊!猛虎,我是猛虎!即使面对兔子一般的对手都不会掉以轻心。”杜焜也现学现卖了一回。

    杜焜看了二人半局对弈,已经大概摸清了眼前这对男女的赌术水准。“这小白脸儿赌术水平一般,拍马放水能力倒是一流。才过半局,已自弃七次大好机会。该吃的不吃,该跳的不跳,偏偏还作出一番自叹弗如之态,实在可恶至极……至于这女子,真是绝色天成呀。这柳腰,这朱唇,此等仙姿玉色,也难怪这小子这般讨好,要是换了我……”杜焜一时被琼霞美貌所迷,竟忘了自身前来的目的,只是傻傻站着,双目死死盯住琼霞胸口,面现痴呆之色。

    琼霞发觉杜焜不雅目光,碍于淑女颜面,不好发作,微蹙娥眉间,立即被善于察言观色的明尘感应。回身一瞧,就见一鼠目獐头之辈正盯着面前佳人傻笑不止。

    明尘轻咳一声,站起身来挡住杜焜目光,淡淡道:“这位朋友,你如此作态,不觉失礼么?”

    杜焜从幻想中醒来,哈哈干笑一声,擦去口角边延水,怪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得只许你虚溜拍马,就不许老哥哥我过过眼瘾么?”

    明尘被杜焜这么阴阴一顶,也有些恼怒,双目如电般盯向杜焜,冷声道:“你如此恶语中伤,究竟有何目的?”

    “咦,这小子咋还没有跳脚发怒呢?涵养功夫还可以嘛。待我再来激他一激。”杜焜邪邪的瞟了一眼琼霞,挑衅道:“目的?哥哥今个儿有些手痒,正想找人玩上一把,就怕有人怕出洋相,不敢接哦。”

    明尘一气之下就要上前应战,话未出口,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掌便搭上其肩。明尘回身一看,连忙躬身道:“师尊。”

    一边琼霞也起身道:“前辈。”

    “咦,这老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没发觉呢。”杜焜暗暗纳闷。

    老者微微点头,含笑打量眼前猥琐男子。

    杜焜见了老者笑颜,就像见到久未蒙面的长辈一般,只觉无限欢喜,亲近之意顿生。

    老者看着傻笑不已的杜焜,出言道:“小朋友,缘何对我徒儿出言相激呀?”

    杜焜刚要张口,脑中忽觉一痛,立即警醒道:“我,我这不是赌瘾犯了,想找个伴儿玩玩嘛。你老人家找我有什么事么?”

    老者面上讶色一闪而逝,回身对身后徒弟道:“鬼市之中虽说罕有争端,却也不是万全之所。徒儿呀,此番是你大意了。”

    明尘躬身受教。

    杜焜自觉被人看穿了心思,不忿道:“哎你老人家咋说话的呢?我可是本分老实人呀。你徒不就是要跟我玩上一把嘛。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老者颔首点头,答道:“有理,的确没什么大不了。”复又仔细打量杜焜一番,说道:“你很不错,可惜你的能力没有用在正道之上。”言罢,手中拂尘一挥,带着一徒一女挥袖而去。

    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杜焜郁闷非常,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这可是他自出道以来头一回走了霉运。

    “怪事,那老头周身明明没有一丝元力波动。为何我会受他所惑,差点把老底儿都交了呢?”杜焜喃喃自语道。

    “这就是清宵道宗最高心修境界‘清和至恒’的威力了。修成此种神通,语默动静之中无不暗合自然之道。只要是有些灵性之人见了,必然生出倾心之意。”一个清脆的童声在杜焜身后响起。

    “这么邪的功夫?那老头儿如是用这招来勾搭良家妇女岂不是手到擒来了……哎?是小哥儿呀,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凌别哈哈大笑“只怕是你若会了这门功夫,立刻就会去祸害女修吧。清玄老道说的没错,你的功夫的确没有用在正道之上。”

    “被个老头子教训一通已经够倒霉了,小哥儿你也这么说?我现在逍遥自在,以赌为乐,以赌为生。也没偷没抢,怎就不能算是正道呢!”杜焜有些不高兴了。

    凌别摇头道:“此正道非彼正道。你也勿恼,这些筹码都给你。算是一些小小辛苦钱。”凌别随手递上一把筹码。

    杜焜得了筹码,立即转嗔为喜道:“今日赠金之恩,我杜焜记下了。小哥儿日后若是有事,尽管来‘涵匀城’的‘永利坊’寻我便是。哈哈,涵匀城你应该知道吧,这是元武国境内一个边境大城,时有异国客商往来,是个赚钱的好地方呀。”

    凌别点头道:“我记下了,我现暂居于永安城供奉府中。二地车程不过三日许,也算是邻居。嗯今日尚有些俗事,就此别过,日后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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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过赌痴杜焜,凌别行出楼外,候在一边的老徒弟吴明上前问道:“师尊,接下来该怎么办?”

    凌别摇头苦笑道:“既然清玄老小子都来了。以你我二人目前的功力只有退避一途可行。估摸这拍卖会也该开始了,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吧。”

    钻进凌别胸口睡了一觉的朱焱悠悠转醒,伸出头来,抱怨道:“这里鬼气森森,一点儿都不好玩!”

    凌别随意道:“我还有事要办,不能马上就回人间。你要实在无聊,就继续乖乖睡觉。等到了地头我再叫醒你。”

    朱焱嘟哝两句,不情不愿的钻回凌别衣中,继续做她的美梦去了。

    吴明上前一步,轻声道:“师尊,方才那个青衣老道就是修真界正道领袖,人称‘清宵道仙’的清玄子么?”

    凌别淡淡道:“正是,你是不是觉得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糟老头子?”

    “这倒不是,弟子只是觉得,此人行事也算是个平和稳静之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游说各派来为难师尊呢?”

    凌别微微皱眉道:“他找人设计与我,事出并非无因,只是我还没有想明其中关窍罢了。平和稳静是他修炼功法所带来的特质,而非本心。修炼到他那个层次,心念动静早就圆滑不显。你功力低弱,又兼品性纯良,自是最易被他的‘清和之心’所惑。”

    吴明不解道:“弟子觉得没有被迷惑呀,这清和之心又是何物?”

    凌别解释道:“清和之心即是清净和谐之心。这是清宵道宗历代掌门必修的一项精神功法。可笑的是他们本门从来没有承认过这种功法的存在,而是将它称之为,一种理念。万无无争,大同安定的理念。这简直就是废话,若是世间万物都为其所控,那自然是‘安定’,‘无争’了。也只那些被彻底洗脑的低辈门人才会迷信那套假仁假义的虚伪玩意儿,高高兴兴的替人送死都不回头。……咳咳,扯远了,言归正传,此种惑心之法与大多数魅惑法门不同之处就在于,其讲究的是一个潜移默化,循序渐进的过程。而不似一些魔道法门那般凶猛霸道,瞬间便能夺人神智,让人无从招架。二类控心手段,虽然施行起来大有不同,但其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使人丧失自我,彻底沦为一些人掌中所控的棋子工具。”

    “啊!这么可怕!那,那可有法可解?”老徒弟吴明又开始慌张了起来。

    “你现在还会觉得那老头儿是个可亲平和之人么?”凌别笑问。

    “不,不觉得了。咦?奇怪啊。听师尊一席话,本来在我脑中那个形象鲜明的样貌竟然开始逐渐模糊了起来。我都快想不起那清玄掌门是长什么样儿来了。”

    “这不就结了么。此种惑心之法一旦彻底固化,那绝对是无药可解的。相对的,在信仰尚未稳固之时也十分容易被人破解,我甚至不消动用自身元力。只需对你明析其险恶用心,使你心生恐惧,其法自破。并且以后也再难迷惑与你。再与你说一件事,清玄执掌清宵派之初,曾经有过一个师弟,道号清易。清易主张独善自身,不结纷争。与清玄‘联合各派,兼济天下’的理念有极大分歧。最后,清易那一系门人弟子,在进入一处秘境历练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出来过。清易自己,则也从此不知所踪,清宵派对外的说法是,渡心劫不过,魂魄碎裂而亡。”

    “对自己人都这么狠啊……”吴明听得汗毛粼粼,脑中清玄那副平稳安定的样貌,彻底消失不见。

    “不狠,怎能执掌一门,镇服群修呢?难道真要靠那些所谓的大仁大义不成?派系之争,往往比正魔相争更加残酷无情。失败者连投降认输的资格都没有,彻底消失是他们唯一的结果。这就是大门大派的苦恼之处了,你知道了就好,也不必太过介怀。毕竟这也属于自然法则的一环,修者只要仍就生在这世间,便也不能免俗。”

    吴明庆幸道:“还好我派人丁单薄,根本不可能生出这些恼人的事体来。”

    凌别笑道:“你说的没错,不过有一利必有一害。门人稀少,虽说能使众人齐心用命。可是关键时刻,少了帮手,说不定会被人群殴而死哦。为师就尝过一次这种滋味儿。哈哈,那可是十分特别的经历,寻常之人是无缘体会的。”

    吴明赔笑道“师尊还真是豁达呀,被人设计围攻不但不记恨,还能拿来当笑话说。光这份胸襟就是世间少有了。”老徒弟对师尊的敬佩之心又上升了一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被凌别魅惑了。不过这种钦佩折服是发自于真心,和那种以术法惑人神智之术,自是不可一概而论。

    凌别变脸道:“谁说我不记恨啦!哼他们不讲规矩,犯我在先。我就有理由讨回一切。只是现在时机未到,所以我不常提起罢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还是先去参加拍卖会再说。”

    老徒弟吴明恭声应是。

    师徒二人漫步向本次鬼市中心,幽冥集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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