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假山石上,一位绝色丽人翩然而立,朗月的清辉洒在她青玉罗衫、烟紫长裙上,透出一种脱离凡世的美。

    她背对着月光,月光勾勒出她仙绝袅娜的身形,头顶舒缓的云髻轻垂,墨色的发如瀑布一般落下,她的头上不着一件发饰,但越是如此,越显其清丽绝俗,无论再怎么珍稀于世,精工细作的玳瑁珠花都配不起她的绝世容光。

    女子一手握一红绫,手中的红菱如长天落霞一般洋洋撒下,一头厚厚缠住风痕紧握挫骨刀的手臂,另一头在近前将霜痕包裹成一只赤色的茧。

    似乎时光都因为她的美一瞬停驻,紫色楼阁脚下这四人也因她一时间忘了身在何处。

    静默半晌,风痕对着对包成蚕茧一般的霜痕吼道:“老三,你怎么这般没用,竟让个小女子给捆成这样!”

    困于茧中的霜痕对着风痕答道:“二哥,不是我没用,你知道的,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对着这样的美人,我,我实在下不了手……哈哈,你还说我呢,你比我能好到哪里去?还不是被人家捆上了手臂,像个木偶?早就听人说沐风山庄的大小姐姿容绝世,现在见了,却比传说中更美,今日,我也不打了,就算我死在这美人手里,我也心甘了!”

    话说完,霜痕一副心悦诚服,放弃抵抗的模样,坦然在地上一坐,他包裹成茧形的身子顺势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两圈,直到假山石边才停下来,他从蚕茧里探出头来,十分崇拜爱慕地仰头看了山石上的女子一眼,然后满足地转过头,安然望着不远处的雪痕、风痕说道:“大哥、二哥,小弟对不住了!”

    “娘的,没出息的东西!你死在她手里心甘,我可不心甘!”风痕怒道。

    语音刚落,风痕便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被女子红菱捆住的右手臂猛然绷紧,一股强劲的力从红菱传来,将他向后拉扯,手臂难以活动,手指也渐渐失力,眼看挫骨刀就要落地,他奋力接着红菱的拉力在空中一个翻转,再到落定,左手已接过了挫骨刀,随即,左手聚力,对着身边空中的红菱迅疾砍去……

    刀锋就要触及红菱,猛然间红菱褪去,转瞬攻回,向着风痕脖颈急速绕来。

    这时,雪痕提剑破空而来,轻步在绫上疾驰,飞天红菱从中间被劈开,沫雪剑向着红菱一头的女子径直奔去。

    山石上的女子一惊,立时松开手中红菱,从石上飞了下来,两人在中途半空交手,只见女子彩衣飘飞,影如彩蝶,美丽仙绝,连一旁一向粗鲁的风痕都忘了出手帮忙,只呆立在原地,静静发呆。

    邢珂身上的酸软之感渐渐弱了些,他用饮血剑撑地,缓缓站了起来,他想帮帮这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女子,于是向着两人打斗近旁走来。

    可是没等他走近,两人却收了手。

    墨衣雪痕站在女子近前,平声说道:“慕姑娘,你不是我们兄弟的对手,姑娘天人之姿,玉质仙骨,我也不想再和姑娘动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我们这次来,也并不是非要擅闯蕴华阁,我们只是想要沐风山庄的人知道,我们梼杌之烈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等试武大会结束,我们弟兄还会再来。若想我们兄弟不入蕴华阁,除非,从今往后,蕴华阁,永不开启。”

    雪痕话说完,便向山石边的霜痕走去,沫雪剑剑光一闪,包裹霜痕的红菱已被刺成碎片,然后他微微侧头对着风痕喊道:“二弟,我们走吧。”

    风痕赶来跑着跟上来,眨眼间,两条墨影从眼前掠过,两人已没入园外层层树影之中。

    挣脱束缚的霜痕一骨碌爬起来,笑呵呵地对着不远处的女子说道:“大小姐,我们改日再会,今天就先别过了,别过了……呵呵……”

    接着转头对着跳出园外的两条黑影喊道:“大哥,二哥,等等我……”,然后一个起跃,也出了院落……

    月光下,邢珂站在离慕清藜不到两丈的地方。

    他比刚刚更清楚地看到了这位沐风山庄大小姐的倾世面容,这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一张脸,虽然她此刻脸上不嗔不喜,如这清冷的月华一般,可是她的美确是如此的惊世骇俗,她的每一根发丝似乎都透出一种仙绝的气韵。

    邢珂望着她,一时出神。

    这时,从园子进口处匆忙赶来一位老者和几位随从。

    “大小姐,我刚刚踏进山庄大门就听说梼杌之烈又来书阁闹事,就赶过来了。”老者来到女子近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他看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身,接着关切地问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伯,我不是早和你说过,以后不管什么人再来闯蕴华阁,都不要让山庄中的护卫到近前了吗?”慕清藜冷冷说道,她语气中稍带责备,看来很是威严。

    “嗯,小姐是早说过,可是,我怕没有人守卫,那些恶人会觉得我们沐风山庄没人了,有损山庄声威。”苏伯低声答道。

    “来闯蕴华阁的人,他们根本拦不住。如此横尸遍地,就不影响声名了吗?况且,声名是虚的,可是这些人,却是实实在在丢了性命,再活不过来了。”慕清藜接着说道。

    她说这几句话,语速不快,声音也轻,更没有过高的语调,但给人感觉,分量很重。

    “是,大小姐说的是,是我老糊涂了,还请大小姐恕罪。”苏伯说道。

    “厚葬这些人。以重金安抚他们的家人。”

    “你们退下吧。”慕清藜说道。

    几位仆从清走了阁楼脚下的尸体残血,之后纷纷退去。

    慕清藜淡淡转身,月光如水,洒在她轻盈的衣裙上,园子入口月门上悬挂的昏黄笼火照亮她的侧脸,美丽不可方物,一时间如梦似幻……

    慕清藜缓步来到邢珂身边,轻声问道:“邢少侠,你没事吧?”

    邢珂回过神来,凝神望着慕清藜,轻声答道:“没事。”

    他赶忙将饮血剑收入剑鞘,可这一动,手臂上的伤口又开裂了,血汩汩而出,浸透了青色衣袖,他疼得吸了一口气。

    “很痛吗?”慕清藜扶他在假山石边坐下,关切地问道。

    她的声音清灵而温柔。

    她的眼眸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美。

    邢珂顿住,笑笑:“一点小伤,没事的。”

    她托住邢珂受伤的手臂,然后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乱动,接着,从袖中取出一支细小的墨色瓷瓶,将瓶中药粉均匀地洒在邢珂的伤口上,又取出一块手帕,仔细地将伤口包扎起来。

    她离他那样近,她的眼神那样专注,她的手那么美丽而轻柔。

    邢珂看着她,只觉自己的心在猛烈地跳动,一时忘了伤口的痛。

    待她停手,邢珂才将眼光从她脸上离开,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别开头,望向远处的假山怪石。

    静默片刻,邢珂忽然轻哼一声,清清嗓子,问道:“刚刚你给我敷的药粉是什么?”

    他虽然向她问话,可是他的眼光却落在了近处的青石地面上。

    “是七厘散,会让你的伤口好得快些。”慕清藜答道。

    “多谢姑娘了。”邢珂说道。

    不过片刻功夫,邢珂只觉敷了药粉的伤口处冰冰凉凉,痛感减轻了不少。

    “你现在身体有些力气了吗?你刚刚中了墨衣霜痕无形箭的慑魂香。”慕清藜说道。

    “你是说我刚刚是中了霜痕的毒?难怪,刚才我觉得浑身无力。现在,体力都已经恢复了。”邢珂说道。

    慕清藜点点头,静默片刻,接着眼光一扬,美眸雪亮,对着邢珂问道:“你想入蕴华阁?”

    邢珂一惊,心中暗道:“这慕大小姐生得样貌好似神女下凡,难道也像仙人一样能测算世事?入蕴华阁的事,除了我和师伯之外,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怎么一见面就知道?莫非,是我看这紫色阁楼的神色,太过热切?不,不对,还是我想多了,她只是推测,毕竟哪一个习武之人,不想入这蕴华阁?”

    邢珂心中这样想到,看了一眼身旁慕清藜的眼睛,只觉她这双聪慧的美目似乎能将自己的心事都看穿一样,他不再看她,轻轻点点头。

    慕清藜忽然起身,走出几步,然后微微转过头,轻声对他说道:“你随我来。”

    她声音很轻,可是这四个字,邢珂却听得真切。

    他有几分不可置信,又有几分欣喜若狂:“她的意思,是肯带我入蕴华阁了吗?”

    心中还在怀疑,腿脚却早已探了出去。

    他跟在她身后,月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夜已深,园中一片静谧。

    两人来到蕴华阁正门前,邢珂满怀期待地望向那看来神圣又威严的大门。

    踏入这扇门,是多少江湖豪杰的梦想,此刻,邢珂只觉胸中的热血在翻滚,他的心也跟着狂跳。

    可是慕清藜却看都没有看一眼这正门,已极其自然地从这门前走过。

    “慕姑娘,我们不应该从这里进去吗?”邢珂停住脚步,好奇地问道。

    慕清藜退了几步回来,停在邢珂身旁,抬头望着对面的蕴华阁正门,对邢珂说道:“你看到门上的那把锁没有?”

    邢珂听她这样说,仔细一看,却见门上有一把锁,这把锁形状怪异,看来就不同寻常,邢珂对着慕清藜轻轻点点头。

    “那把锁是我祖父锁上去的。你知道为什么吗?”慕清藜眼光依旧望着蕴华阁的正门,向邢珂问道。

    “为什么?”邢珂道。

    慕清藜转个身,目光投向远处的朗月碧空,缓缓说道:“我听父亲说过,三百多年前,沐风城主本不是我们慕家的人,这座蕴华阁是他求他的一位修为高深的仙友花费十年心力所造,这楼阁之中,融合天地之气,孕化五行,缔造乾坤,其中玄机,并非我们这些凡人所能参透。”

    “这正门是这楼阁初成之时,当时的城主和他的得道仙友进入蕴华阁的通道,起初这阁中所藏之物也并非是武功术谱,而是修仙学道的经文。后来,城主年迈无子,便将这山庄和沐风城交托给他的忘年好友,我们慕家的先祖慕华成。”

    “自此之后,我们慕家就成了这山庄的主人,当然一并交托的,还有这蕴华阁。先祖好研习武学,又是荣襄国皇族,家底丰厚,手下的能人也颇多,就四处搜寻厉害的武学秘籍,就算挥掷千金,也在所不惜,得来的书谱就都收入了这蕴华阁。”

    “后来,先祖的后人沿袭了他的做法,经几代人积累,终于在一百年前,藏书满架,有了如今武林群豪都向往的蕴华阁。”

    “这楼阁之中,玄机满布,完全不同于我们外边这个世界。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来,阁中的功法秘籍才能得以保全,不被他人掠去……除了最早的沐风城主、还有建造书阁的仙友之外,三百多年来再没有人能活着从这正门进入蕴华阁。”

    “后来,有些图谋不轨的人擅自从这正门进入,都丧命于此。我祖父心善,虽然这些人心术不正,但祖父还是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因这书阁而死,便找来能工巧匠打造了这把锁,而且把蕴华阁内的机关奇险,让人散布出去,其实并不是为了确保山庄安宁,而是真的不希望有人再闯阁而死。”慕清藜缓缓说道。

    “哦,没想到这蕴华阁还有这样的来历。可是为什么只这两人能从正门入阁呢?看来这正门并不是不能进去,而是我们这些普通人不知道怎样才能安然无恙的进去。”邢珂眉头紧锁,有些不解。

    “那除了这正门,还从哪里可以进去呢?”邢珂问道。

    慕清藜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随我来。”

    邢珂跟在她身后,绕过正门,来到阁楼侧旁一座凉亭,凉亭内的石桌上有一紫铜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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