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之前。

    孤心魂所领衔的二十七人的队伍顺着也先所留痕迹找到了清苦大师等少林僧人。

    众人合计后,计划先护送少林僧人们至莆田郡外进行安置。

    临出发之际,愕然发现来路被一大波人马截断。

    面对不下三百人不疾不徐包夹而来的阵仗,本已对上山之行心有惴惴的孤心魂更加认定必须尽快撤离莆田郡。

    于是,他说服了大伙逆流而上,也毫不意外地遭到了强烈阻击。

    初时他们这临时凑成的队伍更占上风,险些一鼓作气突破防线一走了之。

    奈何少林僧众的藏身之处深在莆田郡腹地,去路漫长,敌手有足够多的时间与机会来拦阻他们。

    三台两仪裂魂牛是这支近五十人队伍遇上的第一道难题。

    面对三块铁疙瘩,许多人用尽全力仍像是绕着野牛飞舞的蚊虫般无力。

    而那三头野牛根本不会把蚊虫的骚扰当威胁,哪怕是甩动起尾巴一阵噼啪乱打,任谁都得逃命般高速撤散开,否则只会像该死的蚊虫死得毫无声息。

    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大铁牛再难对付到底数量少且机动性有限,以众人脚力要摆脱纠缠不难。

    可随着五批百人红衣黑甲卫出现,离郡的可能便已微乎其微。

    中州千百年来,私藏甲胄皆为重罪,轻则抄家,重至灭族。

    私造甲胄更可以谋反之罪论处!

    可偏偏红衣教掏出来了五百套非中州军伍制式的甲胄!

    红衣教此举等同于从江湖势力跃升为具有军队配制的江湖势力。

    就算红衣教不在东瀛人掌控之下,这也是实打实的造反!

    当然,这样不该存在、却近在眼前的景况只容许出现在当下的莆田郡内。

    这是红衣教从中州朝廷方面争取来的一种默契。

    五百红衣黑甲士兴许做不到绝对的令行禁止,但未必会比令行禁止的军队好对付。

    如果说平海郡三大秘洞是红衣教近二十年来苦心孤诣的厚实积累,那么这五百红衣黑甲士则可说是红衣教近二十年间所打磨出来用以横扫中州武林的长枪。

    在同样耗费近二十年光阴饲育出来的杀人怪物屠万方出现意外,成为一把不完全受控的嗜血利刃的状况之下,这杆长枪无疑是红衣教最为坚实、最具杀伤力的底牌!

    是而尽管只有五百人,但这些红衣黑甲士却是所有妄图离开莆田郡者最难逾越的鸿沟!

    孤心魂一方个人实力再强,一人杀十个穿甲戴盔的士兵不难,要杀十个全副武装的江湖人不易。

    更何况是训练有素而又全副武装的江湖人。

    孤心魂等人仅是浅尝辄止,便不可避免地付出了不少人员伤损的代价。

    若非孤心魂、清苦大师数人实力足够强硬,至少一半人手将被黑甲士及大铁牛无情冲垮碾碎。

    继续执拗向前意味着立马送死,后撤尚有迂回之地。

    面对如此阳谋,众人只得暂时放弃硬着头皮往外冲的念想,一边避敌锋芒,一边思变。

    所幸除了三头大铁牛不离不弃外,那五百红衣黑甲士所得受命应是不容有人离郡,没有穷追猛打、斩尽杀绝之意,否则后果实难想象。

    只是这退路堪称延绵不绝,让人叫苦不迭。

    每当他们甩脱开红衣教教众、东瀛黑衣人以及与三头铁牛类似的红衣教盟友不久,便又当被发现踪迹,遭遇由莆田郡边缘至腹地方向的赶杀,不得不继续往九莲山方向撤去。

    似乎有一双眼时刻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愿让他们有喘息之机。

    对方用心昭然若揭,就是要将他们逼退回九莲山附近!

    而在整个莆田郡范围内,与红尘客栈等人处于相似窘况之下的还有十数支二十人以上的大队伍。

    好容易从南少林前寺寺门杀出的散人居及少林僧人一行,在千步石阶上遭受到了比梦朝歌五人上山时更为强力的火矢攻势和围追堵截,要不是碰上了一意上山撞南墙的俞乐所领人马,恐怕不到十人能活着下山。

    选择从后山夺路下山,由武当、峨嵋、醉红颜及半数南少林十八铜人所组成的队伍最为接近杀出莆田郡,却在最后十里地处被赶来的五批百名红衣黑甲士硬生生逼退三十里,而他们折损人手不多也得亏那些红衣黑甲士同是长途奔袭,力有不逮。

    除却这些战力不俗的队伍,已有三十来支或是今日步入莆田或是已在九莲山附近地域藏身多日的队伍被这波起于白昼至黄昏仍不见停歇的赶杀浪潮所吞没,死亡人数不下五百之数。

    谷栩</span>  身处其中者不难发现要解决目前困境,就得去找到其他受困者,集中力量一举冲破封锁。

    然而,那个躲在幕后的布局者既然把他们往这条路上逼,是否意味着对方已准备好了更加令人绝望的陷阱在等待着他们?

    九莲山好比祭台,而红衣教及其友盟的目的想必就在于——将进入莆田郡的各方势力统统赶上祭台进行血祭!

    ……

    ……

    “有人插手了,啊哈……这局棋。”

    莆田郡外西北侧暗部联络点,最晚被搅醒好梦的季喆打着哈欠闭着眼轻捶着额头做着分析。

    和姜逸尘一样并没睡好的梦朝歌一手托腮强撑,一手揪发提神,说道:“会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把红衣教一手下烂的棋给挽回来?”

    季喆道:“自然是早早便等着这局棋开始的,早早便做好准备随时介入的。”

    石中火捋着刚削短的下颚微须,捋了捋先前暗部人员同他们汇报的郡内情况,道:“传出来的消息不是说郡里边藏着不下十头两仪裂魂牛?”

    姜逸尘点头补充道:“银煞门的两仪裂魂牛。”

    回想起姜逸尘溜进听雨阁初夜所带来的发生于中州各地的一折折古怪消息,季喆继续轻敲着额头苦恼道:“真无法想象萧银才是怎么在和褚汉雄分家前,和和气气地坑着铜煞门和铁煞门给银煞门乖乖打苦工,再在闽地偷偷摸摸地量产出了那种大铁牛。”

    姜逸尘根据暗部人员所述说的两仪裂魂牛与当年银煞地府所见做了番比较,道:“这两仪裂魂牛听来功能上要比之前的少些,但胜在简单易控,哪怕躲到狭隘处也能硬顶上去,放到宽敞地上更可任意施为了,若无善用毒者通过缝隙或孔道毒杀内中操控者,可谓无人能挡。”

    梦朝歌愁着眉一脸苦相,道:“所以老六你那大舅哥才会提醒说莫要去招惹此人。”

    季喆苦笑道:“而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没人想去招惹这家伙,这家伙却看不下去红衣教的废物表现,迫不及待跳入局中,要亲手让局面照他所乐见的方向发展。”

    梦朝歌揉搓了一把脸,摇着头,正襟危坐道:“现在的问题在于萧银才所乐见的结果是否与我们一致。”

    季喆见状也挺直了腰杆,正了正衣衫,严肃道:“照此局面发展下去,最大受益者还得是红衣教,换句话说萧银才正帮着东瀛人在中州土地上挑起战火。”

    梦朝歌道:“所以我们非得再杀回去不可。”

    季喆道:“非得回去,非得救人,非得杀人。”

    梦朝歌冲着站在旁侧的褐衣男子问道:“朝廷还放人进莆田郡?”

    褐衣男子便是此处暗部联络点的负责人,其言简意赅地回道:“是。”

    梦朝歌又问道:“眼下还有多少人愿意进去?”

    褐衣男子道:“委实不多,这两个时辰里拢共只有三队人马、不到五十人进去。”

    “是不是朝廷方面的人马?”

    “可以肯定不是。”

    “附近能招揽来多少江湖人?”

    “恐怕没有。”

    梦朝歌叹了口气道:“那么,便还是只有我们五人了。”

    褐衣男子拱手道:“我等听凭阁主差遣。”

    梦朝歌摆了摆手道:“里边太过凶险,你们保持单独行动会安全些,只有你们能确保自身安全,我们才能看得远听得远。”

    褐衣男子闻言微微垂首致意。

    一直默默无闻的冬晴将碗中最后一口酒倒入嘴中,默默起身去开了门。

    梦朝歌、石中火、姜逸尘随之立身而起,带上事先备好的行囊及各自兵器朝门外走去。

    最后动身的季喆伸了个懒腰,觉得气氛好像有些莫名的悲壮沉重,笑呵呵道:“大当家,咱们也算二进二出九莲山了,倘若此去无回,你待如何?”

    梦朝歌白了季喆一眼,懒得回话。

    季喆换了个问法道:“或者你会有何后悔?”

    梦朝歌瞪眼道:“我会后悔没提前把你这乌鸦嘴给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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