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手吧。”从那个胖男人嘴中忽然传出了嘶哑的声响。但是陆离却注意到,这个胖男人的喉结并没有在蠕动。那声音来自他那圆滚滚的肚子。沉闷地声音,就是来自那里。

    腹语?还是説,那个男人腹中藏着什么东西?

    不管怎么説,这个宛如死尸的胖子有实体,会説话。虽然还是诡异,但是惊讶的感觉已经少得多了。林凌雁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从陆离的怀抱之中挣脱出来。她躲到了陆离的身后,在现在她无法动用无力的情况下,陆离的确是她最好的盾牌。

    陆离提着释刀,那个死胖子拎着那盏白色的丧灯。两人都提起了自己手中的东西,或许两人这个説法并不确切。因为陆离到现在还无法确定,这个胖男人到底是人是鬼。

    “不是你……”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之中似乎显得有些疑惑。

    不过,当死气沉沉的灯光照耀到陆离手中的释刀时,那个死胖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一般。他肥胖的身子颤抖起来,看上去,他体表的肥肉,很是僵硬。

    但是他后退了,仿佛是想要立刻远离陆离一般。

    陆离握着释刀,拿到自己眼前。这是他第二次如此疑惑释刀。第一次,是在石谷,陆离发现那些蛊虫不敢靠近释刀之时。第二次,便是现在,这个看似古怪至极的人,同样不敢接近释刀。

    难道释刀除了可以存储,净化真气之外,还有辟邪的功效?

    陆离再一次发觉了释刀的奇异之处。

    “是圣刀……”那诡异胖子一边退后,一边説着。不过他只是自言自语,所以声音不大,陆离并没有听见。陆离还在对释刀存有疑惑。林凌雁倒是眼尖,借着那死胖子手中提着的丧灯,看到了那胖子背后还插着一张幡。

    林凌雁仔细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把幡上的字读了出来。“鬼卜断死,从无苟活。”话音未落,林凌雁忽然惊叫了一声。

    “快走快走快走,他是鬼卜!鬼卜葛停云啊!”林凌雁几乎是叫喊出来的。

    “鬼卜?”陆离还是一片茫然。“什么鬼卜?”

    林凌雁不由分説,拉着陆离就想走,她焦急地説道:“这个人,不,他是鬼,他是索命鬼。鲁夫子曾经提起过,他是江湖之中最为诡异的存在!”陆离顺着林凌雁的方向踏出几步,然后説道:“什么啊,一会説他是人,一会説他是鬼,到底是人是鬼啊?怎么诡异了?”

    林凌雁脸上的表情,显然是恐惧到了极diǎn。“他名为鬼卜,极善卜算。但是,每次他所判言之人,最后都会死去。自二十年前出现在江湖之上以来,从来没有在鬼卜断言之后,还活着的人。”

    “这么邪门?”陆离也是瞪大了眼睛,他看林凌雁的恐惧不似作伪,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快走吧!”林凌雁生怕鬼卜葛停云説些什么,用力拉着陆离的手臂,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走,走。”哪怕刚刚发现释刀有辟邪之能,陆离也是寒毛林立,他把林凌雁送上马,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大腹便便,状若十月怀胎的葛停云。那胖子如同一枝枯木老树一般,沉静地呆立在那里。

    陆离自己也想上马,但是他刚刚踩上脚蹬,却忽然听到一声嘶鸣。不是来自自己的驽马,而是来自葛停云那便便大腹。“嘶……”那是尖锐的声响,仿佛利刃互相摩擦发出的声响,令人牙酸。

    马上的林凌雁连忙捂上了耳朵,而陆离也是皱眉不已。

    “日夕月景光怪泯灭,风劫云动雁断西风。”不大的声响,在这夜色之中,竟然是无比的刺耳。

    这是什么?他的批注?陆离心中不无震惊,刚才听到林凌雁所説,陆离想着,天下卦师哪个不是先收卦钱再起卦?哪怕不收钱,也会先问问你要算些什么。所以,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鬼卜葛停云,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就説出来了批注判言。

    陆离忽然在这一瞬间,明白了林凌雁为何会如此惊慌失措。

    当你面对着一个随口説辞就能断人死去的诅咒之人,而且他的断言从无幸者,恐怕你也会避走不及的。

    “他説了什么,是跟我们説么?”林凌雁方才捂上了耳朵,所以葛停云刚才的话,她并没有全部听入耳中。她只是听到了那阵声响。可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日夕月景光怪泯灭,风劫云动雁断西风。”陆离重复着説道。

    林凌雁在听到雁字之时,急的都快哭了出来,“别説啦,别説啦。”

    “光怪泯灭?”陆离还在琢磨着,后面那雁之一字,从语句上看,似乎就是指大雁呢。陆离不由地看向林凌雁,她现在脸色惨白,一脸沮丧。

    “这下,我会死么,我会死么……”她喃喃道,眼神涣散。鬼卜断言,绝无幸者。只断死,不算生。遇到鬼卜开口,那便是死期已定了。

    陆离翻身上马,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释刀,心中那怪异的感觉去了几分。因为他刚刚发现释刀可以辟邪。“放心,没事的。江湖传言,以讹传讹而已。”他安慰着身子不住颤抖的林凌雁。

    这一句判言,似乎只是写给林凌雁的?“驾。”陆离轻磕马腹,驽马踏步前行。他要远离这个诡异的胖男人。

    可是这个时候,忽然从夜风之中传来一阵脚步之声。

    陆离皱起了眉头,深更半夜,除了像他这样需要掩藏白天行迹的人,还会有谁在路上瞎晃?

    然而发出这脚步声的人,很快就露面了。

    那人裹着一身厚厚地衣裳,头ding戴着方巾,一副睡眼惺忪地模样。“发生什么事了么?我好像听到了惊叫声,所以过来看看。”陆离打量着来人,脸白而无须,似乎年纪也不大,一声书卷气,看样子倒是个读书人。

    那人看到葛停云呆立在原地,而陆离和林凌雁骑在马上,对着葛停云笑了笑。“这么兄台,莫不是这两位冲撞了你?”他胆子倒是大,盯着葛停云黑布遮脸的面孔,竟然还笑得出来。

    “就是你……”葛停云忽然这么説道。

    “我?在下鹿园黄植生,难道兄台认得在下?”黄植生一脸疑惑地説道。可葛停云就此停住,不再发一言。只是静静提着那盏丧灯,不言不语。黄植生大着胆子探过头去,“兄台可是云滇人士?可曾被撞伤了没有?”

    “喂,黄……”陆离黄了半晌,却没听清刚才这个年轻人的自我介绍。于是他只好説道:“黄兄弟,事实上,我们只是路经此地,与他没有丝毫关系。倒是兄弟你为何在此?”陆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粗犷一些,而説话之间,也带着diǎn粗俗的口吻。这一diǎn,陆离要感谢安东野。正是与安东野在岚州城的相处,让他伪装起来如此惟妙惟肖。

    “我?我是游学天下,今天晚上没有歇息的地方,正巧在那不远处露宿。各位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去我那坐坐?烤烤火暖暖身子?”黄植生大大咧咧地説道。

    陆离看着他,有些无语。凭陆离猜疑的性格,什么事情都从最坏的一方面去考虑别人。在这特殊的时间,他更是要在意有什么古怪的人,设下陷阱,以谋取林凌雁。

    因为林凌雁知晓武宗宝藏钥匙的所在。

    不过,对于眼前的黄植生,他倒是不太怀疑得起来。因为他如此隐藏行迹,又做了乔装,应该不会有人追踪而来。而黄植生脸上的笑容,也给人极为和煦的感觉。

    “请,客气什么,寒风颇盛,夜冷清寒,还是明早再赶路吧。”黄植生指着不远处地一处林子説道。林子在道路那边,黄植生走在前面引路,陆离策马跟随了过去。而林凌雁没有意见,她现在只求远离葛停云,离得越远越好。

    树木稀疏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但是好在还有一些常青的灌木,可以遮挡些风。灌木之中,支起了一dingxiǎoxiǎo的帐篷。看那材质,似乎是牛羊皮缝制而成,想必也是能够抗风。

    帐篷之外,有一堆灰烬,黄植生用一旁的树枝拨开灰烬,可见里面还有一些残余火星。他从旁取过几条枯枝,扔进里面。不一会,火苗又重新升起。黄植生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厚袍,坐在帐篷之前,“里面太乱太xiǎo,就不请两位进去了。”

    “无妨,正好我们兄弟赶路也干得累了。真的是谢谢你了。”陆离説道。

    “xiǎo事,大家都是寒夜行人,有缘聚在一起。”黄植生笑道。

    “家中老父染病卧床,我们兄弟两正是为此要赶回家中看望父亲。星夜赶路,就是为了快些回到家中。”陆离的借口,合情合理。

    黄植生听后,脸色一肃,説道:“两位如此,也是孝心一片。不过先前夜观天色,恐怕今夜便会有雪。前路再往前,潼门城在望,我今日傍晚时分从城中出发,才到此地。二位前路想必是要过潼门城的,哪怕现在启程,到达之时城门也不会开启。依我看来不妨歇息一会。”

    “陆某正有此打算。我与二弟皆是人困马乏,是要寻个地方歇息呢。”陆离笑道。

    “如此甚好,不曾问陆兄姓名。”黄植生热忱地问道。

    陆离回答道:“鄙人陆鸿,这是二弟陆雁。”

    “幸会幸会,鹿园黄植生。”

    (bol书友,角色已经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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