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履殿内,行礼已毕。

    林凌雁被喜娘搀扶着,往洞房而去。六礼已毕,只待宾客散去,那么剩下的就只是行敦伦之礼。也就是喝合卺酒,圆房这些步骤了。

    江轲却没有即刻前往,虽然他的确很想这么做,但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那就是继任古河派掌门之位。

    这个接掌过程,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上一代掌门将掌门令剑交给江轲的仪式。

    但是其中蕴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其实最早开始,古河派并没有掌门令剑这一说,而是掌门用什么剑,就传承什么剑。那时候掌门之位有柄传承之剑,就是当年古河派祖师的古剑,名为奇谭。后祖师悟剑之后,又改名逝水。

    这把剑,就是古河派掌门的佩剑。

    再后来,古河派开枝散叶,弟子越来越多,于是有了剑崖。而逝水剑因为其特殊性的原因,被保存了起来。

    现在古河派的掌门令剑,就是按照当年逝水剑重新铸造的一把短小令剑,长不过一尺,宽不过两指。

    令剑虽小,代表的却是天下第一大派古河派掌门的身份。

    所以当江轲伸手接过沐三白手中令剑的时候,感觉到手中握着的,并不是轻飘飘的一把令剑,而是整个古河派的分量。

    信物轻于鸿毛,责任却重于泰山。

    江轲接过令剑,双手高举,望着满堂宾客,踌躇满志。他相信古河派在他的带领下,定然能够保持如今的地位,哪怕沐三白离去之后,照样如此,甚至再更进一步!

    沐三白看着自己的关门弟子,心中颇感欣慰。

    韩三娘望着江轲的背影,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夏侯皓月。夏侯皓月此时也注视着高举令剑的江轲。古河派与东秀剑阁的未来,就掌握在这两人手中了。

    就在此时,张宁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他看到满堂宾客在此,先吞了一口口水,然后稳了稳心神。他进门之后,并没有直接走上前去,而是贴着及履殿的墙壁,绕到劳四杰身侧。

    劳四杰看到这名弟子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

    张宁连忙赶上来,在劳四杰耳边说道:“大长老,不好了,那个陆离正在门前广场大闹,他带着两条蛟龙一起来,还杀了宋师叔。”

    劳四杰一愣,他好像没有听清。“杀了谁?”

    张宁瞥了一眼劳四杰的表情,唯唯诺诺地说道:“宋五帝,宋师叔。”

    “这怎么……你先下去吧。”劳四杰平静的说道。然后,他的手掌微不可查地握紧。

    劳四杰来到沐三白身前,此时已经开宴,宾客尽皆落座。沐三白当然不让地坐在主位,他这个位置,正好面对着山门之外的广场。“三师弟死了。”劳四杰在沐三白耳旁说道。

    “嗯?”沐三白皱着眉头转过头来,“他怎么会死?”

    “被那个陆离杀死了。”

    “这不可能,老三虽然人讨厌了一些,但是武功不在你之下,怎么可能会死?”沐三白说道。

    “但他的确死了。”

    沐三白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那么,就杀了吧。”

    东秀剑阁的韩三娘正坐在他身侧,沐三白的话她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她有些震惊,宋五帝这个人,她年轻时也打过交道,之前婚礼开始之前,两人还碰过面。

    如果按照实力来看,宋五帝于自己等人还有差距,但是差的并不算太远。难道那个陆离,真的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沐三白站起身,望着眼前的诸位,说道:“抱歉,我失陪一下。”他已经决定自己出手。

    韩三娘却拦住了他,她笑道:“此番婚嫁,古河派给了足够的聘礼,我们东秀剑阁却还没有送出像样的嫁妆。让我来吧。”

    沐三白有些诧异,劳四杰的脸色却一沉。

    之前商讨两派联合之事,定下联合之后以东秀剑阁为尊。这一步,在劳四杰看来,一个虚名而已,给了就给了,最后还是要靠实力说话。他古河派并不虚东秀剑阁。

    但是韩三娘现在的行为,可不厚道。

    沐三白身为主人家,家里发生的事,自然应该由他去处理,而韩三娘此举,太过僭越!甚至,有些无礼。

    鲁楚学端着酒盏,笑道:“韩掌门为何如此心急?今天是两位小辈的大喜之日,又怎能妄动刀兵?还是由小弟我代劳吧。”对于陆离,鲁楚学至今没有忘记皂县之外,自己对陆离出手,竟然让他逃脱而去。这对于鲁楚学来说,就是一种耻辱。更何况,陆离师承柳扶风,那个刀圣,可是差点屠灭了霖越派。

    同在此桌落座的人,已经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三位掌门,似乎是要去杀什么人?还要抢着去?怎么回事?

    舟行早慢慢喝着杯中酒,他刚才好像依稀听到了那个名字。“陆离?”这个人不是和那个讨厌的柴如歌是一伙的么?怎么会来这里?

    “轰!”一声巨响打破了舟行早沉思,他站了起来,发现沐三白三人全部看着门外。

    舟行早也探头望去,眉头深皱。

    古河派大门处,一片烟雾升腾而起。耳畔隐隐可以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人的惨叫声,餐盘跌落在地的碎裂声。广场之上,已经一片狼藉,甚至有许多地方被倒伏的火烛点燃,正冒着滚滚黑烟。黑烟与烟雾一道,混合成了一股烟柱。

    一片狼藉!

    那股烟雾在灯火月光之下分外明显,那烟雾竟然还向着及履殿前行,舟行早目光一缩,他看到了滚滚烟雾之中的东西。

    从烟雾之中,一颗巨大而又狰狞的头颅冒了出来。黑色的鳞甲在月光之下,闪烁着妖异的花纹。而黑蛟口中的利齿,也被月色镀上一层白银一般锋利的色泽。

    黑蛟大步前行,不管什么东西阻拦,都被它尽数撞开。

    白蛟紧跟其后,张口怒吼。

    黑白双蛟被包裹在黑烟和尘雾之中,宛如传说之中的深渊恶蛟,破坏之后腾起的黑烟,成了恐怖与胆颤的气息,一起融合成为了黑白双蛟的背(景)。

    蛟龙之爪踏下,在地面划出深痕,若是有人闪避不及,那么便是一滩血泥。

    蛟首向前,不断冲撞开一条出路来。

    沐三白看着眼前的景象,腰间的离剑已经发出一声剑鸣。他的手掌已经按在了离剑之上!

    黑白双蛟在及履殿外的石阶上停下,陆离半蹲其上,缓缓站起身来。他抬目望去,沐三白,韩三娘等人赫然在目。这群人,可以说是当今江湖武功最高的一群人。

    而人群之中,一身红色吉服的江轲,是如此碍眼。那抹喜庆的红色,是那么的刺目!

    “凌雁在哪里?”陆离的声音,在静静的夜空之中响起。

    或许是因为黑白双蛟的震慑,亦或者被陆离的大胆行径所震惊,在场之人,鸦雀无声。所以,陆离的话语很清晰的传到了及履殿前。

    沐三白握住了剑,但是江轲却早一步踏了出来。

    就在刚才,他接过了古河派掌门令剑,现在,他是古河派新一任掌门。面对这样的景象,他责无旁贷。江轲望了一眼前庭。四处火焰,浓烟滚滚,杯盘狼藉且不去说,地上那未干的血,仿佛一个巴掌,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

    这就是天下第一大派?这就是江湖之中一等一的门派?

    被人骑到脸上欺辱?

    江轲指节发白,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不过,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他还能保持镇定。“凌雁的名字,是你叫的?”他寒冷的声音,透出着无限的杀意。

    陆离笑了笑,“她是我的女人,你说我能不能叫?”

    “闭嘴!”江轲怒气勃发,当着江湖众人的面,说林凌雁是他的女人,岂不是说江轲头顶之上,有了一丝绿意?虽然江轲知道林凌雁还是处子之身,但是别人不知道啊!江轲更不可能把这个事实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听到这话,在场果然有不少议论之声。而向来对于这种事敏感的舟行早,则是把目光落在了陆离身上。

    陆离右手释刀,左手之上鲜血浸透了衣袖。

    但是他没有给人因为受伤而变弱的感觉,那些鲜血,仿佛成了陪衬,成了他凌厉气息最好的注解。

    “放肆!”沐三白也是忍无可忍,出声斥责,“别以为你师父交代了我,我就不敢动你!我杀了你,柳扶风屁都不敢放一个!”

    看来这位天下第一的剑仙大人,是真的怒了。

    陆离抬刀,指着沐三白,怒目而视。

    “狗屁天下第一,狗屁古河派,狗屁婚礼!”陆离一声大喝,“强迫一个女子嫁给另一个人,算什么狗屁名门正派?”

    韩三娘冷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凌雁乃我弟子,她的婚嫁由我做主,又关你什么事?”

    “不错,你一人杀入古河派行凶,又是何居心?”鲁楚学也是附和。

    “如此血腥野蛮,定然是邪派狂徒。此人怕是沥血泉的奸细!”衡连天在一旁补刀说道。

    陆离听着他们的话,有些想笑,然后便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陆离此时说话的神态,有些像他的师兄――纪宁。更有些像他的师父――柳扶风。

    “老子的正邪,关你们屁事!”

    陆离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凌雁,我来接你了!”

    “来……来……来……接……接……接……你……你……你……”陆离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开去,在卓云山与剑崖之间回荡。

    但是满山回音忽然戛然而止。

    因为有一剑从天上来。

    剑啸之声响彻四野。

    一道巨大剑气从天而降,直落黑蛟头顶,像是天神之剑,想要把这只作乱黑蛟斩于此地。

    在古河派门口下船的柴如歌,看着那一闪而逝的剑光,听到那如同惊雷的剑啸。他的脸色有些凝重,因为对于这一剑,他曾经很熟悉。但是这一剑,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了。

    他轻声呢喃,说出那一剑的名字。

    “离剑剑法之一――开天一剑。”

    (抱歉,下午开了个会,这章就拖到现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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