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司的表情十分愉悦,倒不是他热衷于破坏,只是解除他人魔法的过程对于这位灰袍来说已经默认为了一种娱乐。在那枯燥冰冷的灰塔里,年轻的灰袍们只能以此为乐,他们注定无法接触任何孩童应该有的玩乐时光,只能以较为具有趣味性的学习来取代放松和休息。
这就导致起司养成了现在的习惯, 他享受解除魔法的过程,因为在他眼中,这确确实实是一项娱乐活动,而且还是他最为擅长的那种。而得益于此,温床魔法在他的眼中很快露出了更深层的东西。
这种魔法和起司之前接触过的很不一样,它更生动, 更具有活动性,不仅让他想到了另外两位灰袍, 草原上的酒神, 和奔流的炼金师。
这两位同门一疯一死,但他们留下的研究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魔法的自适应,或者说非固化魔法的可能。只不过,其中酒神走错了路,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同化其他生命与非生命的怪物,而炼金师虽然将成果保存在那只神奇的骰子里,却也仅仅是理论和实验产物,并未将它发扬成一条新的魔法派系。
要比较的话,温床的原理更接近酒神的狂欢魔法,通过消融事物的边界,从而使得原本不具有活性的法术产生了部分生物的特征。
当然,同样的表现以炼金术的方式也可以完成,只要设置足够多种类的法术归入法术池,再让那些魔法苔藓随机从中生成对应的攻击法术,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只不过,前者更加随机,魔法如果完全自由生长, 谁也不知道它会变异出什么形态。而后者自然就需要在施法时连带着编写大量攻击法术,必定会消耗相当多的魔力和精力。
很显然眼前的法术并非上述两种之一,和酒神与炼金师的创造相比,眼前的温床充满着一种原始感。
就像是没有精雕细琢的雕塑,没有仔细勾勒的素描,你能看到它的轮廓,看到它想要呈现出什么样子,但离真正实现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在魔法的领域中,这就意味着法术并不完整,意味着它充满了变数,不够稳定。
灰袍伸出手指,接近最靠近他的那只毒蛇,或者说,接近攻击魔法的效用边界。法术构成的毒蛇与手指双向靠拢,就在毒蛇即将咬到他的时候,起司的脚步开始移动,他的身体逐渐靠近温床,但那只没有拐杖的手却像指挥家一样在空中快速跳动。
他的手指似乎具有某种异样的吸引力,在吸引了第一条毒蛇后就连带着吸引到了几乎所有的毒蛇, 它们伸直了身子,想要去撕咬那五根手指,却忽略了手指连接着的手臂和躯干,被起司在无形中调动了起来。
如果以非象征的视角来看,起司刚才做的就是利用手指上凝聚的魔力诱饵,吸引了攻击咒语的注意,同时通过对其有效范围的巧妙测算,诱导魔咒始终保持在即将生效而又无法真切生效的范围。
这是对施法者不好使用的技巧,因为人可以做出主观判断,他们会预判,会孤注一掷,哪怕知道无法击中目标依然会释放法术。而在那种状态下,起司是不敢如此随意的步入大量法术之间的,可惜预设好的魔法并不具有那般智能。
“所以只是增强了随机性和持续能力,其他方面依旧死板的可以。”灰袍边走边总结着与这些毒蛇周旋时得到的经验,用以分析法术特点。
说话之间,魔法视野下的毒蛇们已经相互打结,缠绕在一起,虽然它们拼命挣扎,却毫无效果。起司利用了这些法术之间的相对性,在不触发任何一个法术的前提下,将这里的所有攻击魔法都朝向了另外一个,从而形成了谁也无法触发的诡异局面。凶神恶煞的陷阱就这么被五根手指如儿戏般的化解。
“我曾想过许多破除这个法术的办法,但你所使用的方式比我想的所有方式都…直接。”突然出现的声音,来自起司的背后,也就是洞窟的更深处。
背对着对方在检查温床法术情况的灰袍慢悠悠的转过身子,他并不害怕对方偷袭,因为在这里说话的只是一只老鼠。准确的说,是绑在老鼠背上的人形木偶。
一种简易的传声魔偶,它所蕴含的魔力过于单一,无法成为发动法术的媒介,所以不必担心说话者透过魔偶来对自己进行攻击。
“如果把它设计的更直接些,可能会更不容易被破解。摆在桌面上的武器最无法被忽略,一味地追求隐秘反而可能丧失该有的优势。”起司毫不在意的回答道。
他已经猜出了人偶那边和他搭话之人的身份,一个无言者法师,多半还是温床法术的发明者。看来他们虽然叫无言者,却并不是真的不说话。
“有道理。可能是我下意识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见不得光吧,可笑的是,我们正是在偷窃光。”木偶里的声音毫不遮掩,将在这里做的事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这是个很糟糕的兆头,当一个人可以坦荡的说明他的意图时,要么是他所图谋的东西还很遥远,随意谈论也无妨。
要么,是他已经非常接近,甚至完成了自己的图谋,因此不再害怕任何突发事件带来变化。显然无言者的情况会更加倾向后者,不过起司更倾向于这是一种虚张声势。窃取如果完成,对方就不会在这里了。
“我在找一个失踪的朋友,她叫做薇娅,来自塑能学派,不知道你是否见过她。”起司将手杖略微前伸,摆出一副颇有压迫力的样子。
他希望借此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孤身前来,寻找失踪朋友而误入此地的独行侠。因为眼前的无言者法师要是知道起司背后是一整支即将攻打他们的部队,绝不会继续跟他寒暄。
“薇娅,我似乎听过这个名字。我们请了一些研究领域比较独特的法师帮忙,等典礼结束后,他们就会被送回,你的朋友到时自然会没事。”
是啊,典礼的过程中如果你们偷走了核心能源,那整座城市多半会来一次空中坠落,到时这里的人恐怕没几个能存活下来,大家都死了,失踪当然就不重要了。
起司暗自非议着对方的回答,在他看来这名法师显然没有意识到古老者们的决心,他们很可能还天真的相信万法之城的高层会在能源失窃后延迟典礼或干脆将它取消。
原本这是有可能的,但灰袍通过回想和古老者的几次见面,隐隐能从他们的镇定中感受到一种偏执和疯狂,他们很可能不想继续等下去。
长寿带来的副作用远比想象中的多,这是起司从自己老师和安莉娜身上学到也观察到的结果。他相信那些古老者也不会免俗,在他们平静的外表下,很可能早已畸变成了某种活着的亡魂,一味的想要重现自己昨日的生活。只不过,这些亡魂很有能力,也相对很有耐心。
“是嘛?不知能否让我和她见一面,我想确认一下她的状况。”
“这个,我还需要…你不是一个人!”木偶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起司所在的通道里,传来了脚步声。
灰袍叹了口气,对着木偶伸出了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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