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几度香音几度空心神潦倒病深宫。岐黄有药非真味伉俪无缘是苦衷。

    飞絮落花魂欲断巫云楚雨梦难通。卢医便得将何益直待银河七夕中。

    岁暮时光正季冬晴明天气日瞳。闲庭未扫留残雪深院初开动暖风。姣鸟隔窗书幌静晓晖临案砚池融。新毫试处含香润旧墨研来落纸浓。做事未成难半废编词已起要完工。情长不断滔滔接语杂无收慢慢穷。尽放精神来笔上全收意兴到书中。倒同那天孙织绵千丝巧;就如同孔雀开屏五色重。上本十三今十四昨朝略住此期攻。前回是南金顶替来都下;这回是元主传宣入殿中。仗我尖尖三寸管做成了再生缘内事无穷。

    话说元天子立差随驾宫官召取孟丽君入朝见驾。不多时那内臣飞来奏道:启万岁爷得知忠孝王原配召到午门。

    成宗帝主动天颜一旨如飞叫快传。殿上君王先举目檐前文武一齐观。黄门官长呼声进闪入姣娆似丽仙。但见那冉冉风来细细香朝前步入一红妆。乌云巧挽盘龙髻玉体轻披绣鹤裳。娇滴滴宫粉微凝桃面嫩;细弯弯黛螺浅扫柳眉长。碧盈盈雨痕秋水眸含秀;红艳艳一点樱桃口露香。光闪闪金凤钗头挑宝串;锦飘飘彩鸾裙下隐鞋帮。论轻盈未知赵后风前态;评美丽欲认杨妃醉后妆。进朝时颇有规模和举止;行礼处也无怯惧与惊慌。果是个大家小姐非同俗。果是个官宦千金不比常。走近阶前朝上拜莺声燕语叫君王。

    臣女云南孟丽君蒙君恩钦召来都今在朝前见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闺门弱质遇时危无奈乔妆出不归。抗违纶音诚有罪操持令节幸无亏。谢天恩垂慈勿究从前过;谢天恩降旨乃肯现在回。今日得瞻皇上面臣女是衔环结草报犹亏。南金言讫阶前跪倒把那朝内君臣喜动眉。

    话说这一个项南金走进朝内那两家的父子就不像上回见路飘云的光景了。人人面生惊色一个个面带春风。

    武宪王爷喜气高乱拉年少小英豪。还不看快些瞧这次佳音必有苗。来者决非虚作冒今番岂是枉徒劳。你观她虽无图上倾城貌;你观她也像图中四五毫。大料真容颜太美孟千金多应就是此多姣。

    啊芝田呀!你不要痴心太过了将就些罢。

    如若消停叫领将再休推短与推长。前番是一些不像疑虚冒;这回是多半相同岂假装。务必要和图上样倒劝你从今歇下此心肠。亭山国丈言完笑混乱东平忠孝王。喜色已生桃颊上愁痕还在柳眉旁。心辗转眼端详看着姣娥暗忖量。

    啊唷果然有些相像难道竟真是孟丽君不成?

    乍逢浑是画中人细看犹同四五分。只不过面上未如图上白。只不过眉痕难及像丹青。只不过妆浓态艳差原配。只不过近俗无情欠丽君。如若较之前者女自然是她还充得孟千金。

    咳!虽然如此不可以假为真。

    老师如此像真容尚且前番落个空。来了裙钗虽则似规模只得五分同。休动念莫挂胸不可糊涂娶假充。忠孝王爷疑更喜凝眸只是看花容。这一边亭山父子班前视;那一边孟相爷儿意内穷。忽看玉颜更面色细详眼目蹙眉峰。嘉龄看看龙图阁丞相观观侍讲公。父对儿来儿对父两下里低声议论这情衷。

    孟相道:啊嘉龄你看她可有些相像么?呀爹爹这女子竟有四五分的一般但是观她行走起来觉得不甚稳便似乎穿高底鞋儿的模样。

    妹子行来稳稳然争如玉树向风前。她虽端重非轻态只觉得脚下亭亭退复前。而且只惟相像半又无非冒名顶替一红颜。龙图点微微应复把眉头攒一攒。

    啊唷嘉龄你听她的口气可像妹子的声音?侍讲低言差不多同乡口气自然符。孟家爷子私相议朝班里惊动风流郦保和。姣眼回波观女子香腮喜笑看姣娥。心疑想意猜摩可怪佳人竟似吾。

    啊唷奇绝了!这女子可不相像真容?连我自家也不信自家了。

    一进朝来竟是真眉稍眼角像多分。此时临近犹同半莫非她委实云南孟丽君。为甚无干能合貌?缘何陌路会同形?真可怪果堪惊天赐明堂作替身。但愿大家都认了这桩事件就完成。少年元宰心深喜一回头忙叫龙图孟夫人。

    啊唷老前辈!大喜大喜。这不是孟千金还是哪一个?你看她的面貌难道再有什么猜疑?

    分明与画一般容眉目身材件件同。当面现存真令爱老前辈你休错误与朦胧。

    啊唷侍讲先生你观她可是令妹?

    此情还有甚猜疑快快当先认了伊。骨肉团圆真大喜从今后满门喜庆得非奇。少年元宰言完笑又向东平千岁提。

    啊忠孝君侯你见了没有?可是令正王妃不是?

    你看分明似画间一般态度一般颜。如今更有何疑处还不向皇上之前奏说然。郦相言完连道像弄得那东平千岁也生欢。

    啊老师大人也看得像么?然而未堪深信。

    若据门生看起来十分只好五分谐。老师竟道真真像且观她说甚言来诉甚怀。忠孝王爷心半信龙图学士意同呆。观女子看裙钗翁婿双双动了猜。郦相时间私得意春风罩满粉香腮。不言左右朝班内且说那殿上君王怎处裁。

    话说元天子坐在那金銮殿上远远看见献上来的女子走入朝内。这一派态度容光已拿定是孟丽君了。及至临近一观才看出只有四五分的相像。

    天子当时暗忖量送来女子也非常。乍观竟有图中貌细看才差画里妆。如若较之初献者自然她红颜翠鬓有彩光。丰姿绰约虽非绝态度姣娆也堪扬。这等佳人今亦少算得起如花似玉一姣娘。

    咳且住。朕看这女子既有四五分的相像多半是孟丽君了。

    一幅真容难作凭况兼亲手自描成。只须眉目添些媚就画作闭月羞花绝世人。大料本身无此貌不过是送来女子任娉婷。既然一半相同了试试她真丽君来假丽君。

    呀怎么一个法儿方试得出呢?有了前番是朕命孟龙图上来认女儿她所以得知就是父亲。

    一把扯袍扭住带声声爹短与爹长。撒姣痴倒言严父抛亲女;装苦楚反言夫君弃正房。弄得朕躬昏乱了辨不出是真是假内中详。此番莫像前番作另自安排一个方。休叫龙图来上殿竟命这裙钗下去认椿堂。她如识认无差误就可知不是虚充与假装。天子时间龙意定一声御旨降端详。

    咳云南女子你就是孟丽君么?就此平身上殿来听朕躬晓谕。是臣女孟丽君谨遵谢皇上的天恩赐免。

    假冒千金立起来飘飘兰麝上朝阶。鸣玉佩动牙牌举袖三呼伏殿台。元帝凝眸重看看一声旨下谕钗裙。

    啊唷献来的女子尔果是真正孟丽君了?呀陛下臣女埋没数年今日蒙恩召见若非真正丽君怎敢假充而至?

    君王颠道声然只是其间有别端。朕旨颁行天下后荆襄献过一红颜。那女子握珠抱璞才偏美;那女子似玉如花貌亦研。只为龙图言不是朕将她暂时收入内宫间。伊虽未赐亲王府情实情虚尚没专。今日云南查到你朕躬也难凭谁直与谁偏。

    啊云南的女子你说是真正丽君那湖广献来的也说是真正丽君这两个孟丽君朕如何辨得出谁真谁假?

    尔既言称非冒名必然认得自家人。两班文武今俱在看一看哪是兄来哪是亲。如若果无差误处前番假冒你为真。朝廷谕罢呼声去暗地里喜杀虚充孟丽君。叠叠春风生碧柳盈盈笑晕锁朱缨。重进礼再趋身婉转流莺诺一声。

    是臣女孟丽君谨遵钦命就此出认臣父臣兄。

    南金时下起身来玉佩珊珊步赤阶。口不明言心暗想十分得意细安排。

    啊唷妙呀!我已向侯五嫂问得分明她说是孟大人白面乌髯长眉明目魁伟的体段长大的身材。少老爷是瘦瘦脸儿翩翩体态细弯弯两道蛾眉水泠冷一双凤限身躯颇不魁梧风度十分俊雅年才二十三岁还是个无须的白面郎君。

    若据侯家这等言认兄认父有何难。当朝献献惊人手管教那孟相爷儿也信然。假冒千金思想毕不慌不乱款金莲。临下殿至阶前俏眼流波盼两班。先看文来又看武她的那芳心一转自家言。

    呀且住禁不得孟丞相要作弄奴家倒站在武官队内也未可知。待我观了一观西再去搜索东班。

    聪明尖巧项南金未看文臣看武臣。婉转秋波观仔细斜回俏眼看分明。加检点密搜寻一一从头认个清。但见那武班领二亲王一在中年一少郎。尽都是交抹朝冠金灿烂。尽都是四围龙服采飞霞。威凛凛扶天捧日真豪杰。貌堂堂定国安邦大栋梁。看过中年观少者项南金秋波熟视小亲王。但见他交抹龙冠翠翅招全身装束美丰标。足登粉底靴双只腰系羊脂带一条。抱的是隐隐花纹雕象简;穿的是团团云影绣龙袍。面如傅粉红生晕唇若涂朱艳带姣。秋水冷寒双眼秀春山远映两眉高。姿容美丽心堪动态度风光意可摇。好一个定国安邦奇俊杰;好一个群出众小英豪。南金看罢王爷相不由的魂暗消来魄暗耗。

    啊唷好生爱人!这位少年的王爷莫非他就是东平千岁?

    怎生如此美容光白面朱唇俏粉庞。态度风流真可爱好一个少年帝子小亲王。

    呀奇了!他怎么的仔细看着奴家面带一番惊喜?

    多应就是那东平晓得了原配重回心内欢。故此面含惊喜色不住地风流俏眼看频频。如有意似生情眉上含愁脸带春。只道奴家真正室谁知我是假千金。今朝认出兄和父便与你花烛同谐百岁缘。

    咳!嫁得这一位王爷也是我项南金的侥幸了。

    好生遂意好生欢再不想得适王亲美少年。但愿神明相保佑轻轻成就此姻缘。如此想称心田不枉驰驱这一番。项氏南金私打算含愁添喜又含怜。凝凤眼转花颜恋恋难舍只是观。郦相秋波偷看见笑生双颊暗欣然。

    啊唷是了!这女子看见芝田了。

    这般见爱这般欣顾盼凝思万种情。未看文来先看武她就知两班内有二皇亲。真着意实留心算得聪明伶俐人。见了芝田如此喜这一番多情之态可怜生。

    咳!冒名一女子尔果是认得出父亲兄长我就把忠孝王送与你何妨!

    但是你是冒名来怎识亲兄与父台。如若消停差指了这一段称心好事不能谐。

    咳!我郦明堂倒恨不得指示与尔。

    怎生使尔竟无差认出了亲父亲兄嫁少华。花烛成婚春正美洞房合卺万般佳。好待吾放心端立三公位;也教你如愿于归皇甫衙。只恨不能通暗信倒替你担忧担虑与嗟呀。风流相国心中思蹙蹙眉头又看她。只见那姣娥看过武班中说了声没有爹来没有兄。款款凤鞋离脚步回回玉面又朝东。加仔细不朦胧秋水流波认父兄。

    话说项南金看得西边没有随即走到东来。但见那:

    领班也有众皇亲帝室宗枝驸马门。有几位交抹朝冠分翠翅。有几位团龙国服滚祥云。有几位黄金幞头溶溶面。有几位红锦袍披凛凛身。有几位容颜似玉正青春。王公侯伯诸人下就是堂堂一宰臣。但见那幞头象简紫罗袍五缕长须海下飘。目朗眉清真贵相腰圆厚背有奇标。足间斜踏鞋双只怀内高抬笏一条。年纪料来花甲外精神壮健尚无消。南金看罢梁丞相暗暗沉吟三两遭。

    呀且住这位大人的品貌虽与侯家所言仿佛但是年纪不对些。

    五嫂曾云四十三此官已在六旬间。料来不是龙图阁奴且看金幞朝袍第二员。项女南金思想罢微微摇又观瞻。只见那次位廷臣亦宰公年华却在五旬中。紫袍挂体龙翻水绣补遮心雀舞空。白面乌髯清品格长眉朗目好仪容。真个是魁伟体段言言对;真个是长大身材句句同。项氏南金观到此就不觉芳心欣喜动春风。

    啊呀不差了这一位大人断断无疑是孟相了。

    伟伟煌煌已合之此时不认待何时。拉将严父参丹陛寻了亲兄奏圣墀。诸事一完无虑矣就好与风流王子系红丝。

    啊唷妙呀!这还什么猜疑?只要认亲便了。

    南金时下不迟延移动红鞋抢上前。行未近先把眉愁低柳黛;步将临就提彩袖掩花颜。离西队挨东班又带愁来又带欢。别位官员多不扯扯住了龙图学士叫椿年。

    啊呀爹爹啊!不孝女儿丽君在此。

    可怜逼嫁不能留无奈全贞作远游。未得亲身依膝下聊将小影慰心头。儿只说才中青选非难事;儿只说髻换乌纱亦可谋。不想一朝机密破多亏了项家继父喜收留。

    啊呀爹爹呀!数年不得相逢今日又能重见。

    自从昏夜出家门女扮男装带婢行。避祸不能依父母全身无奈涉艰辛。项家富室初逢面西席为宾使训文。却被学生诸生辈窥见了妇人鞋履报其亲。

    咳爹爹呀!其时女儿不能隐瞒没奈何告白东翁。

    多感东人甚见怜收为继女不扬言。重更坤道衣和服又却男装靴共冠。思念爹娘惟有泪操持节行原自甘。可怜一别椿萱后似这等隐姓埋名竟数年。

    啊唷爹爹呀!今日相逢莫非是梦?

    谢天谢地谢君王钦召来都得见将。万事千情言不尽儿只好回归家内诉衷肠。南金言讫斜遮面跪在了孟相龙图学士旁。

    话说项南金这一相认弄得个孟龙图父子恍惚痴呆武宪王爷儿又惊又喜倒把一位保和学士心内也怪异起来。

    明堂一见大惊疑色变心摇意更迷。柳叶眉边春浅浅莲花面上笑微微。心道怪暗称奇此女如何辨是非?

    啊唷真正奇绝了!这个女子怎么认得父亲?

    多少文臣与武臣单单扯着是严亲。她莫非异传曾卜金钱卦?她莫非妖术能驱木偶人?她莫非同在云南曾见过?她莫非神灵变化故知情?今朝此事真奇绝好叫我盖世聪明也不明。

    呀这也罢了他或者偶然看着就认得不差却怎么连我留真容的勾当也知起来?

    这件奇情实怪哉冒名女子怎知来?还要说亲身不得依于膝;还要说小影聊将慰亲怀。还要说髻换乌纱应可望;还要说才充青选不难哉。这般情节因何晓?莫非神仙降世来?郦相明堂心暗异笑看着冒名顶姓女裙钗。

    话说郦丞相猜疑不出只是笑看着南金。那孟龙图看了她的光景听了她的言词不觉将信将疑竟有五六分认为真女。

    呆呆观看女姣娥疑假疑真理会无。眉色带惊心骇异容颜含喜竟猜摩。看了她拉将袍服原思退;见了她跪倒身躯又要扶。慢慢迟迟难决绝吞吞吐吐只含糊。低头欲认南金女回眼还瞧郦保和。年少三公观孟相故意地一声失笑叫龙图。

    啊唷龙图公老前辈还有疑我之心么?

    眼前放着贵千金还要观吾假冒人。何故疑心如此重?连一个亲生令爱也难明。少年元宰言完笑孟相当时假当真。竟不回观贤宰辅公然要认项南金。微启口半躬身垂手相扶叫一声。

    啊唷你说是吾女丽君么?再认一认谁是尔的兄长。

    南金闻说暗生欢立起身来整整衫。答应一声先领命故意地袖遮粉面拭泪容。

    咳爹爹女儿虽则出外几年哪有个不认识父兄之理?

    虽则出门数载长何曾一日放心肠。爹娘面貌焉能漠手足形容岂得忘。既是爹爹如此说奴就去拉将兄长见椿堂。南金言说犹悲泣袖掩花容退步行。只见她退行几步就抬头丝袖遮腮举风眸。离了龙图朝下看有一位少年官宰好风流。

    但见那孟龙图的肩下又是一位大臣。观他的态度姿容真个是无双第一。

    黄金翠翅展乌纱凛凛威风实可夸。穿一件绣蟒紫袍飞碧浪;披一副团云朝补映红霞。羊脂宝带腰间束粉底乌靴足下登。翠青青眉似含烟初放柳;姣艳艳脸如带露半开花。风流态度全无比美丽姿容只有他。真个是掷果潘安都莫论;真个是凝脂杜李总休夸。就犹如清辉朗照连城玉;就犹如国色天香出世花。项氏千金观到此芳心不觉不惊讶。

    啊呀奇哉奇绝!那位小王爷已是无双怎的又有这么一位风流宰相?

    年纪轻轻二八然竟是个天姿国色美婵娟。面如傅粉双腮嫩唇若涂σ豢谙省b说满朝人莫及就是这风流王子比犹难。佳品格好容颜女子之中也未观。如此青春如此貌怎么又堂堂做到这般官?

    咳!想些什么!想些什么!他就是美姿容也与奴无涉。

    南金时下另端详逐一观瞧意不慌。六部公卿俱看过回眸又秋波盼盼郦明堂。猛然望见龙图后有一位年少官员白面郎。只见他端然蟒玉一朝臣立在东班第二层。两道蚕眉青细细双痕凤目水泠泠。态偏俊雅容颜瘦体不魁梧品格清。年纪却当过二十他的那仪容默对像嘉龄。南金看见心知是款动红鞋向上行。佯把鸾绡遮粉面假舒玉手拂啼痕。含喜悦带凄惨惨惨和悲叫一声。

    啊唷兄呀!手足久离深为可伤而可叹!

    丽君不孝别椿萱心欲还而未得还。多谢哥哥和嫂嫂代奴侍奉在堂前。自从一出家门后再不想手足分离这几年。

    啊贤兄呀!愚妹一出家门倒不要苦坏了高堂慈母。

    也因无奈暗潜身泣望当空拜别行。娘必闻风心恨苦倚闾之切不消云。如今身体平安否?可怜奴几载忧思日泪淋。

    呀正是还有幼侄魁郎他而今可好?

    年幼娃娃最是乖在家时节解人怀。可怜几载难相见哪日不意志情牵想这孩。日下长成心更慧多应是已延师傅在书斋。

    咳!真正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骨肉分离不觉已是数年之隔了。

    南金言讫一声吁侍讲嘉龄也惨凄。身欲近前重退下意将相认又观观。难决断只狐疑竟有多分信了伊。郦相时间心内骇皇亲当下亦惊奇。正于面面相观处早听得殿上传宣急似飞。

    嗯!万岁爷有旨召皇亲父子、孟相爷儿一同忠孝王原配王妃都上殿来听谕。

    一声旨下不留停大众齐齐向上行。孟相爷儿趋宝殿皇亲父子拜朝廷。说免礼赐平身御案之前左右分。元主成宗还未语南金一跪吐娇声。

    启吾皇陛下:臣女已认父兄特此金銮复命。

    少年天子笑微微说了声尔是真来不是虚。兄长父亲多认了只须得东平府内去为妃。休跪地且抬躯就在金銮站在西。项氏南金忙谢圣圣廷座上问根基。

    啊孟先生这是尔的女儿了还有什么狐疑不决?

    前回湖广献来人卿道容颜口气更。这次已同图上影况兼人是本乡音。父兄已认分明了难道还非千万真。不必疑来无用忌先生尔领回爱女莫迟停。

    啊小皇亲恭喜恭喜朕如今赔了尔的正室了。

    从此卿休负少年完结了夺袍射柳好姻缘。洞房合卺家宜庆花烛成婚室有贤。劝你不须为老实做一个风流王子也欣然。

    呀真是丽君。真的既然已出假丽君也要于归了。啊忠孝王你不但原聘重回而且又添一妾。

    前番献到那裙钗亦有容而亦有才。今日既然真者出朕赐她同归王府正应该。

    啊孟丽君朕命那女子与你同归可肯容纳否?

    天子言完带笑观南金低作羞惭。东平千岁犹无语孟丞相俯伏金銮殿上言。

    陛下啊!蒙天恩敕命领回待微臣且加酌之。

    献来女子固非虚面貌声音件件宜。但是形容惟像半这一点含糊之处有猜疑。待臣问问从前事她若还对答无差再领伊。孟相奏完连顿成宗天子说声伊。

    啊孟先生尔要斟酌再领回么?依卿所奏。内侍们看个座来待他父女坐下好讲。领旨。

    内待齐齐设锦墩赐了坐两家父子与南金。龙图学士方开口对面多姣问一声。

    啊应召的女子尔说是真正丽君可记得两姓的婚姻是怎生而定?

    南金一听假含羞红了面半晌无言不举眸。孟相连称催快说有些惭愧怕抬头。陈始末诉情由说得分明事就休。元主座中容带笑道了声先生耐性且迟留。

    呀孟先生尔问到这件事情怎么叫她立时开口?

    待他慢慢说将来不用相催逼女孩闺阁裙钗都若此提到这婚姻二字口难开。成宗天子言完笑项南金微举花容对父台。

    啊爹爹容禀想当初不为婚姻怎么得怀仇而结怨?

    忆昔孩儿在故乡年登十五在闺房。恰逢两处媒人至同日提亲拜恳将。一位是现在云南秦布政;一位是荣归梓里顾仪堂。二公不约而同至那时候严父全情善主张。

    啊爹爹那其间是父亲的主意恐伤两家情面就请皇甫郎君与那刘侯世子在花园内赌射官袍谁能得第一枝箭射穿柳叶第二枝箭反中金钱第三枝箭射中宫袍者即以女儿许字。

    任凭天意判姻缘以免人云有所偏。秦顾二公归去后爹爹就至期整备设华筵。于时皇甫刘奎璧依约而来都到园。各带雕弓和羽箭夺袍射柳订良缘。

    爹爹啊那时候女儿身处闺中也不知外边的详细。

    但闻仆妇口传宣皇甫郎君夺了袍。便见爹娘相料理一家中忙忙碌碌在连朝。季春初入将行聘从此日种下灾根与祸苗。项女说完佯叹气龙图不觉动眉梢。

    呀言言不错句句无差这倒是你记得这般明白。

    定下亲来便怎生有何祸事与灾根?夺袍射柳言言对你再把以后之情云一云。项女南金心内喜她又将柳腰欠欠启朱唇。

    是爹爹听禀容女儿一一告来。

    自从射柳夺宫袍奎璧刘家气不消。满面春风甜如蜜一腔恶意恨如刀。邀将皇甫郎君去昆明池水面维舟假相交。杯酒尽时留至府差了个家人放火要相烧。

    啊爹爹那放火的家人可是乳娘儿子叫做什么江进喜?孩儿倒有些记不明白了。

    他因上夜梦神人警戒其莫作伤人害理情。这日却逢家主托良心不昧泄风声。那时皇甫郎君走夜宿僧僚避过焚。刘宅仆人相放后方才举火小春庭。随行家将传凶信未了先逃只道倾。皇甫大人观察看带回进喜密其情。俄而骨肉重完叙厚赠了奎壁之奴放转身。

    咳!那时候我家也只道亡于火内。

    幸亏长兄问分明家下方才放了眉。这是清和初夏月后来就风波不息屡遭危。龙图一听南金话手拂乌髯笑面堆。

    啊唷不错了这是月中之事后来便怎么样呢?

    南金小姐假凄然故意低头拭泪斑。彩袖遮遮红粉面妆一个悲声哽咽不能言。弄得个亭山国丈长吁气。弄得那忠孝王爷大痛酸。半晌迟迟方启口翠眉浅淡叫椿年。

    啊爹爹呀这后来那就是郎君家的大人奉旨征东了。

    八月之中出了滇提兵奉旨下朝鲜。交锋未几身遭获被奸人诳奏君王说顺番。边上凶音瞒着我可怜儿在梦魂间。

    咳!直到次年三月下旬赐婚的圣旨到滇爹爹母亲方与孩儿明示。

    其时女就要轻生回三思恐累亲。万打算来千打算存了个改妆主意在心中。

    咳!也是女儿一时妄想指望要改妆出去做这个女官。

    荷感爹爹训女孩胸中有点小文才。前朝曾出黄崇嘏或者我复此诗书翻得来。妄想痴心成了计孩儿就假称遵旨肯和偕。

    爹爹呀!女儿想:自己呢改妆逃了却怎么搪塞刘家?

    左思右想必须全累及爹娘自怎安?遂念苏家娘子女她倒是温柔美丽一红颜。若教代嫁刘奎璧深可谓公济私来事两全。主意决时方整备终日里忙忙同着婢荣兰。描小像写书函留别双亲暗欲潜。过几日来愁几日一到了季春三十好伤残。

    咳!奴记得是季春月尽出门的呀!那一晚好生痛苦。

    十几年来伴父娘何曾一日别高堂。忽然平地风波起逼得个无可如何改了妆。当面难辞真好苦背来易服实堪伤。离寝户出园墙带着荣兰走别方。南北东西都不晓只得顺着大街行。

    咳!可怜呀那时候孩儿呢身骑匹马荣兰呢肩背行囊。

    主仆双双不敢挨乔妆假扮避飞灾。条条官道身难进面面生人怕抬。出家时宿鸟未啼林尚静;登路后晨鸡已唱户俱开。经商士庶纷纷闹酒肆茶坊队队挨。儿与荣兰羞问路没奈何随群遂众串长街。

    咳!爹爹呀女儿生长十六岁不出闺门自己家中尚有未曾走到的去处那里认得外边的地方?

    串来串去已黄昏未出昆明一座城。处处店房多上火家家门巷尽悬灯。心更急意加惊进退为难没路行。便与荣兰相计议要寻一宿再登程。爹爹

    呀这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巧巧地投到一个人家。

    明灯高照射街红大大门楼耸碧空。三四家人都说笑见我们上前投宿报其东。俄闻里面传声请孩儿就整整衣冠见主翁。叙起来时言细底方知姓项却名隆。长男捐职为通判以下俱皆是幼童。结早亡收数妾孩儿出仕算封翁。语间亦问奴名姓我只得假捏虚名答项公。

    啊唷爹爹呀!他问女儿说:你是哪方人氏?为什么到云南来的?那时孩儿随口答应小生与封君是同府不同县姓金名丽表字有声。

    只为穷儒家业贫携书访友到昆明。要求荐个何方馆未就功名且舌耕。天暮迫于无客店故来拜识见留存。项翁一听孩儿说即便相留住在门。言有诸男无善教意思要欲请足下做先生。况吾本要寻书馆你何不暂屈寒门过几辰。儿遇良机心甚喜于时权处项家庭。芸窗教训诸童等自己亦用用心来读读文。如是住居交半载到了那初冬时节走风声。爹爹

    呀孩儿住居在项家整整半年光景。那一天孟冬十一日却是东翁的寿辰满宅中唱戏开筵十分热闹。

    孩儿坐席庆无疆当不得受训诸生嘱劝觞。饮到日西深有酒回归书室卧于床。又兼痛念爹和母悲感交加醉更伤。一上榻时昏睡去哪晓得黄汤误事失提防。

    爹爹呀女儿呢醉中睡去。那一班学生偏又进了书房。

    只为随身一物遗弟兄寻觅到芸居。见师床上和衣睡他们竟替我轻轻脱了鞋。露出妇人鞋两只大家拍手笑嘻嘻。孩儿惊醒难遮掩众学生已欲传扬进内扉。

    啊唷爹爹呀那时女儿急了没奈何禁止诸生。

    他们哪肯听先生次日东翁就晓闻。立逼孩儿言细底无可承认是钗裙。求隐匿乞瞒人拜恳东家谅苦情。项老封君多厚意于时过继作螟蛉。更衣服脱男巾仍复原形反本身。埋没至今蒙帝召面君重见我严亲。

    咳可伤可叹!别离父母竟是这等几年。

    钗裙诉罢泪淋淋袖掩花容玉颈低。孟相爷儿俱大信皇亲父子各无疑。东平千岁惊加喜他的那一片心中已叫妻。

    啊唷奇哉!奇绝!哪晓得我丽君原配还在那本地云南。

    可笑孤家似梦中几番欢喜几番空。怪不得荆襄女子毫无中。怪不得郦相明堂礼法凶。今日方像真者到原是我少年狂妄犯师容。

    呀且住!据孤家看起来这个女子自然是真丽君无疑了。

    现在亲了已认将果然兄长与椿堂。言言不错云来合句句无差对答当。射柳夺袍从件件邀游放火逐椿椿。若非真正孤原配怎么会始未情由会细详?

    啊唷芳卿呀!这是我皇甫门中累你。

    闺门不出贵千金女扮男妆黑夜行。非是项家留教子又未知何方落魄与飘零。堪下泪可伤心珠玉沉埋这几春。孤作义夫卿节妇今日里夺袍良偶好完成。

    啊唷谢天谢地使丽君今日重回。

    忠孝王爷痛更欢不住地明眸斜转看婵娟。心转动意生怜眉上腮边喜气添。国丈亭山真大悦龙图学士也欣然。无忌意绝疑端立起身来吐一言。

    啊唷女儿呀!你原来隐身于项姓三四年竟不回家弄得父亲疑假疑真拿着别人当女儿。

    真真父女久离分面貌俱皆认不清。看你无非同一半何期竟是我亲生。言语对事分明件件桩桩道得真。为父此时相认了且待汝母亲一看怎生云。龙图学士言于此喜坏云南假丽君。

    话说这个项南金天生的伶牙俐齿把着无影无形的事情说得千真万真。看见孟龙图叫出一声女儿她心里好不欢喜。爹爹长爹爹短越叫得嫡嫡亲亲。孟丞相暗想到:女儿出外几年倒比在家时能言会语了些不像当初的姑娘家斯文模样。

    龙图当下整朝冠跪倒君王御驾前。叩说声谨问了果然件件不虚言。微臣已没狐疑处但须得伊母亲身观一观。

    臣启奏陛下:女儿家内受母仪。父女见面时一日间无非三面两次

    丽君长大十余春深处闺帏不乱行。除却请安和侍膳余不轻易上堂门。女听内训依于母每日中见父之时三四巡。今又数年分别后形容越认难清。观其词色原非假须得令韩氏臣妻看个明。究竟女儿她所出或虚或实晓儿情。微臣如若携回去倘若是假冒裙钗费处分。孟相言完身俯伏元天子哈哈大笑叫先生。

    呀朕倒不知孟先生是惧内的未有夫人的命下连一个女儿也不敢领回。

    可谓先生大惧妻一些不敢自专驱。眼前放着亲生女还要等内命来时再领伊。

    呀也罢既是先生这般胆小宫宦们何在?往龙图府内把孟太夫人召进朝来。朕就再陪你们坐片时也免得教孟丞相归家受累。

    朝廷旨下快如风内侍慌忙落九重。孟相平身红了面左丹墀直教笑坏小三公。

    话说郦丞相立在东丹墀内听了假丽君的应对看了孟龙图的行为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手按乌纱整紫袍又惊又喜又相嘲。春风悄上桃花面悦色双分柳叶梢。暗叫一声奇怪甚这女子莫非仙者莫非妖?

    啊唷真真奇绝了!哪里来的这么个女子?

    件件桩桩事尽详咬钉嚼铁叫椿堂。也知道芝田射柳联姻缘;也知道奎璧烧庭起祸殃。也知道留别写真描小像;也知道替婚代嫁托苏娘。这些情节从何晓?莫不是神鬼娇仙有异才?

    啊唷奇哉!绝哉!只就说我郦明堂能言会讲再不想还有这个女子舌剑唇枪。

    随口言来竟是真咬钉嚼铁理森森。说什么潜身黑夜离闺阁;说什么借宿黄昏到项门。说什么坐馆教书权寄迹;说什么脱靴露足泄风声。丽君现在为丞相哪有这无影无形假事情?看着亏她能应对弄得个爹爹竟已认为真。呼爱女叫亲人只等娘来就领行。如若萱堂多认了我明堂千斤担落一身轻。

    啊唷妙啊!谢天谢地这是天赐我做官了!

    风流元宰大开怀把按朝冠笑满腮。半晌已观宫监转倒身一跪奏金阶。

    启奏万岁爷得知奴婢召到孟夫人特驾前缴旨。

    九重天子一声宣早见夫人进里边。络索低头遮粉面青丝巧挽戴珠冠。双腮红玉生春色两鬓乌云似少年。丽日射明花补服香风散彩锦裙。移风步当阶九叩行臣礼;举绡鸾顿三呼拜圣颜。貌自在来容款款俯伏于金銮殿下吐声言。

    臣妾孟门韩氏蒙召来朝愿吾皇万岁万万岁。

    丹墀拜倒孟夫人殿上君王叫起身。韩氏谢恩方退步昭容传旨下彤庭。

    嗯!万岁爷有旨召夫人上殿听宣。

    孟太夫人升了阶旁边闪过女裙钗。鸣玉佩舞牙牌招展花枝跪下来。

    啊唷母亲呀!你的不孝女儿在此。

    可怜几载别萱堂不孝孩儿想杀娘。今日始能重见面好教奴相逢犹认是黄梁。夫人一见心惊骇又听朝廷道短长。

    啊孟太君寡人召你前来非别事这是云南献来的丽君朕已命她认出父兄果然半点不差。龙图阁先生又问她从前已往之事对得一些不错。

    朕躬原教领回旋孟先生惧怕夫人不敢专。想必太君家法重龙图学士故其然。如今召你来朝内可把裙钗观一观。

    啊孟太君贵州的本章已经奏明没有?是与不是也只得这一个女子。若再不肯相认朕躬亦没有这些心情管你们闲帐。

    天子言罢也皱眉龙心烦絮怒容堆。夫人听罢朝廷谕把就南金窥了窥。

    话说孟夫人听了朝廷圣谕就应了一声往后退行几步。忠孝王正容叫道:孟岳母你休要作弄小婿将错就错地认了。是真说真是假说假这件事情含糊不得。孟太太应声知道就向南金道:站起来不须跪着待我上下瞧瞧。假丽君见了孟夫人心中倒有些害怕遂即拭了拭眼泪立将起来。

    韩氏夫人对面瞧双抬凤眼看周到。观观带露桃花脸看看临云杨柳腰。验春葱伸手就将鸾带扯;窥绣履低头亲把彩裙挑。微带笑半含糊对着南金赞得高。

    啊唷这倒像个有钱儿人家的女子!

    手腕丰肥指甲长套着这玉环金戒两三双。娇生惯养难熬痛穿上对高底鞋儿装一装。身又魁伟容又满不知何处富家娘。南金听见夫人说羞了个粉面通红低惨伤。

    咳!母亲孩儿是改妆后穿着两只大鞋子放坏的。

    母女恩情怎样深何须这点便疑心?今朝骨肉重相见忍把亲生当冒名?项女言完佯掩面孟夫人微微冷笑叫裙钗。

    啊女子你只道自己充得过了么?还有比你像的哩!只不过我要认她了她不肯认我。

    那人如若有情肠早已娘儿叙一堂。只为她贪名利重弄出你这般假冒到京邦。既然自道非虚者再把那已往之情说细详。虽则适才言过了我要亲听在朝纲。此时同立金銮殿试试你舌剑唇枪强不强。韩氏夫人言到此把一个南金小姐暗着慌。

    啊唷好利害!这位母亲就不似爹爹老实了。

    事情已有八分成须要留心加小心。若被母亲猜破了我的这一番跋涉枉艰辛。南金想罢微含惧故意地高卷娥眉假吃惊。

    呀母亲怎么分别了几年连女儿都不认了?那比孩儿更像的人何在?我倒要见她。此人莫非就是湖广献来的么?如何说是母要认她她不肯认母?

    这桩事件倒蹊跷怎么说她比孩儿更像些?孟府夫人闻此语柳眉一皱笑微微。

    呀这女子好生无理!我问你你倒问起吾来。

    南金闻说假悲伤没奈何诉句言词叫句娘。惨惨凄凄陈往事亲亲热热告衷肠。加仔细耐结迨寄┐油焚饕怀 7嫔嗉饧馊缋剑朱唇小小似纯纲。咬钉嚼铁无差错扯住了孟太夫人不放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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