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新引进的特殊服务

    这是一幢新建的二层小搂,一楼大厅摆了整整齐齐六张桌子。看到一身警服的王强,狄小毛忙招手让他过来:

    有外人吗?

    王强低低地说:没有,你放心,我们已经和老板说了,今天是包场,除了领导谁也不准进来,我在门口还派了两个民警呢。

    这家的老板是谁?

    说来你不相信,是米良田。

    他……他的公司不是挺大嘛,还开这么个酒店干嘛?

    看他惊奇的样子,王强俯到他耳边,更加低低地说:老领导,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几年生意越来越难做,和改革开放刚开始那几年不一样了,一些外地老板来,不仅要吃好,玩好,拿上回扣,还必须成龙配套、综合服务呢……反正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等他再说什么,王强又被别的人叫去了。

    宴会在朱友三的一番感激声中开始了。在座的除了杨旭,还有省劳动厅、省经委的几个处长,市四大班子领导,地区行署两位副专员,以及许多不熟悉的面孔,黑压压坐满了大厅。狄小毛瞅来瞅去,竞没有康效忠和魏宝同。朱友三和这两个人,都是在他当市委书记时用起来的。

    康效忠是厂里的老人了,七十年代还是县铁厂的时候,他在厂里开天车,康效忠就是技术科的负责人了。瘦小的个子,棱角分明的脸,一口浓重的天津口音。在华光,是屈一指的高级工程师。

    那时,魏宝同还没有念大学,朱友三还在当保卫呢。为了改造县铁厂,上马建设这个钢铁厂,康效忠跟着他一趟趟跑北京,一直找到那位副总理,才从国家计委批回近五千万的投资……但这个康效忠就是比较倔,当年为筱云办画展,狄小毛从他厂里“借”了两万元,直到狄小毛调离华光,康效忠还在帐上给他记着呢。

    临走的那几天,康效忠跑到办公室请示他,这笔帐该怎么平,气得狄小毛一拍桌子说:该怎么平就怎么平,你看着办吧!幸亏王强及时赶到,才把这家伙拉了出去……这会儿他在干什么呢?

    菜一道一道上,酒一瓶一瓶喝,人们的情绪越来越高涨,不住地互相敬酒。杨旭看到他过来,立刻大声说:小毛,你这个分管工业的副书记,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能这么圆满地处理下来,你难道不感谢我吗?

    感谢,非常感谢!狄小毛忙应着。

    和你说句实话吧,许多省里领导都坚决要求追究地区领导的责任呢,是我在这硬顶着的。要真追究起来,不管怎么说我是总司令,要开涮一定先拿你们开涮!杨旭说着,又用手指一下旁边的两位副专员。吓得这两位副专员也立刻起身,高高地端起酒盅。

    好,你们既然都站起来,咱们共同干一杯!不,你们要拿大杯,喝一大杯!

    好的好的!

    在一片叫声笑声中,王强、朱友三等忙着给狄小毛和两位副专员倒酒。狄小毛夺过酒瓶,唰唰地倒了三大杯,然后直视着杨旭,像喝水一样咕咕地灌了下去。除了这次和后来人代会宴请的那一次,他再没有这样凶猛地喝过酒。

    两位副专员犹豫着,看到大家都在盯着他们,只好也喝了下去。

    痛快!众人都欢呼起来。

    朱友三说:不喝了不喝了,听点小曲儿吧。

    在一片哄笑声中,一个极漂亮的姑娘走了进来,开始清唱那流行歌曲: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为何你总笑个不够,为何我总要追求。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在这反复回旋的忧伤咏叹中,狄小毛独自一人离开酒楼,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在夜色中。大街上依旧行人如织,小摊小贩直摆到街心,吆喝叫卖声交织出沉重的俗世曲。自从在细腰公社那次酒醉之后,他再也没有喝过这么多酒,再也没有感到生命如此真实得令人无法透气……

    好长时间,他才现自己又来到了那座惹事的高炉前。脚下的碎石破瓦尚未清除,脚手架又已经密密麻麻,几盏探照灯把整个工地照得如同白昼。他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正要转身离去,突然看到两个黑影向他走来。

    狄书记,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边走边低沉地问。

    待走到身边,狄小毛才看清了,原来正是魏宝同和康效忠。狄小毛忽然感到头晕,蹲在地上哇哇吐了起来。两人忙扶住他,一边擂背一边问: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狄小毛抹抹嘴角,拉住康效忠的手,使劲地摇着。两人不认识似地对视良久,狄小毛忍不住问:下一步,你准备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想回天津去,毕竟那是我的老家吧……不过,你放心狄书记,不管怎么说,我还有技术,总不至于流落街头的。

    好吧,到时我要送送你。

    不必了!

    康效忠说着,很快缩回了手。

    魏宝同忽然大声地说:狄书记,不是因为我和老康好,这事我认为处理得很不公道。既然是工人们违反操作规程,为什么把老康一棍子打死,这么大的厂子可是在老康手里一步步展起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狄小毛苦笑一下:这还用你说……可是,谁叫他是厂长呢?

    厂长又怎么样!那天可是副厂长朱友三值班,他又是管安全的。为什么他反倒没事,当厂长了?

    这个嘛……据调查组讲,朱友三那几天生病,请假了。

    什么生病,他能有什么病。你难道没听人们说,他朱友三一直在省区跑关系,活动着要闹提拔吗?

    这……我也不好说了……

    看到魏宝同还要往下说,康效忠止住他说:算了,咱们不要再提这些了,一提这我就头疼。反正事已经出了,处分也给了,说了有什么用。再说,狄书记现在的位置你我还不清楚,还不是姓杨的一句话?

    魏宝同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说:其实,我生气的也不仅是你个人,我是心疼咱这个厂哪!咱们话在前,事在后,没有老康这个人当家,又换上这么个败家子,华钢不出三年非垮不可!

    垮?不可能吧?狄小毛吃惊地瞪大了眼:听朱友三讲,不是还要组建集团公司吗?

    什么集团公司……魏宝同和康效忠都仰天大笑,一直笑得狄小毛了愣,两人却呜呜地哭了起来。

    等狄小毛告别他们二人,又返回到那座酒楼里,宴会已经结束,王强正忠实地站在门口等他。看到他过来,立刻迎上前吃惊地说:是不是喝多酒了,我已等了您好久了。

    人们呢?

    都到二楼去了。

    二楼?做什么?

    快上去吧,就等您呢。

    说罢,立刻把狄小毛连搀带推拉上了楼。

    二楼是一个个全封闭的小房间,里面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狄小毛跟着王强摸进一间,便有人开了灯,只见里面装饰得如同一个小雅问,却只摆了一台电视机和几只沙。狄小毛奇怪地问:这是干什么的?

    王强嘿嘿地笑着:没见过吧?据说咱们全省这还是第一家,是从南方引进来的,叫做歌厅,也叫卡拉ok包房……

    这里能干什么?

    唱歌呀。

    正说着,伴随着一股浓浓的香气,两个穿着窄窄短裙的小姑娘已走了进来,并砰地碰上了门。

    这……你们俩来做什么?狄小毛慌得站起来,转身要走。

    别走嘛,你怕什么,杨书记他们还在隔壁呢。不就是陪咱们唱唱歌跳跳舞呢?杨书记说了,今儿要参加都参加,谁也不能先走,这是政治纪律,也算是开开眼界。不然,想打黄扫非,取缔三陪,领导们都还没看见过什么叫三陪呢……

    狄小毛只好坐下来,规规矩矩地一动不动,看着王强和一个姑娘在窄小的地中央翩翩起舞。王强邀他跳,他连说不会,又把话筒扔给他,他又连忙递给了身旁那姑娘。小姑娘把手伸过来,拉着他汗浸浸的手,忍不住说:你……是不是病了?

    是感冒了,我头晕得很……狄小毛说着,只好歪在沙角上。黑暗中,他试着握一握那只娇弱无骨的手,只觉得手抖抖的,浑身上下又出了一层汗。

    第二天回到地区,省委褚书记带着大队人马来检查全区的水土保持工作了。把褚书记一行安排到宾馆,杨旭立即召开紧急会议,为褚书记一行选点、安排检查线路。这时有人便提出,一些参观点太僻远,而近处的又效果不佳,看不出多少气势来。杨旭想了半天,忽然一拍桌子说:好啦,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咱们可以吸取过去植树时的经验,把漫由遍野的鱼鳞坑、水保坑、水平阶,都用石头垒起来,这样远远地就看清了。对于这个办法,狄小毛却不同意,他说:咱们这里的许多山全是土崖,一块石头也没有,一下子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石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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