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若是有意,不如给在下几分薄面,饶了这位小郎君。”

    朝着谢小满走过来的人很普通,很寻常。

    来人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夹袄,腰间束着一条牛皮带子,左手的袖口处已经有些破败的痕迹,脚踩的一双棉靴子,也沾染了些许泥土,在这样的冬雨中,更加显出几分萧索来。

    冬雨落在他的身上,将青色夹袄的颜色浸染的更加深邃了些。冬雨的雨滴并不大,但是很细密,一根一根斜斜的飞逝着,彷如针线,不多时便将来人的夹袄浸染的细密,点点滴滴、洒洒洛洛,彷如一张淡薄的水墨。

    这人的面孔,要比他的衣着更加普通些,几乎是过目就会忘记的。半长的胡子显得有些疏廖,夹杂了一些点滴的白色,犹如头发一般星星点点着,显露出了他的年纪。

    他已经不再年轻,但腰背还是挺直的,虽然即便是这样,他的身材也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高度或是厚度。他只是一味的寻常着,手上没有什么拂尘亦或书卷,也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气度或是容颜。但虎口镇的乡里乡亲们都知道他的存在,即便远远的瞧见,也会赶上来,唤一声“邰大仙人”。

    他叫邰寻常,如同这个名字一样,太过寻常。

    “镇里许久没有来过您这样的高人,这个小家伙从小被宠惯了,嘴里是个没谱的,如今到底吃了亏。”邰寻常笑起来。笑容依旧寻常,“不过说起来,这倒也是个好事。剩着他真的以为这世上没有能够治他的人了,日后难免为此丢了性命。这位小友,延郎君的父亲待我不薄,这孩子虽然牙尖嘴利些,倒也没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您看,能不能就此放了他?也算是给我一个薄面?”

    此时此刻,邰寻常并没有刻意去释放身体中的灵气。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刻。他就已经万全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站在谢小满面前。

    但邰寻常知道。自己方才御风而来,早已展现出了足够强大的修行能力。如果谢小满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与自己较劲的心思。

    邰寻常对此倒是十分自信。他看了一眼身旁藤蔓的粗壮程度,又感受了一下这附近灵气波动的余韵。愈发坚信起自己的看法来。

    对面这个小丫头。虽然是个修行者,但修为的深度大概是自己的一半左右。只要她不是蠢货,应该不会与自己硬来。

    而且,以她的程度,即便硬来,他邰寻常也没有输给她的道理。

    邰寻常这样想着,寻常一笑,有些亲和的味道。

    他当然不知道谢小满真正的能力。在经过夏花的调教之后,天地灵气对于她来说。早已成为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仓库,身体中的灵气,只是一种简单的摆设,与能力无关。

    谢小满看着邰寻常,回忆着邢歌对虎口镇情形的描述,轻笑起来:“早就听说邰先生是个亲善之人,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哦?你知道我?”邰寻常微微挑眉,意识到什么,看了谢小满旁边的邢歌一眼。

    邢歌隔着桌子冲邰寻常施礼,外面的冬雨被斜斜的吹进茶棚中,打湿了邢歌的裤脚。

    “你是……”邰寻常明显觉得邢歌有些眼熟,皱起眉头。

    “邰先生,这位是原本在城门当值过的邢老大邢歌,您应该是见过几次的。”跪在地上的侍从连忙提醒。

    “原来是邢大人,幸会幸会。”邰寻常了然,冲着邢歌微微拱手。

    “不敢当!在下不过是一个大头兵罢了,哪里当得上什么大人的称呼?邰先生唤我邢歌就是。”邢歌看了谢小满一眼,见后者笑眯眯的样子,便知道了对方的心思,思付了一下,借着道,“邰先生,这位谢娘子是我在行军路上遇见的高人。她素来喜欢行侠仗义,在河口那边见到我们追击一名斥候,以多打少胜之不武,便出手教训了下的们一顿,之后又在两军对垒时抖了抖威风。

    “我当时便被谢娘子勤下,还以为自己凶多吉少。谁知道谢娘子也是个讲道理的人,问了我的来历遭遇之后,觉得应该帮助赵国做些事情。我邢歌虽然不才,却也听说过军中有类似邰先生这样的供奉的,便自作主张请了谢娘子过来,没想到这在里歇脚,想着应该如何过城门的时候,便闹起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说起来也是小的思虑不周,才使得谢娘子和延郎君双方起了冲突!谢娘子,这位延郎君的确是虎口镇乡绅之子,小的在这里守城门时,也一直受到延家先生的照顾。您大人有大量,是不是……”

    “不必多说,我原本也没想把他怎么样。”话说到这里,谢小满抬手止住邢歌的下文,微微一笑,手上灵力一转,遣散了身后困住延郎君的藤蔓。

    那姓延的少年失了束缚,顿时也失了重心,哎呦一声,摔到了地上。

    旁边的几名侍从连忙去扶,嘴里也没忘了连连道谢。倒是那位邰寻常邰大仙人,看到谢小满解藤蔓的手法时眼睛一亮,不由得惊愕出声!

    “凌空之符!”

    谢小满缓缓起身,笑着冲着邰寻常躬身一礼,道:“前辈果然是行家。”

    “不敢!不敢!”邰寻常走进几步,“不知这位姑娘是哪门哪派的高足?是凉水的静符宗,还是洛阳的宕符门?”

    谢小满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什么宗门出身,只是少时随着师父在山上修行罢了。”

    “尊师的名号是?”

    “上清下川,清川道人。”谢小满满嘴跑火车,倒也没有什么心理的顾虑,只是随口说了个最普通的名号来唬人。

    “清川?”邰寻常皱起了眉头,将记忆里知道的符篆高手全都过了一遍,也不记得哪个道号叫做“清川”的,一时不禁有些疑惑。

    “不知贵派师承几人?尊师现在可还在山上修行?”邰寻常追问道。

    “师父就收了我一个人做徒弟,至于我师父……半年前已经羽化了。”提到师父,谢小满自然而然想起郭璞,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悲戚之色,倒也不是全然作假。

    “哎呀!真是可惜!”邰寻常叹息一声,看向谢小满的目光充满了审视。

    谢小满遥思片刻,方才回神,摇头淡笑道:“师父羽化之前就告诫我无需伤怀。师父说,‘修短随化,终期于尽’,这是自然之理,无需太过感怀。”

    说到这里,谢小满连《兰亭集序》都自然而然的扯了出来,但看起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邰寻常闻言耸然一惊,太息长叹:“好一句‘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尊师必定是某一位贤德大能,只是不清楚到底是当世的某一位隐姓埋名,或者是长隐于山野之中、名不见经传的隐士高人。但不论如何,姑娘能够得此大德为师,实在是天大的造化。”

    谢小满替杜撰而出的“师父”自谦了两句,又接着道:“师父过世之后,我就一个人下山云游。之前在河口那边,遇到邢歌他们追逐一个重伤之人,我不知是两军交战,还以为是山贼之类的人物,一时冲动便动了手。如今想想,实在有些惭愧。”

    邰寻常看了邢歌一眼,又问道:“恐怕不只是这一次动手吧?之前赵军的一个营,在长江边上围困燕军百人,正想要上前勤下,却被一个修行之人引风威胁而错手。我听那战报的描述,也正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莫不是……”

    “先生说的不错,”谢小满嘿笑两声,挠了挠头,“我最看不得那以多打少的模样,算什么英雄好汉的?看不过眼的,我就一定要管一管!”

    邰寻常心想,这果然是个不知深浅、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邢歌连忙道:“不过我一直跟在身旁,之后给这位谢娘子解释了一些事情,她多少明白了一些。谢娘子一时无处可去,我便邀请她来赵国的国境内转一转。又想着虎口镇这边经常能够遇见邰先生的,二位都是修行之人,自然有事情可以商谈。我与谢娘子一说,她也就同意了。只是没想到,还没进城,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不过这时候看着,倒也是因祸得福,不打不相识了!”

    “的确如此。”谢小满笑了笑,冲着邰寻常一福,“先生,方才是小满失礼了,请您不要在意。”

    “哪里哪里,我虽然尚未问清原委,却也知道这延家小子的恶习。今日之事,十有八九也是他先惹祸上身的,倒也怨不得姑娘。”邰寻常笑道,“既然姑娘有心投奔,我邰寻常自然没有不应之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如委身下榻,跟我走一遭?日后的事情先不管,最起码先梳洗一番才是正理,如何?”

    “什么?要让这个恶婆娘去我家?我才不干!”这时候,刚刚被藤蔓放出来的少年,刷的一下子从地面上蹦了起来,“那可是我家!我不让这个臭婆娘去!打死也不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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