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又喊了好几声,地窖内才幽幽传出一句女子的声音:“魏大哥,当真是你吗”。魏清认得这正是程茜的声音,大喜道:“是我是我,我是魏大哥,你快出来,趁着金军还没打到这边,我护你一起出城去”。

    片刻后,地窖下缓缓现出程茜的身影,她面色苍白,手中还握着一柄长剑,在看到确是魏清之后,她才放松下来问到:“魏大哥,原来真的是你,你是怎么寻到这里的”,魏清边伸手拉程茜上来,边答到:“是你府中的一名仆人告诉我的,金狗已经打进城来了,快快跟着我从东门逃出去,路上我再慢慢跟你细说”,曹路也忙着在旁搭手帮忙。

    程茜爬出地窖,环视一周迟疑道:“魏大哥,我爹爹和张师兄呢,他们怎不和你一起回来”。魏清尚自犹疑措辞,曹路却抢先说到:“你爹已经死了,张敬亭降了鞑子了,你要是不想落到番狗的手中为奴,就快跟我们走,再废话就来不及了”。

    程茜往日说话素来言辞温婉,但此时听得曹路言及自己的父亲和师兄,不由得怒目瞪视着他道:“你胡说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平日暗地里对我多有言语中伤,那也由得你懒得计较,但你怎能当面诅咒我爹爹和张师兄”。

    曹路叹口气说:“我的大小姐,都这性命关头了,要不是清哥儿非要赶来救你,我早就出城去了,谁还有那份闲心思专程跑来打趣你”。程茜察言观色见曹路不似作伪,但她突闻至亲噩耗,心中自是千百个不愿相信,仍抱着最后一丝期冀将目光转向魏清。

    魏清低头避开程茜的视线,点点头低声说到:“程姑娘,我知道你一时之间万难接受,但程舵主的确已经不幸遇难了,那李汉升其实是金人的细作,他真名叫做哈迷蚩,此时估摸着正和张敬亭在一起,张敬亭他叛降了,城南的水关就是被他骗开的”。

    程茜一直忍住的泪水这时终于像断线的珠子般掉了下来,她大声哭喊道:“我不信,我不信,我爹爹武功那么高,你们都能回得来,他怎么会回不来,定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的,不然就是你们使了奸计故意坑害了他”。

    魏清温言说到:“程姑娘,我之前既答允了你要护着程舵主,就绝不会做出埋没良心的事情,总之当时已是事无可为了,其中的细节待出城后我再与你细说”。

    曹路焦躁着在旁帮腔道:“我师父也亡故了,难道我还会咒自己的师父不成,你莫要再以己度人了,总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会把心机藏在伪善的面目下去算计他人,你爹虽然为人虚情假意,但在大节上倒是把持得住,不失为武林中成名的人物,那张敬亭却没骨气得很,甘心去做那不要祖宗的二鞑子,你若不想气得你爹从坟里爬出来,就快快随我们出城去吧”。

    程茜此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跪坐在地掩面大哭起来,魏清见她哭得双肩颤抖浑身抽搐,显然已是伤心到了极致,情不自禁下上前将这可怜人搂入怀中,温言安慰到:“程姑娘,莫再伤心了,此间种种都非你的过错,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定会护得你周全,绝不会再让你掉一滴眼泪”。

    便在此时,蓦地一股巨力突然将魏清整个人拉扯向后,一道白光从他眼前急闪而过,魏清只觉得胸前阵阵痛楚,低头一看胸口被划出长长的一条伤口,不过好在只是皮表之伤而已。魏清莫名惊讶中抬头看去,只见程茜不知何时已握剑在手直指着自己,原来幸好是曹路在旁察觉到异常,及时将他拉了回来,否则定是开膛破肚的下场。

    魏清愕然道:“程姑娘,你这是……为何……”。

    程茜面若冰霜,慢慢站起身来,手中长剑仍然一直指着魏清说到:“哼,你当我不知你打的主意吗,你不过是贪图我的身子,以为我一个女子孤身出城后就只能任你摆布,却编排出这等谎言来欺我”。

    魏清连忙指天发誓,说自己绝没存有半分害人的心思,程茜此时神智已乱哪里肯信,本来俏丽的脸蛋上布满着狰狞的诡笑说到:“此时也不怕说与你知,初见时我对你假以辞色只不过是为了拉拢你拜我爹为师,好让他在陆大人面前驳了林虎的脸面,谁知你竟狗坐轿子不受人抬,后来在我家门口激你和张师兄比剑,就是为了给你个教训。前晚在城头本想哄你在关键时候拿命换我爹爹和师兄的平安,谁知你倒命大逃了回来,却把他二人失陷在外面”。

    魏清听得自己苦苦相思暗恋的意中人原来竟是这般对待自己,心中大为酸苦,凄然说到:“我还以为你就算对我没有爱慕之心,也总有些许好意,没想到……”。

    程茜不屑的轻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蝼蚁般的小人物而已,哪比得上张师兄的半分英俊潇洒,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叫花,每次和你说完话后我回家都要恶心好久,你这傻子竟还存着此等非分之想,当真可笑”。

    魏清怔怔的呆在原地默然半晌,长吁口气说:“不管怎样,我总不能不救你出城,逃得此劫后,我自会寻个安稳的地方来安置你,以后绝不再来打扰你便是”。魏清说罢便上前伸手去拉程茜,程茜见状立即尖叫着将剑在身前乱舞,不让魏清靠近自己,魏清不愿再在此地耽搁纠缠,挥手将长剑打落在地,扯住程茜的衣袖就往外拖。魏清力大,程茜挣脱不开,索性躺倒在地双脚乱蹬,口中大喊着:“救命啊,我不跟你这臭叫花走,我要等张师兄回来”。

    曹路拉住魏清道:“她既然不愿跟你走便罢了,你此番也算得上心意已尽了,何况她这样胡闹的话,带上了也走不远”。魏清尚自犹豫,府外忽然传来阵阵喧哗,曹路面色一紧立即登高眺望,说到:“门外好多的火把,定是金军打到这边来了,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曹路拉着魏清从后门越墙而出,魏清跃上墙头,依依不舍的回头最后望了程茜一眼,只见她根本没转身看自己一眼,嘴里却近似痴颠的大喊着:“张师兄,是你来接茜儿了吗,茜儿这生只愿跟着你走”。

    两人从程府出来后,立即向着东门方向快步奔去,城内到处火光冲天,一路上尽是纷乱逃命的百姓和士兵,此时宋军已经溃散,散兵游勇们各自为战,就算偶有武勇之人也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魏清和曹路好不容易随着人流来到东门前不远的一条街上,远远望去城门似乎还未关闭,两人正道侥幸,前方忽的炸锅般哄响起阵阵惊叫,走在最前面的逃难百姓齐齐反身向后奔逃,有人大叫着:“金兵来啦,快逃啊”。

    曹路对着混乱的人群大声疾呼到:“城门还开着,过来的金兵必然不多,大伙儿一起冲过去,他们拦不住的”,可眼前众人只顾得自己夺路而逃,哪里还有勇气去反杀逆袭。

    魏清眼看着城门已经咫尺在望,当即咬咬牙对曹路说到:“师弟,现在返回去就休想能出城了,我宁死也不愿做鞑子的奴隶,不如拼命杀条血路冲出城去”。

    曹路答到:“我也是这般想的,趁着现在敌人还不多,赶紧动手吧,等金军关了城门就晚了”。魏清和曹路商议已定,便逆着回流的人潮向前挤,来到城门前约五十步外一看,门洞前伫立着数十名金军的披甲兵,他们并不尾随追杀,只在人群试图靠近城门时才放箭射倒几个,吓唬其他人退回城里去。

    魏清用力几掌劈下街边一家店铺的门板,拿在手中挡在身前,当先冲上前去,曹路持棍紧随其后。金兵见有人冲击城门连忙放箭,却都射在门板上,没能伤到二人。魏清冲到近前,丢开门板大喝一声,扑上去使出师传的断嶽掌法向着站在最前面的金兵就是全力一击,那金兵中掌后闷哼一声坐倒在地,但魏清掌力不足再加上对方身披重甲,那金兵立即又站起身来丢下手中的弓箭拔出腰刀上前搏斗,旁边的其他金兵也纷纷围上来帮忙。

    曹路也甩开棍法加入战团,他武功本就较魏清为高,寻常士兵更不是他的对手,只不过两人无论掌法还是棍法都适于比武竞技,在战场之上面对结阵而战的披甲士兵却是难以奏效,虽能频频击中对手,但始终无法当场击杀敌人或予以重伤,在众多金兵的围攻下渐渐只能自保,却无力杀出重围夺路而走。

    一名金兵持盾挥刀和魏清激斗,魏清连出数掌击向对方,那金兵仗着甲厚全不格挡招架,只顾用刀乱砍,魏清在敌人的狂攻之下手忙脚乱,情急中突然拔出腰间的湛泸剑以剑为掌使招“弓步冲掌”,正是断嶽掌的起手第一式。那金兵身披重甲,寻常兵刃本来难以刺破,他满以为拼着受这一剑也要同时把魏清斩于刀下,不料身上的坚甲在湛泸剑的攻击下竟似刀切豆腐般被自透而入,顿时被刺了个对穿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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