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灵术确实邪异,以至于违背天道,被魁云宗逐出常学之列,也是有其道理的。

    它讲究阴盛而阳衰,每个周天,修炼者便会“死亡”一次,短则数月,长则数载。是以阴阳之道,每一次的死而复生,别无漾的修为都会上升一个层次,但付出的代价却是生命之能的快速消耗。没有人想到,这个苍老得不成样子的男人,实际年纪不过五十来岁,现在的他纵有惊天的修为,最后一次醒来时却也临近终亡,命不久矣。

    像这种生生死死的人,遇到同样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寒紫嫣,自然倍感亲切。

    “我派术法虽被旁人所不齿,却包含天地之至理,生死之奥秘,比起什么狗屁的九叶天术诀,不知高明多少。”

    别无漾说到此处,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他的脸没有因为肌肉萎缩而扭曲变形,此刻他的表情一定无比的悲伤。

    “既然这么厉害,为何你还会……”寒紫嫣本想问他,为何变得如此不人不鬼的,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是因为天赋不够,我没有像你这样的天赋……”别无漾看着她,发出一声叹息,但他并未就此而低落,而是兴奋地说道,“本以为这拘灵术将无法传承下去了,如今有你寒紫嫣在,它定能名扬天下。”

    名扬天下就算了吧。

    寒紫嫣不过想学个保命的本事罢了,说道:“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也许我学不会你的拘灵术。”

    别无漾道:“你寒紫嫣何时如此谦虚了?普天之下又有谁有你的资质,至少比起那个草包夜离殇,肯定要强一百倍。”

    草包夜离殇……

    寒紫嫣张大了嘴巴,夜离殇何时这么有名了,连这个半死之人都认得他,况且他那草包头衔不是她送给他的吗?

    她忍不住问:“这个夜离殇,难道你认得他?”

    “哼,何止认识,现如今我还想抽他一顿,”别无漾重重一掌拍在了床上,激起的尘埃铺天盖地,呛得寒紫嫣差点背过气来。他愤然说道,“这小子在拜滕万里为师前,是我的徒弟,唯一一个徒弟。他天姿平平,若不是独自跑来苦苦哀求,我也不屑于做他师父。谁知他学了几个月也学不出一点名堂,学来学去都只能控制些雕刻的木偶人,真是十足的大草包一个。我一时气不过,便叫他别再来了,这小子竟然和我拗气,真的再没来过这里。后来我听说他拜了滕万里做师父,哼,真是岂有此理,枉我苦心教他,他竟如此忘恩负义。”

    寒紫嫣想起她第一次到夜离殇的家中,见到成排木刻的偶人,想来是从别无漾这里学了点皮毛,从此却迷上了雕刻。

    她对这拘灵术有了些好奇,请教道:“你还没告诉我,这拘灵术到底是怎样的功法?”

    别无漾认真说道:“这是最厉害的功法。”

    这不是废话吗,她只得又问:“我是说,它是一种什么样的功法,怎么修炼?”

    “你若愿学,我自会倾囊相授,但我这次刚刚醒来,恐怕是最后一次了,且让我修养几日,他日再行教你。”

    他说完,微微垂下脑袋,就此沉沉睡去。寒紫嫣几次想叫醒他,他不过是身体轻微动掸,就不再有任何反应了。

    “好奇怪的人,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睡就睡着了。”她兀自念了一句,没办法,只好先行回去了。

    大门已经毁坏,寒紫嫣从屋里搬出一面桌子,勉强堵住这个漏风的窟窿,这才往回去的路走去。

    一路上她脑中都是别无漾的模样,他虽然长得吓人,却也孤苦可怜,住的地方更是连马棚都不如。魁云宗自诩财力无匹,却让这个老人住在这样的地方。她本想回头叫人将那屋子修缮一番,却又想起别无漾说过,他不要见到任何人,想想还是算了,还不如每天给他带些好酒好菜来得实在。

    这之后的几天,她每天都为他送去了一篮子上好的酒菜。

    她还带来了扫帚,决定将这破屋子清理一遍,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但别无漾一口拒绝了她的好意,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些蜘蛛都是他的朋友。

    直到三天过后,寒紫嫣正要回去,别无漾突然问道:“这三天与你相处,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不想杀人,但普天下之功法,岂有不杀人之理?”

    寒紫嫣摇头道:“我不过是想保命而已,为何一定要打打杀杀的?”

    别无漾道:“天下三分,仙在仙界,人在人间,鬼在鬼域。其中人间最为中庸,最为弱小。成王败寇,弱肉强食,集尽正气则登天道,集尽阴轮而鬼见愁,这就是杀伐之道。”他看到寒紫嫣一脸茫然看着自己,知道她听不明白,只得又说道,“你听不明白也好,既然你只想着自保,那好吧,明日我先教你其中的鬼修罗,有个小鬼在你身边,若想保命还是没问题的。”

    “小鬼……”

    “正是,不论是鬼域的小鬼,妖界的小妖,只要你足够强大,你的帮手就足够的厉害。”

    一听到小妖小鬼,寒紫嫣已经心惊肉跳,她从小就怕鬼,更别说找个鬼来做帮手了。

    别无漾却道:“这些邪物自然没那么听话,所以练这门法术还需要一样法宝才行,这法宝叫冷魄,出自北方极寒之地。它可以助你召出小妖小鬼,并将其困在里面。你需每日滴上自己的血在这冷魄上,一共七七四十九天,这样养出来的妖鬼便对你言听计从。我以前本来有过一个冷魄,后来没钱可用时,已经把它卖了,所以你得自己去买一个。”

    如果小鬼能对自己言听计从,平时差它去办点事情,关键时候还能蹦出来吓唬敌人,倒也不错。

    她眉头微皱,道:“我上哪买啊,要多少银子?”

    “这东西倒是挺贵的,你可以让洛楚然帮你打听打听。反正也不急,等你学会了再买也不迟。”

    “能不能先学点别的?”

    别无漾笑道:“其他的都难以速成,怕是没机会教你了。难道你还怕个小鬼不成?”

    寒紫嫣不否认:“怕,怕得要死。”

    见寒紫嫣竟然怕些小鬼,别无漾又是大笑,道:“小鬼没什么可怕的,比起大部分的人,它们更值得信任。”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但她还是不放心,又问:“人有好人坏人,鬼和妖也有好坏之分,万一我碰到个大坏蛋怎么办?”

    “无需担心,若那东西不听话,你有千种万种办法惩治它……”

    别无漾说完,轻轻咳了几声,一张脸开始无力地垂下,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他打了哈欠道:“今日就到这里,明日你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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