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算回来了!”东泽面色压抑着怒气,冷嘲热讽的挡在栾之面前,栾之却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径直大步往殿里去,东泽眉梢当即就是一挑,快步追去:“你人在东海,设哪门子的结罩……”

    “弓月呢?”栾之截话,完全不给东泽再说下去的机会。

    “这个时辰……”东泽更气了,却知此时不是发火的时候,皱门没好气的道:“在你的寝殿做杯子吧。”

    栾之抿了抿唇,心里有种不安感,未再说话,犹豫了一下立即向自己的偏殿行去。

    没错,就是弓月一直以为是小狸猫住处的寝殿。

    门一开,小狸猫正在狼吞虎咽,一看栾之这般冲进来,惊的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手里的茶点都失手掉在了地上。

    栾之深吸一口气。

    没有弓月的气息。

    闭上目,栾之踏回后殿,原本明明是冲进来的,此时脚步却不由的放缓了,他慢慢的走到普陀大明镜前。

    半晌,才伸手去拂。

    就像是必须要知道一件极有可能不是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实一般,虽沉重,却并没有迟疑。

    画面搜寻,画面跳转,画面闪动。

    直到被他抓到那一抹清影,直到他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的后背,伸手掏进弓月的心里去,直到看见水凤揪着弓月的衣领,直到看见弓月被煽出界外,直到看到弓月出了界外之后,他的结罩才晚来一步将远尘山封印起来。

    画面恢复了一片宁静。

    栾之深深的闭上了眼。

    迟了。

    他迟了。

    这些天来,弓月夜夜睡在他枕边手边,他夜夜为弓月调理神识,想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他从来都不让自己去揣测自己的真正意图,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他不止是帮她调理神识而已,他还知道明明可以很快调理好,但他就是放缓了速度,在心里引导自己是为了让弓月慢慢恢复,莫要太过突然,毕竟凡事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做神仙的来日方长,不在乎多费些时辰。

    他想着将来的某一天弓月有可能会将所有的记忆都恢复如常,他也很想等到那一天,等到清楚弓月的小手指是怎么一回事,等到清楚弓月这些记忆又是因何而乱,至于替弓月出气这件事,他没想那么多也不曾想那么远,想着等到时候看弓月心态如何,一切以弓月感受为准就好。

    于是他这些天来,就在弓月身上下了个诀,但凡弓月的记忆有所大的波动,无论他人在哪里,都会立即感应得到。

    今日他人在南海,他感受到这波动。

    他以为弓月记忆恢复了。

    他不得不承认,当时立即将结罩护住远尘山,是怕弓月记忆恢复后承受不住这个刺激离开。

    他突然间不想去想自己为什么不想她离开远尘山。

    出了殿,东泽拦住了他:“你要去哪?”

    “透透气。”

    东泽嗤了一声:“你有什么气可透?你别又是因为她,你上次替她挡了天劫你还没有给个交待,你现在……”

    “我要给谁交待?我上无父母下无妻儿,我向谁交待?”栾之挑眉看他:“我替人挡了几道天雷罢了,这算得了什么大事不成,难道我还要召告九重天召告六界苍生,说我栾之替玄苍的未来君主挡了一下天劫?”

    “……”

    栾之微微一笑大步而出:“我要去找水凤透透气,替他老子好好教育教育他这个混账。”

    东泽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水凤和红索来过了?你为了找她,你又动了普陀大明镜……”

    栾之已远去矣。

    芭蕉妖洞并不难找,这四海八茺,但凡有人出没的地方,只要他栾之想找,还从来没有找不到的。

    他路上想过了的,叛烙现在也不在远尘山了,八成是带着弓月去芭蕉妖洞讨个公道,此时倒时甚感欣慰,觉得当时留叛烙在一清宫也算明智。

    这小子傻归傻愣归愣,动起手来水凤也未必沾得到便宜。

    想到一会他再一赶至,那水凤和红索定然再无半分胜算,栾之就觉得手痒的很。

    等他到得一方大水大湖边之时,那芭蕉妖林就在对岸遥遥的散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妖气了。

    此时天上朗月皎皎,栾之眯眼看着对岸的芭蕉妖林,施术沉心静气,不消一会儿就探出了芭蕉妖洞的位置。

    未免打草惊蛇,他掩了仙气,踏入芭蕉妖林的时候很是鄙视,且不说芭蕉妖从来都被他瞧看不起,单是红索这芭蕉妖林的景致就差的太远,就是和玉帝的后园都差了好大一个档次。

    他当然不会拿这些地方和他的远尘山相比,他从来不觉得这四海八茺有哪个地方可以和他的远尘山相比。

    树枝高而嶙峋却无美意,铺下一层一层的叶子来,挡风可以,但也会无形的将妖气汇聚起来,是以红索的这个芭蕉妖林才会妖气如此冲天。

    这般密集,自然也是挡光的。

    九重天人纵然挂着清月,但踏在这林中却是伸手难见五指,栾之拿了夜明珠出来照明,一点点向妖气最盛的地方靠近。

    不出百步,血的味道让他皱了眉。

    早年迟霖爱鼓捣些戏本子,曾写过许多狗血故事。

    有一次他偷看,迟霖那篇段子写的是一个女妖爱上一个凡人,为了和那凡人匹配成双,使尽浑身解数引诱无数少年郎,足足吞下了九十九颗人心,就差一颗就可修炼成人之时,却是发现自己一直爱慕着的陪伴着自己的口口声声和她海誓山盟的男子,竟然是个断袖,最终难以甘心,将那男子的心生生掏了出来吞了下去,修炼成人的那天,却又吞剑自尽。

    他当时震撼至极,这女妖吞了九十九颗人心还没成人,就算要取那男子的性命,却也不用吞下让自己成人吧,成了人有何意义,寿命立即就有了尽头,哪有做妖活的长久,更狗血的是修炼成人之后立即就吞剑自尽。

    他至今回想起来都万般敬佩那般清淡的迟霖也能琢磨出这么一出血淋淋的情仇来。

    如今在这芭蕉林里又嗅到血腥之味,难免让他脑子里又将迟霖这个故事过了一遍,脑海里回想的是红索伸手掏进弓月心脏的画面,他知道并不是取了弓月的心,知道弓月现在平安并且有叛烙陪着,不然他真要后悔当时在凡尘那两遭没直接将红索和水凤的灵识打到灰飞烟灭。

    想到这些,栾之劝自己要淡定一些平静一些,出口气也不能出的太狠,这些人毕竟当年在仙学府求学来着,算来他还是这些人半个师尊,他端的是长辈的身份,教训教训让他们吃点苦头便也罢了就好。

    他走到了芭蕉妖洞前,看着深不见底的洞穴,他琢磨着一会要怎么捏掐红索和水凤的心脏让这二人好好体会体会这种感觉才好。

    一个呼吸后,他一跃而下。

    妖气越来越盛。

    半柱香后,平稳落地。

    很快便寻到了石门,闯这种机关对他而言毫无难度,破了阵踏进去行了半程,曲觞流水精致雅亭间,一片宽敞的洞穴内,一双男女正双修修的厉害。

    水凤背对着他,他也认得出来那一身的花袍子,倒是那女子,原本半张脸埋在水凤的肩窝,闻声便向他看来,这一看,栾之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红索,他知道。

    但是这张脸,却是与弓月几乎一模一样!

    说是几乎自然就是差了一点,差的那一点就是弓月永远都不会这样缠在一个男子的身上抵死般的献媚,献媚献到快与凡尘那青楼的女子无二。

    怒火是瞬间就升到不能扑灭的级别的。

    他觉得自己心中那个好吃的苹果被玷污了。

    隔着这么几丈,他生平头一遭体会到了什么叫盛怒,什么叫反胃。

    红索看见他的那一瞬,眉宇间的媚态也是当即消了个无影无踪的,浑身剧颤的同时,连忙将迷的五迷三道的水凤推开,并上手试图让他快点清醒认清局面。

    栾之却并没有因为她消退了那股子腻味的媚态而心情稍稍见好,他眯着眼看着,脑中就是不能自控的想着红索居然顶着弓月的脸和水凤这般亲近不说,水凤这神态居然还甚是享受?

    从看到这二人起,他已经确定弓月和叛烙并不在此,但是他也不想立即就走,看这二人缠在一处快缠成麻花的模样,尤其是红索居然变的跟弓月一个模样,他这双手就要控制不住召道天雷将这二人劈个外焦里嫩,他为自己先前还端着长辈的身份下这妖洞甚是气愤。

    他将红索和水凤上下一圈又一圈的打量,沉声都要笑了:“你要弓月的心头血,居然就是为了变作她的容貌,凡尘两遭都没把你们这一对给拆的粉碎,我和弓月当真是太念旧也太手下留情。”

    话说水凤清醒过来看见来的人竟然是栾之后,和红索一样,他也惊傻了。

    这二人不怕弓月是自然的,可这二人对栾之――那可真是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二人听着栾之这般言语,谁也不敢说话,也不知该怎么说话,似乎还没从栾之突然出现在此这件事上反应过来,皆是目瞪口呆眼巴巴的瞅着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以栾之的修为和年纪还有身份,眼下委实有些欺负晚辈,可他实在是忍不了了,连靠近都觉得腻味,隔着数丈之远连召几个诀根本没难度,立即就见银光剑气大盛,如密雨一般袭了过去,水凤和红索且不说心里有惧,关键是这二人根本过不了心里那个关卡,哪敢向栾之动手。

    向栾之动手,别说反击了,就是反抗也就等同于与天庭作对。

    是以这二人只敢躲,连伸手挡一下都怕把剑气弹回伤到栾之,别管是不是能伤到,单是从他们身上击向栾之的方向,也就等同于动手了。

    这般打法,在这妖洞里,不出三五个呼吸,水凤和红索就已经跪地求饶了。

    红索发丝凌乱,气息难匀跪地求饶求放过:“不是帝座您想的那样!不是那样的!我与弓月当年在仙学府是非一般的情谊,她当年就赠过我几滴心头血的,是她心甘情愿的……”她不敢不交待,却也不敢交待的太多,栾之这般找上门来,定然就是为了今天掏了弓月心头血之事。

    “心甘情愿?”栾之向来打断别的话从来不觉有甚,可他这此时一截,红索当场就吓的发抖,以为栾之被她给激的又怒了起来,当即磕了下去,再抬首时已是泪流满面:“是我措词不当,只是万年以前弓月赠与我心头血实在也是有些许因由,但绝对不是我强迫威胁,她自身有秘密,我一直为她守口如瓶不曾与任何人提及,她念着这份恩情还有我与她之间的情谊,是以我向她讨三滴心头血,她才会毫不犹豫……”

    “什么秘密?”栾之面色一沉,不由的想到了弓月的小手指来。

    “是……是……”红索当即塞住,面有难色,吱吱唔唔。

    栾之捻手就是一道白光,利影划过,红索脸颊立即一道血痕。

    “你若是认为我有那个不打女人的风度,你就猜错了。”栾之淡淡地道。

    红索立即磕下头去:“我真的没有撒谎,我与弓月之事的的确确是你情我愿,当时她赠与我心头血其实还不止,她还答应要赠与我仙识的,只是我还没有去取,她就已经仙识溃散,我当时也只是顺手捡了一些回来,至于秘密,我其实真的不知道算不算秘密,不过是弓月当年在仙学府的时候帮各位仙师做了打扫清洁之事罢了……”

    栾之一震。

    水凤都震了。

    这二人目光倒是一致。

    这……这算什么秘密?!

    眼看着栾之又要出手严刑逼供了,红索哭的稀哩哗啦花容失色:“我真的就知道这么多而已,就只是知道这么些,帝尊您都这样问我了,我哪里还敢再有欺瞒……”

    栾之这才收了手。

    倒不是相信红索。

    而是以他对弓月这个人的了解,弓月那绝非常人的思维,未必就做不出来这样晕蒙犯二的赔本之事。

    也不完全因为如此。

    还因为他不由的猜想着弓月如此这般,是不是其实在掩饰的是另一件事,而红索其实并没有察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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