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手在她微有些意识知觉之时,总会时而探上她的额头,后而会温和的沿着额头向后背抚去,让她既舒服又有些惊。

    这是顺毛。

    她当然晓得。

    首先,再是现在是个狸猫身,可要知道这顺毛的动作于她本人而言是与人形时的体验没有差别的,是以,这力度和这态度,从她后脑勺慢慢抚到她的背处,这种感觉,让她每一下体验,都觉得又舒服,又实在觉得这有些授受不亲。

    可有时想要恢复个人形回来却又是不能,只得每次感觉到这只手的轻抚时,又贪恋又不舍,但还是理智的知道自己应当回避回避,便就会往后头缩一缩,尽量将自己往被子里的方向去缩上一缩。

    而每次如此,那只手都会顿一顿,帮她把被角掖一掖,让她露出小鼻子小嘴巴来,不置于在被子里太闷,也更舒服一些。

    而弓月在睡梦中或是半昏半睡之时,总会做出些犯癔症之事――之前有一抹微淡的清明知道自己该回避,但这一舒服了,就又忘了这档子事。以前自己在玄苍竹楼里睡觉的时候,睡的美了经常会抱着被子噌噌的,身边有什么就噌什么,有时候也会笑着噌噌枕头什么的,而这噌,也有讲究,大多是睡的太美流了口水。

    她舒服了,脑袋就往那只手上噌了噌,就像只灵兽仙宠在向主人讨好卖乖似的。昏沉之中,她只觉得自己所噌之物似乎非常柔软舒适,竟像是活物似的,还揉了揉她的脸颊。

    睡梦之中,她进行了难得的自省,觉得那个被她所噌之物大抵是沾了些许她的口水的,想到此处,她从被子中伸出两只小爪子来握住那个被她所噌之物,很有诚意的擦了擦,然后又将自己的脑袋放了上去。噌了几噌。

    她枕着自以为是枕头之物的手,感觉到这个枕头有些微瘦微小,倒像是一个人手的形状大小,先前握着的时候还温温的。握久了竟有种微热之感,并且似乎还有很舒服的气流从这个小枕头流出,流入她的脸颊,流入她的体内,一点点在她的体内氤氲消化开来。让她冻伤的内体无比舒适。

    这种感觉让她突然想起她的娘亲来,记得一万年以前,那时她已经离开仙学府有一阵子,她生来仙力虽然不济,但先天很足,是以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生过什么病,而那一回却是病的不轻,轻常昏沉迷茫,用不醒人世来形容也不为过,而那时她娘亲就将她的原型给逼了出来。像她们这些神啊仙啊的,但凡身体有恙,大多都是显出原型去调养,这样恢复的会更快一些,而那时她娘亲将她照拂的非常体贴周到,抚她的脊背疏仙力给她调养,极尽呵护,而那时她却拖拖沓沓了很久,将她娘亲的修为硬是耗了大半才终见起色,她好了之后。她娘亲都闭关了几年才修养过来。

    想到此事,弓月就有些心疼自己的娘亲。

    而此时这如手一般的小枕,让她突然间想起自己的娘亲来,虽然摸起来不像娘亲的手那般柔软也不像娘亲的手那般细腻。但是这温柔和力度却是很接近的,越想越心疼,越想便就越思念自己的娘亲,纵使闭着眼睛都觉得两眼发涩,睁不开眼睛,却是觉得自己此时仿佛就在玄苍。娘亲正在为她疗养。

    她很心疼自己的娘亲,不自禁的就抓住了那只手,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便将那只手很心疼的呵了呵气,然后就往自己的怀里带,想着表达感情最直接的方式莫过于心了。但那只手却是在即将马上就要被带进被窝里的时候,突然躲了开来,唯留下她一人在被窝里,有些什么声音紧接着响起,又有人帮她掖好了被沿。

    她噔时就失落了,想着自己都这般年纪了还让娘亲如此担心劳力,本来还只是愁她的婚姻大事,现在又病倒了,娘亲心里定然是很伤的,不然也不会这般嫌弃自己,她觉得娘亲就是不肯接受她,在生她的气,动了真怒了。纵然现在娘亲这般照拂着自己,但是若是自己病好了,等着自己的必然是好一通责备,指不定又是一长排相亲之事,到时还要把她踹出玄苍去。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是一阵委屈,想自己红鸾坏死之命,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什么时候娘亲才能看淡看破这些,一个女子也未必就非要嫁人才是好出路。

    她伸着手就要再去抓她娘亲的手,却是胡乱伸着怎么也抓够不着,这时就听她娘亲道:“这是耍赖皮了?”这个声音听不太清楚,虚虚的并不实,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连是男是女都不能辨识清楚,她分外觉得自己这场病病的不轻,想当初上次病倒,可没这般严重。

    不过她听到她娘亲说出这么一句,说明她娘亲还不至于气到连理她都懒得理,自己此时就应该趁热打铁好生赖上一赖,兴许等病好了就不用再去相亲了。

    她心里暗暗下了这么个决定,应景的是兴许是被子捂了一会出了效果,浑身还真就发起烫来,她伸手虚虚的够着,委屈的咬着唇:“我不是仙力不济才病倒的,我这些年很长进了,可是我真的好冷,陪我嘛……”这话的尾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个要命的小勾子似的,她分外觉得,但凡自己这般向娘亲撒娇,必然是绝对奏效的,别的伎俩说不准,但自己这般撒娇,还从没在娘亲面前失手过。

    但她娘亲今天却是十万分的不大正常的,一阵细碎之响后,似乎竟是不为所动起身出门而去了,脚步声渐远之中还自言自语了一句:“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果然病的相当严重。”这声音也是飘渺的,弓月说不准这话里有没有些许的心疼之意,但却知道她娘亲定然还没消了这口气,想到醒来后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不禁的竟是希望自己多病上一时半刻不要好起来,什么时候勾起娘亲的怜悯,什么时候再好才是。

    随后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幻成了狸猫而非原型的,噔时在想八成是这个原因让娘亲无感,随后一咬牙索性使出自己的夺命杀手锏。揪起被子蒙住脑袋就嘤嘤的哭了起来:“您不要月儿了么……”

    脚步声在门口处果然停下,弓月心中窃喜,索性演的更投入些,隔着被子都看得到那小身子蜷成一团抖个不停。却不料那个声音却是慢条斯里的咬牙道:“哭也没用。”

    弓月心头却是来了气,想自己都这般豁出去了,娘亲的心竟这般残忍,心道反正已经豁出去了,大招放出去万没有虚发的道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拔高了三个声调,哇哇的在被子里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心想:我就不信你还能镇静的出了这个门去。

    那个声音却是抽了一抽,倒吸一口气:“你号啕大哭就有用了?你以为我是你叔伯迟霖?”

    弓月立即又拔高了声调,这分明是豁了命了。

    哭的头都痛了,却是听见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原本还是假哭,听得这门吱呀一声合上,她心头不禁感叹今日娘亲怎的这般有定力,同时也要命的发现。这世上还真有假戏真作这种不着道的事,竟是真觉得心头委屈的很,哭的停不下来了。

    而且一声更比一声大,自己一边哭着,一边想着自己这心头是哪来的这么大的委屈,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

    “你的心是铁做的?你在里面干什么了让她哭成这样?”叛烙狠狠的瞪着栾之,就要往里屋进,栾之眉心一皱,一拂袖就将叛烙定在原地不能动弹:“你不能进去,不方便。”

    弓月现在现着原型。还躺在被窝里,话说现着原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等同于一丝不挂的,虽然有一堆狸猫毛。可到底是不着寸缕,怎能让叛烙进去?再退一步来讲,弓月现在在床上,哪有让男子去探视的道理。

    “不方便?”叛烙全身动弹不得,听了这三个字却是脑子要炸裂了,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情况下才会不方便?他不敢想象了。狂吼起来:“混蛋,你对她做了什么?!”

    “嗯……”栾之眨了眨眼,想了想之后道:“就安抚了她几下,抚了抚她的背,疏些仙力给她。”

    抚……抚她的背?

    再综合上一句‘不方便’,叛烙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火山爆发了,难道弓月不穿衣服让他抚背轻薄……

    “混账,你这个小人,你顶着云闲的脸竟然做出这种事,我今天就替云闲好好教训你……”

    栾之颇为头疼,弓月的哭声不断的传出来,这边叛烙也咆哮个不停,甚感耳朵不适。

    “你还是先回清逸书院吧。”他言罢,拂袖就准备将叛烙煸走,叛烙却是大吼:“你祸害过一个紫姬还不够,现在又要再害弓月,你这个人面兽心的……”

    栾之的手停在半空,诧异的看向叛烙:“你可别信口雌黄……”

    “你还不认账了!”叛烙面红耳赤,觉得自己恨不得炸了才好,至少也得将栾之给炸出个好歹来:“你与紫姬当年大婚,临到头来你居然失信于一个女子,你当年亲自造的孽,现在连承认都不敢,你以为没人提起就以为所有人都忘了不成,不过是你那个虚衔所迫,没人愿意得罪你罢了,我叛烙可不吃这一套……”

    栾之怔怔的,那模样倒真不像是装出来的,这表情叛烙看在眼里,心头也是不免一震,声音也稍稍弱了一些:“你,你别跟我说你不记得……”

    “你再说一些。”栾之正视于他,目光相当严肃认真,这让叛烙越发震惊,刚要开口,却是一股吸力突然凭空而起,可怜叛烙一身武艺在这梵妖七界却是施展不能,这本就已经够悲催,更丢脸的是,别人在他身上施个诀什么的,别说还手了,连躲一下的本事都有些不能够,现在更是被栾之定着身,人家差点一巴掌把他煸回清逸书院,却是还没下手,半空中就来了这么一道破空的吸力,后领子就像被谁揪着似的,他在半空中不由自主的飞身而起,眼看着自己飞出了屋子,眼看着栾之就要伸手再把他吸回去,他是真真的无能为力。

    栾之的术法也是说用就用毫不含糊的,叛烙飞的快,定格的更快,随后就觉得前衣领子也被揪住了,他人在半空,悬在这小院的上空,动弹不得。

    旁人要是见了,还在为他在练什么仙法,也唯有他自己哭笑不得。

    前一下后一下的,这施术的两人谁也不让着谁,下手更是毫不留情,哪里把叛烙当个人了,完全视叛烙为死物般硬扯,就见叛烙的身体在半空中一会直立一会倾斜,一会又倒立起来……

    “叛烙……你,你走火入魔了?”紫姬的声音突然在院中响起,她正从外面回来,一直院就看见叛烙这般模样在空中扭三扭四,怔怔的看着他。

    紫姬的声音成功的惊到了屋内的栾之,刚刚听过叛烙说过的话,此时紫姬正巧出现,心念一动,力就不稳,随后嗖的一声响,叛烙被揪到了对面去,后而紧接着就听到对面清逸书院的院子里传来叛烙落地的呼痛声。

    紫姬目送着叛烙飞出去,半晌才扭过头来看栾之:“云闲,他……他怎么了?”

    栾之面色不改,也未多看紫姬,与平日毫无二致:“我和他从来都是这种相处模式,不必惊奇。”

    而对面清逸书院,叛烙气的半死,起身就要大骂,却是喉咙一紧,似是被掐住喉咙一般,他大惊,不敢相信的看向屋内。

    迟霖的声音在屋中响起:“由不得你再胡言乱语,不是所有的话都可以随便冲口而出!”迟霖说着走了出来,面色肃冷的俯视着他,全身透着从未有过的寒意:“你要与他斗到什么时候?他顶着云闲的样子,你就现了真身,还没有任性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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