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缭绕,阳光轻柔。不时有鹤鸣于空,云翔鹤舞之间,妙不胜收。

    这是眼前的一切似乎对林逸之来説都不重要了,眼前只有那个天地间信步吟唱的飘逸身影,充斥了整个眸中。林逸之从山门处望去,眼神便再也不愿离开了。

    那个身影,就那样自顾自的唱着,在这氤氲的雾气之中,似闲庭信步,又似游山玩水的飘然而至。不变的白衣朔朔,让林逸之的整个心里都畅快了许多。

    “纳兰明轩!”林逸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喊出了这个让他日夜念想的名字。其实今日才是两人分别的第三天而已,可是在林逸之的心中早已三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他这样心理,其实并不奇怪,那日分别,林逸之已是心中觉得有愧,纳兰明轩三番四次救他,他却未能直言相告,回到离忧山中已是百般自责。又担心他一人流落世间,风餐露宿好不辛苦。所以每每念及至此,必定一阵嗟叹。

    他生性就坦荡待人,这一次对他已然有所隐瞒,心中更是不安,终于今日看到了这个身影,忽然竟有了些许的赎罪感。

    那个身影终于越走越近,来在这山门之前,白衣飘飘,恁的潇洒坦然。

    纳兰明轩抬头看了一眼即将关闭的离忧山门,洒然一笑,又摇摇头自语道:“呵呵,紧赶慢赶,这门还是要关了,不知晚了没有啊!”

    言罢,却并不快步疾走,只立在门前抱拳躬身道:“后进晚辈,纳兰明轩叩拜离忧仙长师兄,路途遥远,更兼错走了冤枉路,不知是否错过了招收弟子的时辰,纳兰冒昧叨扰了!”

    俯首而立,气宇轩昂。

    曾锐金和楚箫在门内看得清清楚楚,皆对视一眼,对这来人的气度颇多赞许,只闻听这人姓纳兰,都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忽见林逸之面有喜色,便问道:“xiǎo师弟,你认得这个叫纳兰明轩之人?”

    林逸之眼神不错的盯着立于山门前的白色身影,脱口道:“认得,不但认得,更是八拜之交!”言罢,竟一撩衣衫,跪于二人近前,口气不容置疑道:“恳请两位师兄,大开山门,我自迎他进来!”

    楚箫和曾锐金印象之中从未见过林逸之如此,楚箫心中暗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让他这番激动。

    于是diǎn了diǎn头道:“逸之兄弟如此,这人看来定有不同与旁人之处!”言罢,一道残影已然来在即将关闭的山门之前,大袖一挥,顷刻之间掐出几道金色法诀出来。

    眼看那正极速关闭的山门,被这几道法诀打来,竟猛然间停了下来。巨大的山门一动也不动了。

    新近的弟子见楚箫这掐法诀的身姿果真是飘逸利落,不由得叫好阵阵,唯有三人,欧阳越一脸的不耐烦,上官清廖一脸冷漠,依旧是一语不发。

    只有那个北宫伯玉淡淡的笑着,看着楚箫的身影,难以捉摸的眼神之中闪着淡淡的光亮。

    那山门刚刚停滞,林逸之已蹬蹬蹬的跑了出去,那面上的狂喜与激动之色再不掩饰,一边疾跑一边大声唤道:“纳兰兄弟!果真是你!我在这里!”

    纳兰明轩正自站在那里出神,忽听有人唤他,那声音也是熟悉非常,声音自远而近,夹杂着万分激动。

    莫不是他?纳兰明轩心中已有百个念头闪过,只是那个名字自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之后,便越发的清晰起来。

    蓦然回身,缥缈的晨曦之中,那个略微单薄的身影,已然近在眼前。

    果真是他!

    “逸之兄弟!……”四字説出,纳兰明轩已是热泪盈眶。

    黑白身影紧紧相拥,千言万语,似乎都苍白失色,两人相拥一起,朝天大笑三声,何等潇洒,何等痛快!

    纳兰明轩拉着林逸之的手,哈哈大笑问道:“兄弟好巧,怎么在这里遇到了,纳兰明轩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莫不是也前来投拜离忧教的么?”

    林逸之神情颇有些尴尬,想了一会儿,这才低低道:“纳兰兄弟,其实我的身份是离忧教莫忧峰首座陆无羁门下五弟子……”还未説完,已是低下了头去。

    纳兰明轩却是豁达一笑,拍拍林逸之的肩头,朗声道:“兄弟好福气,已然成了离忧教的弟子,我羡慕的紧啊,你对我有所隐瞒,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兄弟不必自责就是!”

    林逸之闻听,眼睛一亮,抬起头来,喜道:“纳兰兄弟果真不怪我!”

    纳兰明轩哈哈大笑道:“不过,也不能就这样饶了你,我若有幸拜进这离忧教中,你要拿出上好的老酒来,陪我喝个痛快!到时可不要舍不得啊!”

    林逸之哈哈大笑,倒也颇为豪气道:“那是自然,上次一别,我早就想着与纳兰你重聚之时,要大醉三日,方才痛快!”

    两人皆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林逸之心中再无芥蒂,更是畅快无比。

    忽的,粉衣一动,陆汐月已然走了过来,冲纳兰明轩一笑道:“纳兰哥哥还记得我么?”

    纳兰明轩见这粉衣少女,浅笑嫣然,不由得diǎndiǎn头道:“原是汐月妹妹也是这里的弟子呢!”

    陆汐月一笑道:“纳兰哥哥,这次却是説错了。”

    林逸之接过话道:“汐月妹妹其实是我师尊的千金!”

    纳兰明轩神情一动,不过并没有因为陆汐月的身份而过多奉承,依旧是神态自若,坦然笑道:“不过,在我心中汐月妹妹还是那个娇俏可爱的妹妹!”

    陆汐月心中暗道:这个纳兰明轩果真进退有度,除了身世可疑之外,气度与谈吐真的是一等一的人物,不过依然不能太过亲近于他了。

    只是转头看了看林逸之,见他那一脸分别后重逢的喜色,不禁摇了摇头暗道:我逸之哥哥果真还是太善良了。

    林逸之一手拉住纳兰明轩,一手拉住陆汐月,大步朝离忧山内走去。一路之上,新来的弟子见这叫做什么纳兰明轩的人,跟离忧教的弟子如此亲热,心中羡慕的有之,嫉妒的亦有之。望向纳兰明轩的眼神也不尽相同。

    不过纳兰明轩始终对这些眼神不卑不亢,望向他们也皆是淡然的一笑。

    曾锐金和楚箫看在眼里,皆暗暗diǎn头,心中暗道,此子可堪大任。

    忽的,人群中有人高声道:“纳兰?莫不是那个早就败落的原本四大修真世家之手的纳兰世家么?”

    纳兰明轩猛的停下脚步,眼中冷芒一闪,不过倏忽而逝。

    人群一分,又是那欧阳越撇着嘴迈步过来。一脸的嘲笑看着纳兰明轩。

    林逸之刚想答话,纳兰明轩一拽他的衣襟,轻声道:“兄弟,你我如此熟稔,依然招致不少非议,你再替我出头,怕是更加不妥,这区区xiǎo事,料也无妨!”

    言罢,淡淡一笑,看了看眼前这幅颇有一副纨绔子弟面孔的欧阳越,缓缓道:“你説得对,我就是纳兰夕风之子纳兰明轩。纳兰一门,遭奸人所害,以至如斯,兄弟这番话,是耻笑呢,还是同情呢?不知兄弟高姓!“

    欧阳越又是一脸鄙夷的笑容道:“我当是何方神圣,果真是那个什么破落的家族的人,哎,我説,我记得纳兰一家好像死绝了吧,怎么你还拿这个名头招摇撞骗呢?我的名头,你却听好了,xiǎo爷我乃如今修真三家族之一的欧阳家族少主欧阳越!你这冒牌的破落户,还有脸问我?”

    纳兰明轩却也不恼道:“我家族惨遭横祸,莫不是你做的?”

    欧阳越脸色一变,他却不傻,这个罪名却是承受不起的,连忙一摆手道:“你这人怕是失心疯了,胡扯什么?”

    纳兰明轩diǎndiǎn头道:“既然你没做这件事,你怎么就知道我纳兰一族的人全部都死了呢,而且説得像你亲自看到一样?”

    “你!……”

    纳兰明轩近前一步,一把拽住欧阳越的领子,眼神已变得杀意四起道:“我行走于世,访遍名山大川,世人皆道欧阳家族族长欧阳成方,气度豁达,光明正大,是ding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怎就生出你这个乱嚼舌根的腌臜泼才!莫不是你受了江南烟波浩渺湖,那三个狐媚女子的指示,冒充欧阳世子,实则是三妙宫的魔教妖人不成!”

    最后一句依然铿锵无比,字字诛心。

    林逸之心中痛快,刚才那欧阳越已然出言讽刺他了,纳兰明轩这下连本带利全部找了回来。

    欧阳越被纳兰明轩的气势吓得冷汗涔涔,又闻听他反説自己是魔教三妙宫的妖人,心中更是惊惧无比,脸色刷白,却是“我我我…”的支吾个半晌。

    忽然,“锵——”的一声,身后似有兵器出鞘,尖锐之声,划破空气。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大胆狂徒,竟然口出狂言,污蔑我兄弟!我就替他教训教训你!”

    纳兰明轩正拽着欧阳越的衣领不放,身后恶风不善,强大的真气已然当头将他锁死,他只有凝气大圆满的修为,以前不过是仗着符咒,如今突然有人暗下杀手,根本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林逸之方才也沉浸在纳兰明轩的话语之中,反应过来之时,为时已晚,只得拼命大喊道:“兄弟xiǎo心!”便要飞身挡剑。

    楚箫和曾锐金一直在旁边冷眼瞧看,一则对于纳兰明轩的身世的确有所怀疑,倒不是他们多疑,只是纳兰世家的覆灭虽尽人皆知,只是里面牵扯的秘辛实在太多,加之如今纳兰家族的遗址所在——江南烟波浩渺湖,现在已成了魔教三妙宫的老巢。而且三妙宫的崛起似乎也与纳兰世家的覆灭颇有渊源。

    如今魔教死灰复燃,几十年间已有四大魔教xiǎo成气候,戮毒门、炼魄谷自不必説,如今又有两个新兴的教派,一个是蛮荒炎域天火之地的烨日教,一个都便是这江南之地,美景之处的烟波浩渺湖上的三妙宫。

    这两个教派虽然刚刚兴起,不过已隐隐有反超那两个资历颇深的魔教的势头了。

    因此,楚箫和曾锐金见欧阳越拿话激他,虽不合规矩,却想通过欧阳越这番言语,探探纳兰明轩的反应。

    只是万万没有料到,身后竟然有人在这个当口暗下杀手!

    见林逸之奋不顾身要来挡剑,楚箫怕他有所闪失,看这突下杀手的人的修为也应在林逸之之上。眼下已是危在旦夕。

    楚箫大吼一声:“问心剑!”

    半空中一声尖锐的清鸣,一道白光以迅雷之速,挟裹着苍山压ding的威势,白光过处,那暗下杀手之人的真气罩已被顷刻之间刺破。

    “轰!——”巨响过处,烟尘激荡。

    问心剑如岿然不动,已然没入纳兰明轩身后的山石之间,剑身微微颤动,白光凛冽,剑身颤动。

    紧接着,一声清亮的脆响,震人心肺。纳兰明轩身后那把突下杀手的剑正直直的撞在了问心剑之上。不过三息,电光火石!

    脆响过后,问心剑纹丝不动,只是那暗中砍来的剑,顷刻之间分崩离析,剑被震成粉末状,四散飘荡。

    问心剑果真是仙家法宝,一击之下,威力强横!

    “咦?——”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声讶然,自纳兰明轩身后之人的口中发出。

    纳兰明轩这才堪堪转过头来。正看到那个冷冰冰的上官清廖,正左手拿着那把只剩下剑柄的剑,一脸的惊异。

    “你!毁我的沥血剑!”上官清廖这才反应过来,大怒的叫道。

    白衣一闪,楚箫已挡在纳兰明轩近前,冲上官清廖冷冷道:“毁了就毁了,你能怎样!”言罢,眼神之中已然是杀气凛然,冷意逼人。

    “你!……”上官清廖见状,张口结舌,上去拼命,自己明显不是对手,就这样一声不吭,又心疼自己的爹爹亲手传给他的沥血仙剑。

    只得立在当场,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进退两难。

    曾锐金向前一步,沉声道:“你们修真世家,已然屡次闹事,若不是念在你们家主对修真一界多有贡献,怕早已逐你们出了这离忧教去!”

    楚箫缓缓的走到问心剑旁边,稍一用力,将问心剑拔了起来。看了看剑身,但见问心剑白光盈盈,剑气凛凛,感受到主人的气息,在主人手中轻轻的颤动着,回应主人的关切。

    楚箫提剑在手,蓦然转身,蹬蹬蹬的大踏步来到上官清廖近前。

    横剑在手,剑尖直指上官清廖道:“竖子!再敢如此行事,我灭了你上官满门!”

    问心剑剑气蓬湃而出,似感应到了楚箫无边的怒气。

    一句话,吓的上官清廖魂飞天外。

    “当——”的一声,仅剩的残破剑柄也撒手而出,上官清廖倒退几步,脸色早已一片死灰。

    一片寂静,众人皆不説话。

    山风呜咽,偶尔几声仙鹤长鸣。阳光似乎比刚才更加强烈了。

    “我等冒犯离忧仙威,罪该万死!望楚箫师兄赎罪!”一声轻语,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的眼光齐齐的看去,正是刚才淡淡看着这一切的黑衣青年,那个心机颇深的北宫伯玉!

    楚箫见他这番话説出来,心中也觉得刚才説那句灭上官满门的话有些过头,这才微微缓和了语气道:“都闹够没有,不想上山的速速离去!上山的就老老实实,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言罢,一收问心剑,转身已然当先去了。

    白色的背影,浩气凛然,不容侵犯。

    只是每个人看向楚箫的眼神却是不同。这个望忧峰大弟子,在这一段时辰内已然出手两次,次次都是神威赫赫,雷霆万钧。不由得让人敬畏非常。

    只是看着这渐行渐远的背影,大部分的人的眼神是热切的艳羡和敬畏,但也有感激与怨毒。

    这感激的自然是林逸之无疑。

    那怨毒,却是那个黑衣青年北宫伯玉,只是那怨毒之色在眼中转瞬即逝,顷刻之间更是一副淡然洒脱之相。

    只有那个白衣纳兰,看着如他一样白衣的楚箫身影,眼神闪烁,怔怔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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