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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澜月亭下,一袭粗布质地的淡灰色道袍的幻尘师太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那里。玉簪别顶,在头上轻轻的挽了一个大髻,两缕乌发轻轻的垂在肩头,眉心处一点淡淡的朱砂,年纪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端的是玉肤凝肌,素雅端庄,风姿绰约。

    这幻尘师太是杞难一代中最小的,这容貌虽然看起来还年轻,其实若深究起来,已然是近千岁的人了,倒也不是她驻颜有术,而是离忧无极道心法已然大乘,故而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唯有那风姿雅韵却是越发的浑然天成。

    她站在那里,清冷的月色中,满面长者的慈祥,那身姿带着无比的出尘与悲天悯人。

    端木凝阙修为近乎冠绝同辈,平素里她也颇为自负,可是今日师尊何时站在身后,她却全无觉察,心中一颤,暗道,怕是师尊这段时间修为又有所精进了罢。

    忙转身向师尊见礼。幻尘师太长袖一挥,柔声道:“罢了,端木,我何时在你身后,你却无所察么?”

    端木凝阙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却是未曾想过师尊竟有此一问,不由得一愣,这才一低头道:“没有……是徒儿……”

    幻尘师太却又是一摆手打断了端木凝阙的话,声音却有些许的严厉道:“端木,你的修为与心境,我却是知道的,若我在你十丈之外的距离,或许你感觉不出,然今不过区区四丈不足,你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却是为何?”

    端木凝阙心中一紧,忙道:“师尊切莫生气……徒儿这几日慵懒……疏于练功……”端木凝阙原本就不善言辞,平素里惜字如金,今日这几句话已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幻尘师太一叹道:“端木,你莫要那这些搪塞于我,你的秉性,别人不知,我这做师尊的岂会不知,若说你慵懒疲沓,耽误了修炼,我却是第一个不信。为师曾多次告诫你和你那些师姐妹们,无论是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要保持最敏锐的洞察力,只有这样,才能在最危险处,反败为胜。今日是你师尊在你身后,若他日,你独自面对那些魔教妖人,恐怕此时已然遭遇不测了罢!为师将那沧离与你,是希望你她日仗剑天下,闯出一番名头,莫坠了我幻忧峰的名头。如今你却还是短练啊!”

    端木凝阙只听得冷汗连连,忙倒身拜倒:“师尊教诲,端木铭刻肺腑。”

    幻尘师太只朝她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端木凝阙便觉得有股无形的大力让她无法反抗的被轻轻的扶了起来。

    幻尘这才和蔼的笑了笑道:“今日之事,或许是我过于苛责了,我刚才远远看你,端的是心绪不宁,六神无主,又见沧离突然出鞘长鸣,直指西北,你却更为方寸大乱,端木,你能不能跟我讲一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幻尘这话讲得是不温不火,一字一顿,言罢,却是朝着端木凝阙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她的神态,怕是将这个中缘由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并不点出,只等端木凝阙作何回答。

    端木凝阙任是如何也没想到师尊会有此一问,心中蓦然一阵紧张,她是知道师尊对那人一向有所顾虑,而且曾经还不止一次的希望自己能够杀了那人,她也知道,那人和她注定了纠葛不断,幻情劫这三个大字,自端木凝阙知晓之后,便成了压在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对于幻尘来说,又何尝不是?若不是碍于身份,又或者因为那是莫忧峰的弟子,牵扯出一个极为护犊子的陆无羁,她若冒然杀了那少年,恐怕陆无羁不会善罢甘休的。

    若不是这些,怕那黑衣少年自从幻尘知道他所修炼的秘法开始,便早已不在这世间了。就算如今那少年依旧活的好好的,她杀他之心也从未断绝过。想来这也并没有什么可以苛责与她的,这少年原本进入离忧教时,幻尘师太因他天性纯良,又觉他身世可怜,原本多有照拂之意。

    然而,在某个机缘之下,她得知了这少年所修炼心法的秘密,虽然对这少年心有不忍,但自从那时起,便下定决心,必要之时欲杀之而后快。

    于是便有了她向端木凝阙暗授机宜,叫她那日月夜澜月亭下,趁那少年不备,突然杀之。

    原本她以为,那少年修为微末,端木凝阙杀他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她在端木房中等到端木回来,看到她一脸凄然,肝肠揉碎的模样,心中便已知晓了一切。

    那幻情劫已然在无声无息中触发了,看这丫头心痛的模样,怕是已然爱上了那个少年,而且这份爱怕是已然不可回头。从小到大端木凝阙虽性子清冷,但对师尊却是至尊至孝,从不违背师尊的意思。

    如今她失魂落魄的自那雨中回返,却是第一次违背了她的意愿,怕是让端木杀他已然是事比登天了。

    幻尘也曾想自己暗中杀了那少年了事,那陆无羁也死无对证。可是又想到这小徒端木端的是聪慧无双,定能猜得出是自己杀了那少年,依她性子或许不会大闹一场,然而恐怕师徒之情已然陌路了。

    因此,对于对那个少年的处置,只得搁置下来,然而那幻情劫虽然无形,却冥冥之中越来越影响两人心智。

    自那月夜之后,原本便已清冷无比的端木凝阙更是变得沉默寡言,将自己锁进静室之中,整个幻忧峰都难见到她的身影,平素里偶有出面,也是一语不发,神情冷漠。

    幻尘何尝不知端木凝阙的心思,故而更加担忧,她深知幻情劫是这世间生、死、情、恨四大死劫之一,四大死劫中,又数这幻情之劫最为痛苦。除非应劫中一人死去,否则这劫将使两人越陷越深,终其一生,如附骨之躯,痛苦难当。

    只是,幻尘虽有心杀那少年,却有诸般阻碍,故而犹犹豫豫,耽搁至此,好在那少年这五年来在离忧教中,不显山不露水,也没有什么过错,除了这次招收弟子卷进了一场杀人风波之中,所死之人还是四大修真世家的欧阳少主欧阳越,惹得四大家族尽起族中子弟,联合问剑谷凌一剑前来离忧教兴师问罪至离忧教被多方威胁,最终几至倾覆。幸得那少年与端木凝阙、楚箫等一众年轻后辈拼死护卫,离忧教方转危为安。

    一则,这杀人案扑朔迷离,是不是那少年所为还在两可,二则,这少年在离忧殿前,拼死杀敌,又以区区微末修为硬憾欧阳世家家主欧阳天德三掌,几乎身死。那份大义与不屈,令离忧上下无不动容。

    幻尘杀他更是没有理由,心中也暗赞若他不是端木之劫,却也是后辈典范,所以便弱了杀他之心。

    然而,虽杀他之心减弱,但并不代表,幻尘放弃,若他真真威胁到自己的爱徒端木凝阙,幻尘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他了事。料想在她这幻忧峰首座眼中,那少年不过是一区区无名后辈,杀死他若捻死一只蚂蚁,便是那掌教师兄杞难对他青睐有加,却也不可能为这一个无关紧要的后辈同自己翻脸。

    端木凝阙自小便随师尊幻尘修习离忧无极道,又怎么能不清楚师尊的心思,其实那晚澜月亭雨中,端木凝阙却非是那般无情,她言讲不要让那少年再来相见,心中亦是痛苦万分,然而两人不见,那少年自是踏不得幻忧峰半步,想必师尊也无处杀他了罢。

    只是心中那份愁苦倾诉,又向何人去说呢?只得将这一腔深情赋予那手中的红叶,红叶之曲,哀婉反恻,大抵是因为这些吧。

    今日见师尊相问,刹那之间端木心中已有了千般万般的思绪。怕是师尊多多少少已然看出这些许的端倪。如今从沧离神剑的异动来看,他怕是遇到了从未有过的危险,若让师尊知晓,他岂不是再无生还之理。

    无论如何,却是不能让师尊明悉一切的。

    拿定主意,端木凝阙轻轻要了一下嘴唇,声音蓦地恢复原有的清冷道:“师尊……徒儿无事……可能是方才徒儿以气御剑,料想是修为差了些,自己又过于激进……所以……所以……”

    说到最后,那声音已然细如蚊呐,那星眸虽然清冷如水,但却再也不敢看眼前的师尊一眼。

    她那样清冷的性子,平日里与众位师姐妹都不愿应酬哪怕半分半毫,何曾说过谎话,今日这番情形,却是生平头一遭,大大的为难她了。

    “啪――”的一拍身前的亭柱,幻尘师太打断端木凝阙的话道:“所以……所以如何?端木,你当为师无知否?你莫要忘了那沧离神剑可是为师与你的,你若不想要了,我大可以将它收回来!”

    言罢,幻尘师太早已是声色俱厉。

    只这一下,端木凝阙的心便如坠冰窟,身子不由的再次跪倒,然而待她跪倒之时心中已然有了决定,神情和眼神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淡漠。

    不悲不喜,缓缓道:“徒儿不肖,请师尊责罚,只是徒儿若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欺瞒师尊!”

    声音清冷,已然是听不出半点悲喜。

    幻尘师太已然有些生气,指了指眼前这般跪着的端木凝阙怒道:“端木,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秉性清素,从来不会无中生有,今日却为他撒谎骗我,万不得已?呵呵,好一个万不得已!你却说一说,是事关生死,还是在劫难逃?”

    端木凝阙依旧那般,不急不缓,幽幽道:“未必在劫难逃,却也事关生死……”说罢,那原本清冷的神情之中却蓦然间多了一份凄然,往上叩头道:“师尊,自那日雨夜归来,徒儿心中想的是他,眼前望的是他,睡中梦的是他,徒儿从来没有如此在意过一个人,徒儿不是不听师尊劝告,亦知道此人是徒儿一生一世的幻情劫,应劫之人不死,幻情劫便一日不可破。因而断断不能与他有半分瓜葛。”

    幻尘冷然道:“你还知道……”

    “可是,徒儿斩不断,徒儿忘不掉,师尊,他心地纯良,绝非恶毒之人,怎么可能堕入魔道?徒儿知道,师尊待我恩重如山,徒儿不可能因为他而违背师尊的意思,所以,即便我再如何放不下,放不下他一人在那冷清的莫忧峰是否孤单,放不下那随时爆发的寂灭魔心会不会给他带来无边的痛苦,放不下漆黑的夜里,可有人给他撑一盏油灯,照亮他空荡的房间。师尊,你知道,他的经历遭遇,徒儿自出生懂事以来,便会日日夜夜的从沧离神剑的影像中看到,那样一个单纯的人,背负了那么多生离死别的痛苦,我虽修仙,又怎可无情?我若不知道那些事情,或许在那月夜之下,在这澜月亭里,一剑杀了他,可是如今我知道了他的痛,他的苦,他的命,我又怎么能能够去杀了他!”端木凝阙的声音已然开始有些颤抖,她拼命忍着眸中的泪,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

    “师尊,我知道您是对徒儿好,生怕徒儿被这幻情劫所累,因此,徒儿自那夜见他之后,已然下定决心,我既然不能杀他,也不能违背师尊的一片苦心,只有将自己锁在这幻忧峰中,每日红叶为舞,如此一生一世,永无瓜葛!可是师尊,我自那夜之后,你可还曾见过徒儿笑过?”

    端木凝阙蓦然抬起头,脸上已然是泪痕点点。

    幻尘心中猛然一震,这徒儿虽平素清冷,但在自己这个做师尊的面前,谦恭有礼,也是时常笑容满面的。

    而且,端木凝阙的笑容更是有着另一番的美艳,她本就性情冰冷,极少微笑,可是那为数不多的笑,就如冰山初阳,让人仿佛听到冰水融化,甘冽清澈。

    可是,经她这么一说,幻尘师太蓦然惊醒。

    是啊,眼前这个小徒,好像自那日后,再未曾露过哪怕半点的笑容,到是那神情之中的冷意,更加的让人感觉到从心底的寒意。

    长叹一声,幻尘师太颇有些心疼的想将端木凝阙拉起来,但那端木凝阙却是执拗无比,任是凭她如何去拉,那身姿却依旧那般凄冷的跪着,不曾动过半分。

    幻尘师太只得一摆手道:“端木,你这是做甚么?我何曾再说过让你再去杀他?那少年曾以一己之力捍卫我离忧尊严,我又怎是不明是非之人……只是端木,他所炼心法,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回头,你可知道?”

    端木凝阙刚想回答,却感觉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柔和的握住了她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却见幻尘师太柔和的说道:“端木,当日我曾问过你,是否喜欢上了那少年,你说只是见他可怜,今日我倒要再问问你,你也扪心自问,你是否真的喜欢上了他?”

    这柔柔的一句话,却让端木凝阙感觉若山一般的重,原本凄冷的眸中,忽而悲伤,忽而喜悦,忽而迷惘,最终眼神一暗,只低下头喃喃道:“徒儿不知……”

    “不知?……”幻尘师太苦笑了几下,蓦然道:“痴儿啊,痴儿,你方才说心中想的是他,眼前望的是他,睡中梦的是他,已然如此,你却还不自知?怕是你已然情难自控,那幻情劫怕是早已种下许久了……”

    “我真的喜欢上了他?…..”端木凝阙痴痴道,似自言自语,又似疑问。

    难道这样便是喜欢,喜欢这个从小到大在沧离虚像中一直看着的那个少年,而现实里仅仅有过那短短的几次接触?

    从小到大,她看着虚像中那少年哭,她也哭,她看着虚像中那少年笑,她也笑,她的喜怒哀乐早已和他紧紧连在一起。

    而这一切,那个少年却从不知晓,他唯一可以记得的是,在离忧殿前,这个素昧平生的师姐的那句我不信,还有那场并肩作战的生生死死。

    可是,这便够了,不是么?

    端木凝阙略微的失神,喃喃自语道:“他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好,他如我那般对他想着念着……也便好了!”

    幻尘师太蓦然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端木凝阙,今日为师要你答应我两件事,否则为师即刻便取了那少年性命!”

    端木凝阙身形一震,忙道:“师尊请讲,端木听命!”

    “好,这第一,你若不取他性命,也便算了,但不得帮他,任他自生自灭,他若扛过那寂灭魔心的反噬,算他造化,若被那寂灭魔心反噬致死,你不得帮忙,你可能做到!”幻尘师太一字一顿,师尊的庄重和威压也无形中浮现出来。

    端木凝阙不由的迟疑起来,眼中更是闪过几道莫名的光芒,最后那眸还是归为一片清冷,只清冷的一顿首道:“徒儿能够做到!”

    幻尘师太点了点头,又接着道:“这第二,若他侥幸扛过了寂灭魔心的反噬,恢复清明,身向正道,那日天地逍遥,御剑乘风,为师与你做主你大可跟他一起去得,然若他虽扛过了寂灭魔心的反噬,却终究堕入魔道,与那魔教之人沆瀣一气,他日你若见他,必不留情,必亲斩之,你可能够?”

    端木凝阙刚想回答。幻尘师太一摆手道:“,非是为师固守正道大义,若他入魔,端木你可知道,这世间除了那七大天书因势利导,可将寂灭魔心转化为至纯灵气之外,唯一可以克制但无法逆转寂灭魔心属性的便是你手中那沧离神剑,如今,那少年修炼寂灭魔心还较浅,你手中沧离有涤荡心灵之效,还可压制寂灭魔心的煞气,可是那沧离神剑可是上古女娲所铸的四大神剑之一,为师参悟半生,却终不得要领,只是把它当做防身宝剑来用,唯你天生可驭此剑,为师也查过不少典籍,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你虽可御使沧离,然毕竟如今只可发挥出沧离神剑十之一二的力量,为师猜测,你若想完全驾驭沧离,必须要达到离忧无极道最高境界――离忧无极道无极境方有可能。然而,那无极境,没有百年,恐怕难以达到,但那少年所修的寂灭魔心不同,魔道功法,向来以狠辣、捷径、快速为本,只注重自身修为迅速提升,而不注重内在心神的修炼。因此虽然此时你能压制那寂灭魔心,便是你能压它个十年八年,终有一天他的寂灭魔心会超过你对沧离的掌控程度,到那时,他一旦入魔,而你又是压制他的唯一一个人,他定要杀你而后快的!”

    端木凝阙跪于地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和温暖,看来师尊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为了自己。而自己又总让师尊操碎了心,不由的颤声道:“师尊处处为徒儿,莫说师尊这番话,来日若他真的沦为魔教中人,端木必不手软!”

    幻尘师太见端木凝阙这般,知是她已明白自己的苦心,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许的快慰,又道:“端木,你也不必瞒我,方才沧离神剑那般异动,所指之处又是西北方向,我料想应该是葬地洞吧!”

    端木凝阙神情一暗,看来此事早已被师尊知晓,我方才隐瞒却是没有任何意义了,忙点头道:“应该是的。”

    幻尘师太长叹一声,蓦然站起身来,走到澜月亭口,缓缓的朝着西北方向望去。

    西北尽头,漆黑如墨,浓雾翻滚,竟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忽而转头,朝端木凝阙道:“端木,我也知道如今莫忧峰一众人在主持弟子考核,那少年也在其中,方才我见那沧离神剑从未有过的异动,虽说沧离神剑克制寂灭魔心,但两者毕竟同一而始,因而亦能感知寂灭魔心主人的状况,由此可知,那少年必定是处在了极危险地,触动了寂灭魔心,看沧离之情形,怕是那少年已然无法承受寂灭魔心所带来的煞气,唉!此番恐怕他也是有死无生了!”

    说罢,幻尘师太摇头道:“时也,命也,运也!不过他这样死了也好,你那幻情劫也就此解了!”

    说罢偷眼观看端木凝阙的反应,却见端木凝阙浑身极其细微的颤动着,脸上的表情也极尽悲伤和痛苦。

    正看之时,只见端木凝阙忽的站起身来,转头欲走。

    幻尘厉声道:“端木!你要哪里去?你莫要忘了你方才答应过我什么?莫要执迷不悟!”

    端木凝阙的身形顿时如凝固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西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乱了她背后的发丝,那身淡蓝色的纱裙也无依无靠的随风飘荡。

    月影之下,那身影就那般站着,落寞、清冷,甚至带着丝丝的绝望与压抑。

    忽的转头,那绝美的眸中,两行如玉的泪珠再也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师尊!…….”一声悲呼,端木凝阙已然不顾一切的哭倒在幻尘师太的怀中。

    悲声大放,幻尘师太却是没有劝她,只是轻轻的拍打着端木凝阙的后背,她知道她这小徒一向不轻易言笑,亦不轻易哭泣,如今却是压抑的太过辛苦。

    然而,端木凝阙却忽然停止了哭泣,刹那之间原本揽着幻尘师太的右手两只玉指悄然立起,以极轻又极为迅捷的速度,朝幻尘师太两处经脉点去。幻尘师太忽然之间觉察不好,已然知道这是端木凝阙暗中使了招数,大惊之下,想要躲闪,却已然不及。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平素里虽性子清冷却极为听话小徒,竟然会对自己……

    “啪――”、“啪――”两声轻响,几乎微不可闻。端木凝阙纤细的手指已然点在幻尘师太两处经脉。

    幻尘师太顿时觉得身体一麻,动弹不得,虽有意识,但却讲不出一句话来。

    端木凝阙做完这些,蓦然撤步,向后退了三步,在幻尘师太面前停身站住,已然是泪流满面。

    只轻轻说了句:“弟子冒犯了!”,言罢,轰然跪于地上,拜了三拜。

    然后毅然决然的站起身来,轻声唤道:“沧离!――”

    一声清鸣,幽蓝色的光芒再次璀璨的划过天际,沧离轰然而现。

    端木凝阙飘身于沧离之上,忽的转身看了看那澜月亭下无法动弹的师尊。

    一咬牙,再不犹豫,冷声道:“沧离,带我去――”

    沧离神剑知道主人心思,轻快的一声轰鸣,载着端木凝阙,一道流光轰然朝着苍穹而去。

    端木凝阙御剑乘风,心中更是着急,恨不得一步来到那西北的尽头。

    一边御空飞行,一边暗暗道:“你要坚持住!……等我!”

    …………

    澜月亭,端木凝阙淡蓝色的身影已然消失于天际很久很久了,然而斯人已去,旧景依在。

    西风萧瑟,红叶如血,月色凄迷,万籁俱静。

    蓦的,那澜月亭上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忽然之间缓缓的摇了摇头,缓缓的朝亭下走去,轻微的脚步声却突兀的打断了这漫天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片红叶林前,澜月亭下,再没有了任何人的身影,只留下了一句沧桑而悲悯的话语,和着那凄冷的西风久久不散。

    “痴儿!你真的以为就凭你那修为,真的可以无声无息的制住为师的经脉么?罢了罢了!命该如此,我又何必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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